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终相见
去了一个机灵的马队伙计,肩膀上搭着褡裢,笑呵呵的去了对面的小院,敲门说话,卖茶卖盐。
规规矩矩做生意的样子,回来就变了脸色:“院里有死人。”
“你看见了?”
“没,但我闻出来了。”
王短腿不怀疑兄弟的本事,嘬了牙花子,死的谁不知道,死哪了不知道,为什么死的还不知道,这要怎么个报官?
“要不,晚上进去探探路?”
兄弟们给出着主意,常年跑京师至漠北贩马的主们,手里都不干净,否则也生存不到如今。
死个把人对他们而言,习以为常,这趟的差事难点在于打探消息的同时,别露了自己的马脚。
王短腿想了又想,也没个更好主意,还是走老路子来的稳妥。
“只探路,别动家伙也惊别动人,后半夜进去。”
伙计们哄散开,睡觉的睡觉,喝酒的喝酒,配药的配药。
鞑靼也好鞑子也罢,都是爱喝酒的,整坛子整坛子的灌,酒量惊人。
配些寻常的蒙汗药,往客栈的酒窖里走一遭,给他们加点料,让他们睡得死一些,才好探探虚实,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要是别人误喝了,不过是睡一觉的事,醉酒么,谁都有过。
做好了标记后,专门有几个伙计盯着那几坛子酒,眼见都被那伙自称是贩骆驼的汉子们抱回了屋里,才放下心来。
一直等到了后半夜,全都起了床,换了一身黑衣黑头巾,蹲下身子走路,摸到了对方的院门前。
挑开了门闩,就进去一个人,那位鼻子灵的伙计。
小院不大,正北朝南的瓦房三间并排,西墙根下有个茅房。
他找的就是那个地方,尸臭与屎臭不是一个味儿,别人闻不出来,他能。
北方都是旱厕,屎坑在外,他到了近前借着月色细细一看,然后捂住了鼻子慢慢的退了回来。
众人护着他关好了院门,回了自己的屋。
“怎么样?”
“坑里可见的是四个,看不清样子,但都是女人,光着呢。”
众人喝骂了一声操,纷纷亮了刀子。
盗亦有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不杀妇孺,便是一个规矩,哪怕说你给她们卖了呢,也算留了条活路。
这都不用细想,一定是被虐杀了,也只有动不动灭一个部落,孩子长不过车轮高的鞑靼人干得出来。
“等等!”王短腿赶紧喝住他们,这可不是自己单干的时候了,坏了事,交代不清。
“跑不了他们的!这事咱们先不经手,去报官!等到了大狱里,咱们再去招呼他们。”
王短腿的谨慎救了他们一命,当官差挑着灯笼踹开小院门户时,迎面而来的是一片箭雨。
蒙汗药根本没用,院里进来人打探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醒了,收拾好了家伙事,就等着来人再敢进来,他们要反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一个照面,官差躺下大半,王短腿在院门后看的清楚,猛然惊醒,这不是一般的马匪,正是自己要找的人,漠北斥候!
“抄家伙!炸死他们!”
几颗黑咕隆的铁蛋蛋冒着火花,隔着两个院子扔了进去。
轰轰轰几声响,王短腿拎马刀冲出门:“杀干净!”
对面人确实被贾琼的【琼州造】给炸的发懵,当机立断扔下死伤的同伴,翻西墙跑了出去。
当当当,鸡鸣驿响起了缉盗的小锣,瞬间惊醒了这处仅有百来户的军驿城。
听闻锣声时,守城的辅军还一愣,这可是没有过的事,城里还闹了贼?
“关城门吗?”
“先不关,下城设卡,给对面城门点个火盆。”
一个火盆高高的吊起来,黑夜中看的很是清楚。
对面城门也吊起一个火盆来,示意不关城门,下城设卡。
军驿站不是一般的县城,传递的是军情,开关城门太过费时,因此规矩就是昼夜不关,除非是有了敌情。
一共只有三纵两横五条大道,仅有的东西两处城门还设了卡,毛贼是翻不出去三丈三的城墙的,摔也摔死了他。
翻墙出去的几个鞑子显然知道这城的规矩,先奔城西北,那是马号,杀进去抢了马后,十来个人伏在马背上奔西城门冲了过去。
王短腿他们追到马号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冲开了城门,扬长而去。
啪的一支响箭在空中炸开,城外鸡鸣山后也飞起了一支支的号箭。
西城门楼上的守军指着城外大喊:“是我们的人,他们跑不掉了!”
