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新闻总有旧闻意
王府里又添了新鲜事,王爷给园子里装了两条大铁条,然后一个会吐烟的怪物,呜呜呜的满园子自己跑。
外边传起来这件事很是有鼻子有眼,都仿似亲见。
可内里知情的人都暗笑,还不是为了掩住王爷的风流事,另外搞出来一件事压下了那件事而已。
就在这冒烟的怪物越传越邪乎的时候,皇后下诏,自她的私库中捐布百匹,赈济流落京师的妇孺。
随后八座王府都做了响应,各捐五十匹布,会同皇后的百匹,共计五百匹的布由义忠郡王府长使之妻韩田氏在皇城街头处按人发放。
一时间街头被妇人占据,各大布商者深感不妙。
这事儿啊,得从重八太祖爷不肯给官吏们多发钱说起。
被好事者称为自秦以降最穷官员的大明朝,连议定好的官员俸禄,也要从中打个折扣,美其名曰:折色。
其实乃是钱不够拿货凑的意思。
这也是明朝官吏们家家经商的由来,攒的布帛、柴火、调料乃至香料等等太多了,不换成钱也太占地方了不是。
于是乎明朝官吏们家家经商,户户有店铺,也就顺理成章了。
你看那些大商户们,哪一个背后没有官吏们的影子,有的甚至是大官家的管家辈顶了名头做事。
比如李穹甫一出头时办的贾家管家---赖家,便是如此,名下商铺无数不说,还有田亩,这是一介奴辈能有的么?
朝廷真没钱?
怎么可能,就是抠搜的不愿给罢了,重八太祖用低俸和酷刑,想要打造一个没有贪官的清平世界;却最终成了无官不贪,无官不商的笑贫不笑娼的世界。
看似是给妇孺捐布,但在薛宝钗和田夫人两位人精的携手下,并由皇后出面,成了一件暗中攫取官商资本的游戏。
五百匹的布,只是个试探,要先把京城的布价打下来再说,布匹一旦贬值,与俸禄挂钩在一起的粮价和柴薪、香料等等物价,都要应声而落,省的他们趁这次的危机,发国难财。
如何的试探京城布价呢,便是街头白送布。
按着家中人头来领取,凡有意图浑水摸鱼者,都在顺天府的户籍册子前掩面而走,真有想撒泼混赖的,无一不被送进了顺天府,家人来赎都不放,等着吃牢饭做白工吧。
按宝钗的猜测,既然白拿不得捐的布,那肯定会四下去低价收回,总有大多数人家会将布匹卖出,以换取一日三餐。
等着五百匹施尽后,便是他们再度涨价时。
而那时也正是下一个五百匹流出去的时机,再让他们去收,等于变相的给难民们发了钱粮。
因为再低的价格也是有的挣的,谁也想不到如今大观园内的织厂一匹布的成本,到底有多低。
用皇后私下的话来说,一辈子不许说出去这个秘密,她的私库能不能超过后宫内库,全靠着这些布换钱了。
李穹听完宝钗与他说的方略后,嘿嘿一笑又添了一个主意:“如今关闭了城门后,柴薪是个大事,有没有兴趣做个卖炭的老妪呢?”
宝钗不理他话中的揶揄,想了一想说道:“这钱不好挣来,我想王爷一定是要打算组个打柴队出城打柴吧,那可是个辛苦活,要打多少柴,才能够京城百万户用的呢?”
“谁说要去打柴了?你见过煤火没有?”
“用煤的?那可更费事了。”
喷烟的怪物就是吃煤才能动起来的,宝钗深知煤炭的消耗要比烧柴贵的多。
“我不用上好的煤块,煤粉和泥,佐以一个特制的炉子,京郊附近的煤厂所储之煤,用到葛二蛋退兵不成问题。”
宝钗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李穹:“王爷特特的说给我一个人听,是想着奴家陪王爷去趟织厂的吗?”
莺儿俏脸一红,转身躲了出去。
李穹没好气的站起身:“给你机会了,伱自己不要的,莫要算我的后账。”
宝钗又把他按在了椅子中:“好了,你还当个真了。知道又是个能生发的买卖,但我不能再要了。”
昂着头想了一想:“不如给了别人家吧,我想着顺天府的赵府尹家便不错,正好借顺天府的手给咱家运煤。”
“你舍得?”
