克劳利的意识飘回那段前往云朵边沿的路上,眼前则是那位能与老鼠交流的门牙漏风小孩。
克劳利一时不知要作何评价。婴儿提篮中稚嫩的脸拉长再变形,似乎可以完美贴合小孩的脸。
是一位能人异士啊。
不过,仔细想想,地下怎么可能有那么干净的婴儿提篮,原本在开会的老鼠们又去了哪里?看来,记忆总有夸大的地方,眼见的所有事物在经过数年的包装之后总会产生偏差。不过自己暂时还没有接触到太久以前的记忆,也不用操心这些。
他继续播放回忆,一路来到了地下室,又在将要离开房间时被拉入他人的回忆。
“云峰孤儿院”。他再次在柜中看见这个名词,这次就从这里继续调查吧。
这个地点与一位名为“诺德·费舍尔”的家伙有关系。可是单凭这几个字符又能跳转到怎样的回忆中?
克劳利思索了一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一份档案。上面会写着“云峰孤儿院”几个字,至于自己在哪里看到——或许是警局的档案室。一个冷冰冰的地方,摆放着成排硕大的柜子。柜子上按年份按保密程度摆满了归完类的资料,墙上会挂着通风用的铁扇,月光透过扇叶撒在地板上,勾勒出运动的轮廓。
冰冷的空气灌入鼻腔,与之相伴的,是纸张的味道。
克劳利眨了几下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另一处室内。
这里果真有着成排的柜子,克劳利正坐在一张桌前,一旁的油灯燃着亮堂的光,他的手正指向一行文字,仔细辨别,正是“云峰孤儿院”。
整段话大抵是这样:“……云峰孤儿院是政府资助修建的公益性组织。面向云端城愈加严峻的治安局势,尖塔主席达米安·林奇建立了云峰基金会。同时自费在东西南三个区域建立孤儿院,收容因黑帮泛滥而流离失所的孤儿。此组织在下弦月枯相公历1325年停止运作,详细原因可见‘绝境区’特大案……”
还未完全看完,一个声音插入了档案与克劳利之间。
“在看什么?”
是塔那督察。她站在自己身边。克劳利转头看向她,看见她手上正抱着一沓新的资料。
她将那沓厚厚的纸放在桌子的空旷处。
“不是。我在看这个。”克劳利指着这段话开始的地方,“以前我似乎听说过‘云峰孤儿院’。可是……很奇怪,肯定是某个人告诉我的,我却想不起他是谁了。”
克劳利揉搓起头颅两侧的太阳穴,想在舒缓的神经中找回那段记忆。
塔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不用在这个组织上纠结太多。云峰孤儿院的风评很不好,不否认达米安的初衷是好的,可据中央总区督察局的抽查,他们每年都有十几例失踪案没有上报,实在是说不清背地里做着什么勾当。”
“不过……孤儿院吗?”克劳利似乎若有所思。
“或许工会的体制真的不适合孤儿。东区太危险了,即使东区的商贩会违背劳动法令,招收童工,给了孤儿们一条活路,可只要在东区生存,孩童们就自身难保啊……为什么不放开童工的管制呢?”
“童工是劳动法律的底线!”塔那督察突然严肃起来,与克劳利面对面对峙,“你从未设想过工厂主能为廉价劳动力而疯狂成什么样。放开对童工的管制,只会压低成年劳工的薪酬,强迫本不用工作的孩童为了生存当上童工,这就是他们会干的事情!”
克劳利将视线别过一边,很不是滋味的摇摇头。
“你说的对。塔那小姐,你确实懂得社会的运作,明白其中本质性的原理,但我亲身经历,亲眼见证着苦难。云端城的孤儿太多了,多到令人发指,我不明白一个未经历过战争的中立城市为什么会反复涌现孤儿群体,他们的父母究竟死在了哪?昏暗的厂房里,还是……”
他叹了口气,打断了自己的话。
“还是工作吧。很多资料没有看完呢。”
“好吧——”塔那将手搭在了新拿来的资料上,将头歪过一边,“说不定我们能查到这件怪事儿的真相呢。先看看这个吧,你之前要的,关于诺德·费舍尔的档案。”
——
诺德·费舍尔,男,四十岁左右。原属情报组织“顽石”,代号“青金石”。经警方的调查后,身上拥有长条状“印记”,线条弯作环状,并未成为闭环。专家称此阶段的印记拥有诱骗他人、变化外形等特异能力。
此人大约在五十日前开始首次犯案。首案发生在下集的城市森林酒吧,酒吧的驻场歌女“格蕾莉娅·芙拉”在气工作地点的楼上死亡,死前遭受虐待,随后酒馆内发生爆炸,除此之外并无伤亡。
三日之后,东区市政厅发生爆炸,造成十九位文职人员受伤,档案库着火。大火扑灭后发现第914号机密文件失窃。刑侦组决定将两案合并调查,暂无进展,但调查出格蕾莉娅·芙拉在已关停的云峰孤儿院长大。
再过大约五日,议会高塔右侧中转室发生爆炸。无死者。在厕所发现一位被五花大绑的清洁工,同时,经诸多在场者描述,一位从未见过的工作人员,“棕发,身材高挑,留着络腮胡”的人出现在案发现场。中转室中暂时未发现有事物失窃,当日有数十份信件消失,有督察指出这是中转室常有的操作,先不急着纳入调查范围。
