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九归一劫数清
北风凛冽,长夜漫漫,妙玉二十三载的人生中,从未有过今夜的煎熬。
自西宁府起,挟持她的贾琼除了敲开门时彬彬有礼,然后便如狼似虎,敢有反抗者,血溅五步。
西宁、东平、直到北静王府门前,这里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的还不进去?冯天寿,你还打算他们请你进府?”
“雨农,我不敢进呐,这是王爷府,万一...”
陈也俊也斜视着贾琼:“你倒是立了大功,可有没有想过飞鸟尽的那一日。”
贾琼失笑:“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伱们,是惯性使然。我也不愿多说,只问你们一句,若皇上再无亲戚,世间也无勋贵,真成了孤家寡人后,又是何等模样?”
冯天寿、陈也俊不能答。
妙玉靠在贾琼的怀里,有心无力的呻吟:“皇权旁落。”
她是被冷风与鲜血激成了如此,哪里还自己坐得住。
贾琼嫌弃的将她推起身:“某将是有妇之夫,少占我的便宜。”
妙玉说的不错,历来皇权要想永固,绝靠不得外臣,勋贵与皇亲才是他们的根基。
很矛盾,坐龙椅之人一面想杀干净了皇亲,一面又不得不依托他们平衡朝堂。
正元帝本来不急,他慢慢图之,也能除了四王八公十二侯,但贾琼给他加了速,天下无勋之后,你看文官们的腰子硬不硬!
崇祯就是例子,杀文官、杀勋爵、杀阉党、杀武将,他恨不得杀出一个朗朗乾坤,可最终上吊的是他自己。
皇上?
呵!
皇命不出紫禁城的,才是好皇上!
我贾琼智短,不会什么社会变革,但我懂一点点人心,文臣能堵住皇上的嘴不许办银行,那我就放他们彻底出山,他们自然分分合合走上与皇权分治的道路,这便是人心。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顺着尔等还不行么,要造反某都给你们呐喊助威,期待一人不如期待众人,变革不是少数人的盛宴,而是大多数人自发的吼一声,老子要换个活法!
眼下场中唯一能猜中贾琼心思一二的,便是妙玉,她从所未有的恐惧起来,当儒家再一次与皇权对立起来时,谁胜?谁负?
原来他与世人真不一样,他不要天下,他只用名、利勾着天下狂奔---妙玉如是想到。
不难想象,这一夜过后,十几年内,只要天子还留着贾琼在,无人敢受封勋爵。
因为贾雨农便是天子手中那把杀勋爵的刀。
但刀有两刃啊,伤人也会伤己。
妙玉忽然挺起了腰,是呀,皇上您就没想过自己伤自己之时吗?
又一琢磨,神色黯淡下来,原来自己家给他做了挡箭牌,如现在的自己一样,挡住了当今的耳目。
把眼一闭,听天由命吧。
北静王听见第一声炮声时,当啷一声扔了手中的宝剑,三代人的心血啊,就在这一声中,彻底落幕,自己已经认了义忠太子为父,只要今晚贾宝玉一死,大事可期,到底哪里出了错呢?
义忠同有此问,我骗得北静小儿之投靠,只要他今晚救出来宝玉,我便能兵临城下逼迫我那好爹好弟弟出来见我一面,那时天下板荡,我招旧部一呼,皇位也只在眼前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
六部九卿之堂倌们心下则暗喜,削藩夺爵好啊,吾皇圣明,贾雨农是把好刀,用完了给他扔的远远的,琼州就不错,离着安南也近,给他一个琼州牧算得了什么。
“报!”戴权进皇极殿报信:“荣国公之后贾赦携母去保龄侯、忠靖侯府劝降被扣;齐国公之后陈也俊正率兵攻打,已经炸开了府门。”
“报!”夏守忠进皇极殿报信:“东、西、北三王已经请降,贾雨农等候圣裁。”
“报!”周全与裘世安一身血迹的进殿:“八公十二侯稍加抵抗已全都愿降,自请去藩!”
阁老堂倌们相互之间对了对眼色,一起躬身拜曰:“恭贺吾皇削藩功成!”
太上皇时也在侧,天家父子终于放下心来,相顾而笑,贾紫薇见机得当先发制人,这一夜,翻的好局!
“诸臣工需为朕分忧,山西反了一个总兵,西北大军还在王子腾的手中,平叛之事,还要诸位多多出力。”
“臣等必尽心竭力!”
