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查看现场,牧箫的目的很直接。
武夫修身,肉身的强悍程度,是其他修行途径无法比拟的。
牧箫以字意成真展现了囚魂木刺入周效恒身体的状况。
刺入心口的一端破损严重,但是位置极准。除了心口这一个伤口,周身再无半点其他伤痕。
周效恒被发现时,是趴在桌案之上,鲜血淋漓满地,此时已经干涸。
牧箫寻来周家下人,随便询问了几句。
“昨日你家老爷几时回的府中?”
“应该是子时吧。”
“应该?”
“老爷夤夜未归,夫人着我们去寻。我因为知晓老爷是和中州来的谭公子喝酒,便被派去寻老爷。只是,并未与老爷见到面。我想可能老爷和另外两位公子可能去别的地方了,便准备回来给老爷打个掩护。一来一回,回至府中已然是子正时分,没想到,刚一回来就听说,老爷已经回来了。”
牧箫沉吟。
谭兴河和宁洛名的证词说他们饮酒至亥时末,子时未到而分别。
而他们饮酒的酒楼与周府之间虽然隔着数个街道,因为道路规划平直,无论怎么选路,用时都是一样的。
“你是亥时末出的门,酒楼与府上有两刻钟的脚程?”
“隔了四条街,我来回跑得急了,所以快一些。”
看来真的是亥时末出的门。
来去半个时辰,子正回到府中。
这么看来,若两人选择路线不同,确实有可能彼此错过。
牧箫寻到其他下人询问。
“昨夜你家老爷几时回的府中?”牧箫询问的是昨夜看门的家仆。
“三更时分。”
“这么肯定?”
“因为更夫正好从门前经过。”
三更恰好为子正。
牧箫看了一眼周府所在长街,左右望去,一眼不见街口。
有点意思。
牧箫叫来元一,嘱托他几句之后,元一不情不愿的先行离开。
然后又去寻找周府的护卫。
“昨夜你们谁跟着周大人去赴宴的?”
护卫皆摇头。
有人出声。
“大人是武夫,在宁州城中,除非特殊宴会,一般寻常宴请,是不需要带我们的。”
“不带你们,醉酒如何?是有马夫相随?”
“大人是武将,从不坐马车的。来往自然以马代步。何况,大人从来也没喝醉过啊。”
好吧。
“那你们大人,几时回来的?”
“应该是子时吧?”
“应该是?”
“昨夜月隐星稀,不太分得清时辰。”
“你们大人回来之后,便待在书房?是有要事处理吗?”
“大人说时间晚了,一身酒气,怕扰了夫人。而且还吩咐后厨备了醒酒汤。”
“醒酒汤?”
“是的,每一次大人喝完酒宴后,都会名后厨准备醒酒汤的。”
“后厨在哪,我去看看。”
牧箫循着线索,前往后厨。
赵甲衣一脸无趣的打哈欠。
她向来做的是杀人的事情,这破案的事,还真是没经历过。
没想到,原是如此枯燥。
不过符佩君却听的很认真。
看来是真的很在意这个案件啊。
牧箫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符佩君,将对方的神情尽收眼底。
符家未被灭门之前,也是这宁州世家中的翘楚,这么看来,和周家有旧,到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就算有旧,需要如此在意吗?
在前往后厨的路上,牧箫在回廊之上,见到了一位配甲少年。
十七八岁的光景。
就是神色略显悲戚,跟死了爹似的。
“站住!”见到牧箫三人,少年突然出声。
牧箫停驻脚步,侧身打量起这个本该擦肩而过的少年。
“你们不是神策府的人!谁放你们进来的?”
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既然本少主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在院子里,就算不是神策府中人,那也是被允许了的。
“本少主有监管看查职责,我宁州的五城司司守被杀,亲自过问一下案件,有何不妥吗?”
“少主?”少年目露怀疑神色。
“不像吗?”
“现在像了。不过,少主想要玩乐,还请少主移步他所。家父身亡,就算以前对少主多有不敬,还请少主看在人已亡故,留些情面。”
什么叫现在像了?
