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晴终究是叹了口气。
牧箫这时候任性的像个孩子。
若是以前,这样的人,她是绝对不会与之为伍的。
可现在,这是她亲手选定的人。
而他,又多了那么点幸运,成功的从天狐梦境中走出。
白慕晴扫了一眼很没有眼力见的无心,看着牧箫半晌,拉着他衣摆的手暂且放下。
“少主既然下了决心,妾身也只好奉陪了。”
“有办法?”
“少主若信我,便有办法。”
“可这办法,不能说与他人听。”
牧箫愣了一下。
岁种而已……
不过想到白慕晴的性格,如此谨慎,倒也符合。
“我自是信你。可你总要告诉我,应该做些什么吧?”
“少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剩下的事情,交给妾身便好。”
牧箫:……
带着疑惑,牧箫离开了剑舞楼。
但他总感觉白慕晴是在忽悠他。
即便对方以将身许予他,但想到对面是白慕晴,牧箫就有点不安稳。
可话都说出去了,若是反悔,岂不显得他差劲?
站在剑舞楼临街的二楼窗口,看着牧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白慕晴有些哭笑不得。
本来以为选择他只是把事情提高一个难度而已。
可没想到这一个难度跨度这么大。
若是之前,她可能现在都会笑得直拍桌子。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宁州气运流失,世间会有这好事?
可现在,因为选择不同,她要做的事情也不同。
宁州这片土地,作为帝乡和天下首富之地,保住气运不流失都已经是困难重重了。
想要让天下气运集聚何其难也。
虽然她之前和薄惹说过,天中城气运流失,多数流入宁州。
可事情不是这么看的。
能笑到最后才是关键。
带牧箫的身影消失于街口,白慕晴才走了回去。
想要引出呓语之岁,那么就要让它看到百分百的可能机会。
这个机会,就是牧箫本人的毫不设防。
任何提前的筹谋,都会阻碍岁种的现身。
身具岁魔之能力的岁种,只是失去人性,却不是失去智慧。
加之呓语之岁的能力。
对方可以做出准确的判断。
这样的一个前提下,任何准备都是徒劳。
她跟牧箫说,让他相信她。
对方也毫不犹豫的相信了。
可如果让他知道,她根本没有任何计划,小郎君会不会直接翻脸啊。
想到这里,白慕晴如狡狐般的笑了一下。
天性使然。
但下一刻,她却也笑不出来了。
这是一场赌博。
以她的性子,落子定要定局的,这种赌博行险之事,她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但现在,她再赌。
赌她自己,能够在岁种现身后,找到办法杀掉对方,永绝后患。
这个冤家!
……
牧箫行于长街之上,军队正在维护治安。
因为事发突然,宁州城的牢房此时都不够用了。
很多轻罪的,直接被限制于家中。
街道之上,一时间变得萧瑟冷清起来。
明明是长夏,给人的感觉却是一场清冷。
此时若是有风卷起几枚落叶,就更有意境了。
只可惜,长夏溽暑,哪来的晚秋凄凉。
白狐狸的算计,牧箫还是放心的。
毕竟,她为此付出的,是她二百年毫无长进的修为。
但牧箫也不觉得她说的全对。
呓语之岁,或许有看尽天下人心的本事,但也只是或许。
而至于岁种,不是牧箫瞧不上岁种,而是,梦境中经历了人间十五境,游戏里看遍了云陆未来数百年时光的他,真的有一种别样的自傲。
看尽人心又如何?
要知道,有时候,人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呢。
牧箫侧头看向无心,大和尚还是一如既往的洒脱。
似乎全然不在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更或者说,将要发生的事情,正是他所期盼的。
青梅寺灭寺之仇,在他心中,就是那根无法剔除的倒刺。
贺无念,便是他心底最大的魔障。
“大师觉得,你的师兄会不会直接过来杀我?”
“小僧在此,想来不会出来。”无心很是自信。
牧箫:……
也不见得。
虽然他不觉得白慕晴的推测全对,但也认同白慕晴部分的说辞。
呓语之岁看尽人心,自然要选择最有利于他的情况出手。
什么时候,对它才最有利呢?
那就是,不需要他出手,牧箫就岌岌可危之时。
可这种时候,有为什么要出手?
因为,对方是贺无念。
对方失去人性,只是失去身为人善良的人性。
关于恶的那一方面,是岁晶寄生的土壤,又怎么会失去。
岁魔终究不是大陆生灵。
它们不懂人心繁复。
如果真的是呓语之岁本体在此,牧箫此时或许还没办法将其引出。
但是如果只是贺无念的话。
不才,对他的了解,牧箫还是很自负的。
即便成为了岁种,以贺无念的本性来看。
他也必然会要亲手解决他所憎很的对象。
杀人不见血,那是他最大的快乐,他会忍不住出手的。
只是,此时的宁州城,谁对他恨意极大,会忍不住出手来对付他呢?