王短腿等人也稍微松了口气,相互搀扶着要回客栈,与他们一起追过来的衙役却拦住了他们:“朋友,对不起了,衙门里走一趟吧。”
王短腿赶紧掏银子谄笑:“一家人,一家人,方才还一起并肩作战呢。”
衙役哼的一声:“一家人?你们他吗哪来的火器!当我聋还是当我瞎!”
王短腿拦下想要动手弟兄们,对仅剩的两位衙役说道:“银子拿着,给那些兄弟们家里送去。我说是一家人,决计错不了。”
手腕一翻,亮出一块牌子:“紫微阁门下游击便是兄弟我了。”
衙役们一愣,没敢接,就着灯笼在王短腿的手里看,果然是朝廷的制式牌子,上面从右至左写的是紫微阁,两边各竖着一行小字:军民人等,见令放行。
他们身后已经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是那支城外的大军要进城了。
衙役们躬身施礼,王短腿也不托大:“莫要声张,死那几个是伱们的功劳,活的我们得带走。”
“敢不遵命。”
一行人避开大军进城的大路,又回了客栈,自有人看守着那几个俘虏伤号。
“给我看好了门户,我就在这审。”
衙役驱散了围观的客人,让客栈掌柜的关门,他俩站在外面守备。
小院子里已经捞起来七具女尸,皆死不瞑目,赤条条的身子给王短腿等人呐喊着报仇。
“钉桩子点天灯,爷们没空等他们说口供。”
伙计们手脚麻利的将那几个伤员手脚撑开,一根根的大铁钉子是他们行走漠北的必备之物,一人五根钉在了地上。
胸口处剥了一块皮下来,煤油浇上去,放一根灯捻子点着了火。
王短腿个子本来就矮,还弯着个腰看着那几个疼的全身抽搐的畜生,一字一句说道:“哪来的?来了多少人?来了多久?说了的,我给你个痛快;不说,等着慢慢熬死。”
他身后站过来一个伙计,叽哩哇啦一通的蒙语和满语说的贼溜,一双冒着杀气的眸子左右的扫视着他们。
“别想藏着不说,落到了我们手里,你们长生天来了也接不走你们了。”
再硬的汉子求死都不能的情形下,终于有张了嘴的。
“我们是喀尔喀部的人,我们已经会盟了,你们中原要换皇帝,我们来帮忙。”
“不要说啊!”
王短腿心里一惊:“留下这个,你问问他,我们要换皇帝是怎么回事?”
俘虏还未来得及的说呢,客栈门外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哐当一声院门被撞开,全身被射了五六箭的衙役倒在了那里,极力的仰着脖子,断断续续的说话:“快...走!”
王短腿诸人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自这一声惨叫开始,鸡鸣驿城里便成了人间地狱,大军毫无征兆的开始屠城。
几匹马冲进来了客栈,见人就杀,王短腿等人也不会束手待毙,将冲进来的人杀死后,连忙去堵客栈的大门。
外面已经是火光冲天,惨叫连连,一面写着王字的帅字旗,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铺天的箭雨盖过来,众人搬起客栈中的桌椅板凳顶住了大门。
“大哥,你赶紧走!给阁主报信啊!”