宝钗皱皱鼻子:“在你心中,我难道是个贪得无厌?”
“那倒不是,只是我要用这件事,把铁轨给修出去,这可是个大买卖。”
宝钗摇摇头:“六哥差矣,京城虽好,不是我们久留之地。待解了京师之围,我们趁早回了兰芳才好,那时六哥想修多长的铁轨,便修多长。
眼下的这个,就当着是一个玩物吧。他们若是有心,自会去做,无心的话,咱家也不必贴上去。”
李穹倒是感慨,这便是薛宝钗的好处,看似李家有权臣之相后,恨不能及早抽身,全不想什么一人之下的扯淡事。
她可算计的明白,千年的史书中,屈指可数能有善终的权臣,凭什么李家就能是其中之一,还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好生经营自家的兰芳才对。
也是有趣,不独于她,李穹的三位正妻,无不是这么想的,既不愿李穹屈于人下,又不愿李穹行差踏错,还不如远遁而去过的自在,凭六哥一身深不可测的见识来说,整个天下才是他的乐土,给一家一姓效命的事,还是罢了吧。
“你就这么信我能打赢葛二蛋?”
宝钗翻个白眼:“您听听您对那对手可有半分的尊敬?要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六哥也不会如此的轻狂了。”
无言以对了,欺负了宝钗几下后,去了宁国府,命人去请工部留京的侍郎来,自然还有赵府尹也一并请来。
韩奇见问:“可是要将铁轨铺出城去的事?”
他见识过了被王爷戏称为火车的“怪物”后,当先想的便是两件事,拉货和打仗。
外罩一层铁皮的厚木板车厢里,可藏兵于内,兼之李穹的手下皆是连发火器,根本不用下车厮杀,只要铁轨不断,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根本没有能挡住此物的战阵。
围着护城河来这么一圈的话,京城的防御更加的稳妥了。
“韩兄,若是让你统领这个战车队,你将如何的部署呢?”
韩奇已经想过多日了,闻言便答:“当做奇兵,用在敌方附城而上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还真是这个法子,你我所见略同。”李穹赞许的夸了一句韩奇,他自己做出来的火车,他自然心知肚明,那根本就是一个只装了一台蒸汽机的大号铁甲马车而已,连车体都限于重量,不得不多用木料而少用铁料。
就为了要有一个速度,否则跟老牛爬山一般,敌人一拥而上便冲上了车,那这玩意儿就成了一个笑话。
用它就是一种威慑,欺负欺负葛二蛋没见过世面而已,其主要目地还是自通州码头来往运输。
京城的规模可不小,方圆能有百十里地,围着城墙修一圈的铁轨不是不行,只是不知道葛二蛋能给留出多长的时间来。
“先修通州码头这条路,不要征徭役,京中难民无有生计的太多,正好用在这里,按日发放钱粮,钱么...先自我府里出吧,朝廷可没有余粮了。”
韩奇一叹:“越是如此,朝廷越是忌惮王爷呀。”
一句所谋甚大,就能把一件好事变成了坏事,这也是一种庙堂文化。
“自古豪杰多寂寞,也不多我一个。”李穹装了一下,引得韩奇冲他拱手致意。
其实李穹也是算了一笔账,要是按着宝钗的谋划发展下去,不亚于在被困的京城内。来了一场大的劫富济贫。
他不过是替宝钗花些出去而已,钱多到宝钗这个份上,那个花信少妇已经视金钱如粪土了,清高起来比妙玉还甚,因为底气十足。
工部留守许侍郎先一步进府,听了李穹想要修建铁轨后,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下王爷。
“恐有口舌非议。”
“不管他们,工部全权负责,我这边是韩长使拿总,你们二人商议个办法出来,速速开工。”
韩奇请许侍郎移步叙话,去了一间厢房后,韩奇先恭喜了许侍郎:“许大人,可喜可贺呀,某先恭贺许大人日后能更进一步了。”
做官都做到了侍郎的位置上,哪一个是易于之辈,苦笑着冲韩奇说道:“韩兄是见识过那物的?真的能有奇效?要知道京中已经有了流言,说王爷不务正业,行炼丹不老事呢。”
韩奇一晒:“眼见为实,那物的关键核心,还是圣上藏在宫里做出来的呢,唤做蒸汽机,用煤烧火煮水,将生发的霭霭蒸汽用铜管输送,使之自行于路。”
“只要有铁轨处,只要煤火不断,它能行万里而不停!王爷用在路上,不过是个实验而已,将来是要用在海船上的。”
“海船?”许侍郎一愣:“王爷还要出海?”