“贾雨农呢?怎地不见他的消息?”正元帝想起这位大功臣来。
裘世安示意周全,周全跪在地上回话:“贾大人去找贾宝玉了。”
“哦?他藏在了哪里?”
周全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轻笑着说道:“他......被困在了地底下。”
说来话长,贾宝玉被送进了梅翰林家后,就给藏进了地洞中,就是那个贾琼做了手脚的地洞。
跛脚道人严老爷看着那扇门发呆,他怎么也未想到,太子的百官行述竟然被薛家藏进了梅家。
来来往往好几次了,自己怎么就没注意过这个门?!
“二十四山卦?嘶~~~,有的要费劲喽。”
老头将油灯放在脚下,以指做笔在地上演算起来。
若有哪位说自立春日往下顺延不就好了?
谬也!
一年之始自有不同,后人嫌麻烦,拿立春那天当做起始,其实应该是冬至日。
冬至是四时八节之一,有冬至大如年之说。古人观天象,这一日是暗夜最长一日,过了这一日,白昼增长,乃是阴极阳生之象也。
贾琼要是没有薛宝钗,他也得抓瞎,而薛宝钗自幼便由父亲教她这一卦,当然是手到擒来。
而对旁人来讲,且要慢慢一个个试过去才行。
若是保险箱都用八卦做密码,除了本人外,不靠外力强拆,谁也算不清你的命宫、八字、运势及开门这一天的天干、地支。
所以外面杀的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时,贾宝玉则坐在地洞里与严老爷交流心得。
“若是用生辰八字做的数,我倒是知道宝姐姐的生日,薛大哥的我也还记得。”
“说来一试?”
“薛大哥的是五月初七,端阳节的第二日;宝姐姐则是正月二十一。”
严老道直摇头:“不对不对,我已经算过一次了,不是这两个数。我可见过那小女娃娃,她不是正月的生日。”
宝玉惊异:“你何时见过的她?”
严老道嘿嘿笑道:“那一年我随着太子爷去要薛家要百官行卷,刚巧是这女娃五岁的生辰,你莫说话,容道爷想一想啊,那该是个夏日啊。该是...八月!”
贾宝玉直说不对,但一想前年给宝姐姐过生日时,正好是老太太的生辰前,贾母是八月的生日,这又是怎么回事?!
严老道嘟嘟囔囔:“薛紫薇给他女儿改的命数,以此来蒙骗了我与太子爷。要不是我见了林家那个女娃,我才算出来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是指的薛家在京城的老宅。”
“林妹妹?”
“对啊,薛紫薇将太子爷在江南的钱袋子人名给了林探花,我去求他高抬贵手,可林探花却一夜之间抄了七家盐商,五家布商,断了太子爷在江南的财源。”
严老道忽然一愣:“林家女儿是何时的生辰?”
宝玉骤闻秘辛,浑浑噩噩的说道:“二月十二。”
“咦?”严老道在九宫格中打量了半天,伸手将二八对调,咔哒一声,暗格打开。
“哈哈!原来如此,薛紫薇用自己女儿的命官绑定了林探花的女儿,怪不得是雪地林中钗玉挂,薛家女娃身上有钥匙,林家女若与她相见后,她们二人合在一起必能解开谜团。”
严老道伸手进去拿出一个布包来:“哈哈,里面一定是那张藏宝图了!”
“什么图?”
“鞑子退却关外时,将一大批财宝藏在了黑山白水间,薛家老二行商去了关外多年,终于得到了一张藏宝的堪舆图,薛紫薇便给藏在了他家。”
指指上面:“这里原是薛家二房的房舍。”
要是贾琼在此,必定能听明白,白瞎说给了贾宝玉听,他根本不懂。
严老道拿起了油灯,伸手进去抓出来一把黑不拉几的颗粒,好生奇怪,凑近灯前观瞧。
宝玉在他身后还在魂不守舍,猛然间火光大盛,轰的一声,地坑内炸了起来,他毫无知觉的便被埋在了地下。
而严老道则身死道消。
贾琼蹲在半塌的坑前,啧啧称奇,早知道威力如此之大,把那一罐都留下来多好。
“梅翰林,你说你也是,跟我说什么不吃火锅,我一闻就闻出来你身上的火锅味了,你骗我做什么?”