这少年好不会说话。
“这位少将军,少主是来查案的,并不是来找麻烦的。你未经查询,擅自揣测,还需向少主道歉。”
少年眉头紧锁,听到符佩君的声音之后,脸色发红。
“你又是谁?我与少主说话……”
然后看到符佩君后,脸色更红了。
“咳……你一个护卫,多什么话!”
符佩君眯了眯眼睛。
“我乃虎威营副指挥使洛君怡,不是护卫!少将军这性子最好还是收敛一二,不是说你死了亲人,别人就能容忍你的任性。”
少年哼了一声,转过头看向牧箫,脸色神情古怪。
“少主,还会查案?”
“不会!”牧箫挑了挑眉。
少年甲胄啷当。
“死者是你父亲?”牧箫笑了一下,大概知晓符佩君为什么这么关心周效恒的死了。
如果所猜不错,周效恒大概是符佩君的舅舅。
为什么这么猜测,主要是,他不瞎。
符家五年前灭门,符佩君已经十六岁了。
就算五年不见,少年终究还是认出自己的表姐的。
即便掩饰,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也没逃过牧箫的眼睛。
但他假装没有看到。
赵甲衣却一副看到好戏的表情,开始默默吃瓜了。
这女将和这周家小二,难不成有什么感情纠葛?
好吧,这就是信息缺失和思路差异带来的迥然不同的结果。
“若是此中再无其他死者,少主所言,便是事实。”少年忍了忍,终究没有翻脸。
“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还有一要事要询问。对了,后厨怎么走?”
少年看了牧箫一眼,随便一指,“往前走。”
便自顾自的先离开了。
往前走?
幸亏他性格好啊。
牧箫也不在意,反正府中还有下人,随便抓到一个问了便是。
符佩君的人际关系,在游戏里,并没有展现的很具体。
周效恒是她舅舅,也只是牧箫刚才一时两刻间的猜测。
当然,这并不重要。
符佩君自然有她想要调查的因由,舅舅也好,世交也罢,对于牧箫来说,意义并不大。
至少,暂时意义不大。
来至后厨,有人将牧箫拦住。
“厨房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好家伙,说话这孩子,脑残吧。
牧箫打量了一下这个学徒一般的仆人,年纪比他还小。
“神策府查案!”
“你骗鬼呢,你这根本就不是神策府的官服。再说了,神策府的紫衣大人早就来询问过了,你到底是谁?”
“朱循来了,我就不能再来?他问他的,我问我的,再说了,神策府穿什么衣服,还需要你来规定。本官就喜欢这么穿,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送你去见你家老爷。”
牧箫一个没忍住,玩心大起。
符佩君无语的咳嗽了一声。
“少主,莫要开玩笑了。还是先查问线索吧。”
牧箫侧目看了一眼符佩君。
还管起本少主来了?
不过看到被自己一句话吓住了小学徒,牧箫瞬间索然无味。
本以为是个可造之材,结果就这?
没意思。
“赶紧把厨师和其他人唤出来。”
“好……好的。”
小家伙转头就跑。
不一会儿,人员集齐。
周府的后厨有四个人。
主厨一位。
甜点师一位。
学徒一名。
杂役一个。
牧箫打量了一下几人,好像都挺正常的。
对几人着重的问了几个问题。
“昨日,你们几点准备的醒酒汤?”
“应该是子正。”厨师说道。
“我是甜点师,醒酒汤这事情不归我管。”
“我昨夜睡的死,没有起来……”小学徒老老实实的回道。
“反正是子时,我一过亥时就挺不住了。老爷回来的时候我都睡着了,那一定就是子时之后了。”
牧箫点点头,接着问道。
“送醒酒汤的时候,你们老爷还活着吗?”
杂役脸色发青的道:“少主,你这话要吓死人啊。当然活着啊,老爷当着我的面喝完的醒酒汤,我直接带了回来的。”
是这样吗?
怪不得屋中没见到装醒酒汤的碗。
“昨日,几个护卫当值?”