韩奇见他甚是上道,面带笑意说道:“王爷是兰芳国主,难道还久居京城不成?”
许侍郎长舒一口气:“不管是真是假吧,若王爷有心出海的话,本官也不能做个小人。我工部出面,以工代赈修筑铁轨,一应钱粮的事,有劳韩兄受累了。”
两个人都透了一些底对对方,只要李穹不恋栈中原,朝堂也不愿与他为敌,好聚好散皆大欢喜,等着圣上返回京城时,没有李穹的京城才是圣上希望看见的京城。
当下,聚了三万民工开始修建铁轨,先自通州修起,取直线,拆了一路的民房,填了数不清的沟壑,一条路基终于在东直门的城墙下合拢。
李穹可不想着拆城墙的事,仔细丈量了城门后,决定先用窄轨合适,西山的煤厂和铁厂便开始了昼夜不停,一根根不甚勘磨的铁轨做了出来。
就在京城繁忙起来时,山东河南两府的兵,开进了河北,正好对上深入直隶境内的葛二蛋部,一场大战随即打响。
李穹接了线报后,很是吃惊:“这么快?”
他吃惊的是山东河南两省的兵,怎地来的这么快,要知道就算是求援的文书早就发出,按朝廷一贯的做派来说,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不可能出动两省的兵马进直隶。
李守中看出了端倪:“雨农你来看,线报写的是自邯郸会合了两省的兵卒,按着路途远近来说,想必京师救援的文书未到时,他们已经集结在了那里。”
李穹略一细想,可不是如此么,山东与河北交境是在德州,要走沧州过来,但他们没有那条路,而是取道河南去了安阳,所以才会师在了邯郸。
“这里面有明堂,守中公,这位主帅您可识得?”
李守中点着那个名字嘿嘿冷笑:“要不是他,老夫也还不知道谁在背后主事呢。”
两省救援之兵,统归海门总制周琼节制。
海门总制,便是当朝的水师统帅,二品官身,居金陵。
“太上皇?!”李穹一见这位来自金陵,旋即明白了过来。
“呵呵!”
李穹直咬牙,好你个老家伙啊,不声不响的就在河南河北两省交界处,给我安排下来两部的人马。
不用问,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不可能未卜先知算计出来葛二蛋的动向。
李守中摇了摇头:“相煎何太急,也是歪打正着,正好用在鞑靼身上吧。”
李穹点了点头,那两部的兵马,是防着自己的后手,并不会主动进攻,没想到葛二蛋成了捅破窗户纸的人,太上皇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骂死他的吧。
不过,这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守中公,我走后,亲王府有劳您老多费心了。”
李守中倒不意外:“走了也好,走了倒显得光明磊落,反而能让朝堂主动亲近府上。只是不知那几位王爷的后路如何呢?”
李穹一阵的冷笑:“只要我回到兰芳,他们就能存活,我枉自做了一回小人,到底还是不如他们君臣的相得益彰啊。”
说到底,还是李穹的所谋不容与世。
八王议政是勋贵王侯的期许,所以不余遗力的站在李穹身侧摇旗呐喊出尽本领;但随着李穹谋划的无君权而治天下渐露苗头时,身为君权之下最大的受益者们,自然而然的重新站回了君权一侧。
无关背叛与否,不过是要走的路不同。
圣驾执意的西征,并带走了诸王和中书百官,无不是与李穹做个割裂,甚至不惜用皇后和龙子做为质,也要先稳定住皇权再说。
李穹那条路,走来走去,便是要他们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朝中人在长安已经形成了共识,逼李穹出京,中原不许有他这个叛逆,他与葛二蛋相比,更胜一筹,不得不用京城和皇后一起,设下了这个天大的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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