梅翰林垂头丧气无话可说,贾琼挥挥手,让赶来帮忙的刑部将他一家带走,看着挖出来还未死的贾宝玉叹口气,真是命大,还死不了呢,陪着你奶奶回金陵去吧。
五更天一过,早朝的钟声响起,各部官员小心翼翼的出了家门,顶着寒风聚集到了皇城前。
皇城之上那预警的红灯尚在,交头接耳间,大概都明白了发生何事。
上朝时辰到,老老实实分左右进了皇极殿,一夜未睡的正元帝精神亢奋,待百官行礼毕,当先开口,略讲了讲昨夜之事后,让神武军将三王推了上来。
西宁王遣回京城,被贾琼堵在府里,半个家都被炮打没了,他嚎叫着冲出来欲寻死,被贾琼一弹弓射中面门,活捉了他。
正元帝冷笑不止:“百年前,汝等一脉勾结鞑子欲害我祖;百年后,汝等不知悔改又想暗中害朕。可知朕有成祖一脉各先帝佑之,岂是尔等藩王杂血能害之!宗正寺何在?”
东安老王爷躬身出班答曰在。
“仿南安例,圈禁在宗正寺,是朕给他们最后的体面。”
东安王爷遵旨,带走了这三王。
正元帝又看了看御书案上的名单,喊出来大理寺:“封禁各国公府,这八家除宁荣与齐国公家外,皆贬为庶民,让他们去琼州钓鱼。十二侯下狱,来年秋后问斩,家眷发卖于市,以上之家皆抄没也。”
点名喊出来贾赦与陈瑞文:“你两家此次能幡然回头,朕心甚慰!但之前所作所为,也不能一笔勾销。赏罚分明有度,是朕要给天下的交代。
贾赦,汝一贯昏聩不堪,于朝无用,朕夺了你的爵位,你回家养老去吧。即日起,封贾琏为三等威烈将军,再延汝家一代殊荣,也是朕对得起你家先祖。
陈瑞文,汝首鼠两端,摇摆不定,要不是你儿子见机的快,你家今日也难保。收拾一下出京城吧,琼州牧要了你们这些罪人,你儿子陈也俊封为琼州总兵,即刻赴任不得拖延。”
二人叩首谢恩,群臣皆心知肚明,天家父子为此刻绸缪良久矣,否则也不能如此干脆利索发判,这些勋贵之家不知有多少把柄都捏在了皇帝的手中。
“朕的给事中何在?”
群臣回头看一根柱子后,贾琼日常躲在那里上朝,可现在那里空无一人。
冯天寿出班奏道:“贾给事挖出来贾宝玉后,又去追捕一人,说要尽全功。”
正元帝欣慰含笑点头:“朕之肱骨也!”
话音方落,小黄门殿内宣事:“给事郎宫外候旨,请见陛下。”
“宣他进殿!”
宫门外贾琼命人找来一顶小轿,让摔断了腿的前太子坐了上去,他敢动四王,不敢动义忠,死也是死在当今的刀下,自己可沾不得他家人的血。
妙玉服侍在一旁,泪水涟涟。
“苦了我儿喽!”义忠叹了口气,仰望皇宫:“躲了二十载,还是没躲过去,也是为父的命数吧!”
妙玉瞪了一眼装无辜的贾琼:“抓人便抓人,何必伤人,天家血脉你也敢伤之,有你的后报。”
贾琼只能做不理会,论起翻山越岭,你能跑过密谍司,可你跑不过我带出来的辅军,摔下山崖不死已经是造化了,还想讹人?
宫门打开,旗罗伞盖间,太上皇迎在那里,贾琼先拜之。
太上皇看看义忠,义忠让妙玉搀他起身,叩见父皇。
太上皇挥挥手让贾琼先去上朝,又让内侍将义忠扶上一顶滑竿,才缓缓对他开口:“子不教,父之过也。朕也有错处,不该放任那几家的野心,总想着也能如今日一般一鼓作气彻底荡平。可惜,朕没有这么个紫薇郎,这才让你走上了邪路。”
义忠二十年未见父皇,乍一见时,老泪纵横,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太上皇告诉戴权:“去与皇上说一声,义忠圈禁在大明宫中吧,儿啊,你若死时,便是父的死期可好,你我父子黄泉路上为伴吧。”
义忠痛哭流涕,嚎啕大哭。
从来都是死小留大,贾琼砸着嘴与出来接他的周全小声议论:“还是西游写的好,有背景的都带走了,没背景的才被打死呢。你家怎么样了?”
周全倒是笑嘻嘻:“欠我的拿命还呗,您真要去琼州啊。”
“朝堂怎么说?”
“似是要将海外诸岛都给您,但要将四王八公十二侯全都发配过去。”
“哦,让我做个狱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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