王短腿窜回了房中,捧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支信鸽,将谷子粒喂它吃了几口,拿出一张画着断剑的字条,又找出一张画着羊的图,一起塞进了竹筒里,绑在鸽子的腿上。
走出门外一松手,鸽子扑棱棱飞上了夜空,转眼不见踪迹。
断剑是王子腾的符号,这年头读过书的人少,会写字的更是不多,别打量着还有空写个绝命书啥的,贾琼早就安排好了布条,什么图案对应着什么人,方便快捷才是传递情报第一要素。
王子腾现身鸡鸣驿,随行还有漠北喀尔喀部,那只羊就是他们的符号了。
王短腿顾不上去看弟兄们的死活,大军突然屠城,根本不会留下活口,拿屁股也能想的出来,鸡鸣驿断掉后,京师再也接不到口外的军情,这是遮断战场情报的一次经心行动。
几步窜回了俘虏的院落,手起刀落了结了那几人,扔下刀深吸一口气,跳进了西北角的粪坑里。
粪水刚没了他的身子后,大门便被再次撞开,几骑闯了进来,翻身下马找活口。
一个骑手去看了粪坑,见着了一具女尸漂在那里,一双不甘的眼睛盯着他。
骂了一句禽兽,返回身摘下自己的刀,分尸了那几个俘虏。
“与这些禽兽为伍,大将军是怎么想的?”
“闭嘴,这不是你我该问的事,小心军法无情!上马,我们走。”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被队正死死的盯住,无奈之下只好上马离开。
鸽子飞在半空中,远远的看出去,张家口、宣化、鸡鸣驿三城皆在冉冉升腾着火光,它辨认好了方向,奔着东南飞,飞过怀来时,还歇了一歇,再次翻越长城,进了京城。
......
林氏书斋后院堂屋,原本空白的墙上已经墨迹涟涟,那龙飞凤舞的一笔字,能让黛玉欣慰一二,相夫有道。
贾琼正在写的是: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落款自然是黄巢。
他没疯,也不想做什么穿越必做之事,他只想把这首诗,送给一个人---王子腾。
他已经看到了断剑的传书,愤怒的同时,更有了一个深深疑问。
王子腾造反能不能称帝?
如果不能,他造反有什么用?
只是为了报仇?这算什么理由。
贾琼写满了一面墙的人际关系图,左看右看都觉着少了一位。
少了一位能真正坐上皇位的人。
四王搞事情,拥戴的是前太子义忠,目地很明确,换一个能将他们恢复国姓的人上来,还是老朱家的天下。
而王子腾就不同了,他造反称帝改天下姓王,这事难度可不小,便是有了外族的帮助,你能打到长江边上,都算你是个枭雄。
这便是战略分析,贾琼给自己的赞誉,王子腾根本不具有振臂一呼民众景从的号召力,你哪来的勇气造反。
不是梁静茹的话,只能是这个人了。
贾琼在墙上写下忠顺亲王四个大字!
先找出来最大受益者来---忠顺亲王,只有他才能借这次的叛乱称帝,继续延续朱姓天下,因为挡在他身前的三个人,都在京城的皇宫里。
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合理,忠顺亲王毕竟也是去讨伐王子腾的人。
但若王子腾是忠顺亲王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棋子呢?
贾琼在他们二人之间连了一条线。
王子腾收益点便是国公,一族人都跟着鸡犬升天,俨然又是一个宁荣二府,此等的收益便合理的多了。
接下来是那些外族,贾琼在墙上写的是打劫,只能是趁火打劫,占中原江山这条选项因为有自己便不存在。
我拼着五十年跟你们耗下去,当我把汞帽做出来,马克沁你们了解一下否?
游牧文明统治耕种文明后的恐怖有多大,贾琼绝不想再来一次,那么这场诡异的战事便能有个合理的解析了。
忠顺亲王一直在背后布局,能杀义忠时,他不会手软;得自己相助,义忠被囚皇城,四王一死三流放;此时要还不趁机发动,等皇后亦或是贾元春生出一个儿子来,那他的口碑将直线暴跌。
合着,我与贾元春成了他铤而走险的催化剂。
哦~~~赖尚荣你个混蛋,骗了我百十条的枪,应该是藏在了京城吧。
等兵临城下时,那百十条枪要是在皇宫内突然打响,顷刻间皇宫内便要天下无主了。
盯着那面墙看了许久许久后,贾琼叹了一口气,是该传信给君王的时候了,不仅如此,还要布置下最后一道防火线。
至于能不能挡住忠顺与王子腾的兵马,贾琼根本不做任何希望,那可是京师最精锐的人马和边军精锐呀,我拿什么挡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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