再过四日,下集输气管道发生爆炸,造成灯光瘫痪。诺德在此期间大概率与“何塞”帮头领进行了一次会面,也就是他的老主顾。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些交易,“何塞”帮拒绝提供任何相关信息。
最后一次作案是三日后,督察投入了几乎三分之一的力量对齐进行抓捕,诺德却在东区肿包巷中意外身亡。现场警员称当时包围圈已经收网,在小巷中却遭遇了“浓烈的雾气”,再往前追时就已发现诺德·费舍尔的尸体。
进一步调查发现,诺德·费舍尔同样自云峰孤儿院长大,或许与第一案死者格雷莉娅·芙拉相识。
(有人用钉子在最后附加了一页档案)
翠相994年上弦月27日,见习督察塔纳托斯·黑泽申请查看尸体,与红衣编队督察菲利普·齐默尔曼,编外人员■■■■■前往地下室查看尸体。据描述,诺德的尸体如同融化般消解,最后变化为一级警戒生物“不定性暗影”。菲利普·齐默尔曼牺牲,塔纳托斯·黑泽与■■■■■奇迹般生还。
——
克劳利回到飞空艇屋子,他住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研究资料到深夜。
观察者克劳利咀嚼着烛光下每一个字。呆在记忆中等到了第二天天明。
睡觉的一大段时间被记忆所忽略。看来过去的自己也是无梦的人。他醒得很早,睁开双眼时看到窗上挂着的风铃被风拨弄,发出清脆的声响。
今天似乎不是工作日。克劳利离开房门时要经过一段走廊,走廊两侧每扇门后都有人类的呼噜声传来,他蹑着脚步走下楼梯,没有穿上制服,只往衣兜里塞了个秒表,便走出了门。
他一头扎入东区迷宫般的道路,最终在某条逼仄的小巷里穿出。此处可以远望东区巨大的云港,那里泊满了长相各异的飞空艇,汽笛浑厚的声响能穿透空间震荡耳膜。
沿着大路找寻下去,脚步最终在一家小店前停了下来。克劳利抬头,看见牌子上并没有给自己起一个响亮的名头,而是务实地写满了承接的业务:“修手表,修钟,修小型机械……修理‘男人的第二根玩意’。”
他敲了敲门。
“没开门!别来烦我!”
店内传来的声响比敲门声大的多,克劳利的头发被吼得纷纷竖起,感觉它们要跳离头皮。
“我。是我啊,店长……”
他对着铁门解释道。
这似乎是一句咒语,和“阿里巴巴”的作用相差无几。稍等片刻,面前的铁门便自动开启。克劳利与开门者对视,他要仰视这个人。“店长”生着方正的面容,脸上的胡须与头发本是暗金色,现在掺上了碍眼的花白。最为惹眼的是他的左臂,并非如常人般由肉体构成,而是由齿轮、轴承、金属骨架搭建起的机械臂。
“你来干嘛?”
店长问道。
“聊会天。”
——
观察者克劳利听了半天也没打听到“店长”的真名。自己与他颇为熟悉,客套话也不多讲,向他询问起“布尔沃”帮的事情。
“追尾狗?那帮家伙最近还来找我来着。让我去捧捧场,参加一场会议。混个黑帮还整这么多冗余的屁事,活像癞蛤蟆穿西服,觉得整身行头就能装人样。”
东区的人通常不叫“何塞”帮原本的名字。他们的帮会标志是一只追着自己尾巴咬的小狗,颇为滑稽,所以得名“追尾狗”。这个帮派在下集很有势力,就连询问机械人都有所言及。
“你也知道我最近当了督察。还是那种秘密督察,调查怪事儿的。我想调查一个叫诺德·费舍尔的家伙,他曾经是‘顽石’里的‘青金石’,你有没有听说过他?”
店主回到了店里的柜台后,转头向克劳利挑挑眉。
“我当然听说过他。上个月相里犯了很多起爆炸案。但我郑重警告你,克劳利老弟,和神秘的事情纠缠在一起,准没什么好下场。恰好追尾狗帮是黑帮里公认研究神秘的一支,好嘛,现在你们两两联合,我还来不及嫌你们晦气呢。”
他在说话期间将眼镜夹在鼻梁,从柜台中翻找出一只金属颜色的鸟。用镊子拆开金属羽毛构成的外壳,里边精妙的结构便展露无余。
“工作吗。谁叫督察局给得多呢?话说,你觉得人家那么晦气,干嘛还和追尾狗帮老大混得那么熟呢?”
店主抬起眼睛,避过玻璃片看向克劳利的双眼。观察者克劳利一时间不知道他在表达什么,他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暗示自己在满是皱纹的眼角中,在微微上翘的胡须与嘴角中能找到显而易见的意味,还是暗示自己不要继续深究这个话题?
过去的自己舔了舔嘴唇,无奈地将视线移开。
“你要对他们这么感兴趣,就去亲眼见见吧。”
店长突然说到。在说话的同时,他手上的劲似乎用多了,使得整只机械鸟开始剧烈地扑腾,像是跳上荒地的鱼,同时金属尖嘴一张一合,发出凄厉的尖啸,跟在公堂上喊冤似的。他手忙脚乱起来。
克劳利蹙起眉头,一时间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不是说有场会议吗?我们一起去呗。”
他一掌拍在鸟的脖子上。机械鸟停止了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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