“两个吧?还是一个?我记不太清了。”杂役一脸害怕的回道。
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牧箫推门进入厨房。
大开间,一目了然的格局。
“我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醒酒汤呢,突然想喝一次。麻烦给我也做一份,就和你们老爷昨晚喝的一样就行。”
厨师无可奈何,开始做了起来。
一刻钟后,醒酒汤出锅。
但却没有马上端给他。
而是放上醋,搅拌均匀后放置特质的冰鉴上,又等了一刻钟,才端了上来。
牧箫看了一眼,葱姜蒜糖醋……算了。
“呃,本少主忽然又不想喝了。”
牧箫从厨房离开,皱了皱眉,又回至书房,找到刚才问话的护卫,问道。
“昨夜,你们大人几时喝的醒酒汤?”
两个护卫互相看了看,一脸的莫名其妙。
“当然是姥爷回来之后就喝啊。”
是这道理。
按之前的流程来看,加上来往路程,至少需要三刻,慢的话,半个时辰就没了。
……
牧箫来至长街,亲自走了一遍周府与酒楼之间的距离。
然后又骑了马走了一次。
有意思啊,有意思。
看来,周效恒的死,还真不那么难破。
等到元一回来,牧箫就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了。
本来他以为这会是一场麻烦至极的案件。
但现在看来,这就是一场简单至极的谋杀。
谋杀者是谁,暂且不论。
单说案件。
这是一场蓄谋杀人案。
首先,周效恒回府的时间是错误的。
其次,牧箫让元一去调查了一下,昨日的更夫因为意外,并没有出岗,更别说恰好经过周府门前。
酒楼至周府,快速步行两刻钟可到,骑马,即便不准跑马,一刻钟也足矣走完这段路程。
亥末分别,一刻钟就可到家,根本不需要什么子正时分。
再说杀死周效恒的囚魂木。
囚魂木本身并非什么极为坚硬的木头。
想以囚魂木杀人,要么修为极高,要么将囚魂木削尖。
刺入周效恒身体里的囚魂木本身破损严重,说明凶手修为并不高。
以蛮力刺入八境武夫的身体,才造成这样的结果。
但囚魂木特殊,一旦刺入心口,任何人,都将会失去战斗力,直至死亡。
牧箫之前经历可以验证。
这是囚魂木的特殊之处。
想要解除此咒,也极为困难。
那么,一个修为不高的人,要如何刺杀一位八境武夫呢。
只能下药。
下药的手段,就在这醒酒汤中。
醒酒汤的制作流程可以得知,这是需要提前制作好的。
那么这就需要一个前提,厨师是被提前通知准备醒酒汤的。
如此一来,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符佩君听到牧箫的说辞,眉头紧皱。
半晌,出声道:“所以,凶手可能是那个杂役?”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只有他进去过书房。以现场来看,不存在从其他地方进入的可能。”
“可如果,死者在杂役送醒酒汤之前就已经死了呢?”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身中囚魂木,若未得及时限制,便会受控于傀儡师。”
“可周效恒死了。若是傀儡师所为,不应该把他彻底的炼制成一具傀儡吗?”
符佩君出声质疑。
这确实是个问题。
但也不是问题。
因为炼制失败了。
短暂控制和完全炼制成傀儡,是两件事。
至于为何会失败。
牧箫凝了凝眉,有一件一开始他就觉得异常的地方,现在不得不重新思考。
前两日周宇之死,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案件吗?
牧箫没有回答符佩君。
他在等朱循的案卷。
及至晚间,关于周效恒的东西,才被送来。
看着厚厚一沓的文件,牧箫瞬间无语。
这么晚送来,还送这么多……
耽误他去见佳人啊。
不过,这件事,他不弄明白,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只好隔空传信给白慕晴,今晚就不过去了。
怀秀阁中,收到牧箫飞纸传书的白慕晴,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
她看着牧箫传信中简短的叙述,忽然想起一件事。
最近几日,知语山的掌秘,似乎和储君,走的有些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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