牧箫正想着,忽见长街之上,一骑当面而来。
长街跑马,这宁州城还有人如他这般嚣张。
果然,岁种呓语之下的宁州城之人,都变得不正常起来了。
之间那骑飞快,桃红色的大马格外的英姿焕发,长街百步眨眼而至。
马背之上的人,马尾高悬,身披银甲,背后红色披风鲜艳非常。红缨挂马,弓箭啷当。眉如墨画,面若桃花,怒面如笑,顾盼横波。
不是别人。
正是符家大小姐,此时的虎威营副指挥使,洛君怡。
向来严苛自律的符佩君竟然长街跑马?
牧箫眉梢轻挑,眼中已多了几分考量。
似乎还算是个靠谱的引子,正愁没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少主!”符佩君一勒马缰,马蹄空悬嘶鸣。
还好,还以为会直呼他名姓呢。
看来符佩君的自制能力还可以,即便被岁种影响心智,心底欲念放大,依旧保留着片刻的理智。
只不过啊,终究还是不太聪明。
她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是他先看过的。
稍微有点思考的话,也不该把怒气牵连到他这才是。
可显然,少主二字,看似恭敬,其中语气生硬,便足见一般。
最重要的是,她都没下马。
难道,呓语之岁影响真这么大?
他好像并没有太明显的
“是来护我回府的吗?”牧箫淡然道。
长街并不太平,局部甚至都开始打架了。
宁州城很大。
很大的结果就是,这里的修行者很多。
修行之人,最不愿被人约束。
宁州军队又如何?
他们又没犯法,凭什么限制他们的行动。
于是,一言不合的,故意找事的,突遭冲突的,不一而足,乱象愈演愈烈。
这样的宁州城,已经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其他了。
马背上的女将军单手扬枪,红缨于烈日下垂穗留影。
少女着甲背弓,脸上神情严肃。
“少主,我有一事欲问你,还请你如实相告。”
“世间琐事繁多,你问我之事,我也许不知,也许忘记,如何答你?”
“何况,你跃马持枪长街,这般问话,本少主心情不佳,即便知道,也不想告诉你。”
无心一旁静静看戏。
这事情,他有点没看明白。
不便发言。
而且,他还需要警戒贺无念的突然出现。
符佩君于马背上愣了一下。
她大概也没想到牧箫会如此回答。
只不过,也就是一瞬的错愕。
她要问,又不是真要对方答什么。
五年压抑,灭族之恨,今时今日,再难压抑。
她一抖红缨,胯下马不安分的踱了几步,打着响鼻。
“少主若是还有良心的话,便不该忘记,五年今日,宁州城的符家血案。”
“当年细雨轻微,少主年少,也曾如此策马长街,撞翻了一辆归家的马车。”
“少主,可还记得,当时马车之上,与少主分辨的富家女娘?”
呃,不记得。
牧箫眨了眨眼睛。
努力的搜索一下前身的记忆,对方吝啬的没有提供半点反馈。
游戏中,符佩君虽然算得上牧箫的一张半专有卡牌,但五年前的故事线是真的没有的,都是一笔带过。
没想到,来到现实中,为了补完世界观,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怪不得,符家满门被灭,却独独留下了三个孩子。
感情还有他的功劳。
或者说,当年细雨流光中的长街纵马,本就是牧箫为救下符家几个小儿女而特意演的一出戏。
年少的宁州少主,既要隐忍,又要对得起良心,能做到这么多,已属不易。
牧箫微叹。
过往总是如此狗血。
却让人兴不起半点探究的欲望。
于是,他后退半步,微挺身子,看向符佩君。
“谁还记得当年年少时的荒唐之举。本少主的人生精彩至极,每一日的风景皆是万千,哪还记得这种琐碎小事。”
“至于你所说的符家,好像听过。那又如何?世间每时每刻被灭门,被屠族的不知有多少,难不成本少主都要一一记住?符家,有什么特别的吗?”
无心战术的后退一步。
少主有点不正常。
符佩君保留的理智,在这一瞬被击的粉碎。
她之前之所以那么问,就是想要从牧箫口中听到一句话。
“这么看来,小娘子不应该感怀本少主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这样的回话,至少能让她轻易的判断对方与她符家灭门案无关。
当然,太过理想化了。
或许,符家灭门案与当年年幼的牧箫无关。
但对方也不可能那么善良的为了救她和弟弟妹妹而故意撞翻她的马车。
那一次,只不过是上天的一次垂怜。
“少主既然记不得,那就当听了一次笑话罢了。”
“可有些事,总要算一算。”
“你舅舅灭我满门,前日又杀我舅父,这件件血仇,历历在目。你身为宁州少主,不仅不去追究他的罪责,反而替他遮掩。你与你舅舅,就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
“我符佩君杀不了韩休德,那今日,便先杀你牧箫。”
“没了你。宁州少主之位另选,我倒要看看他韩休德,还有几日快活!”
牧箫抽了下嘴角。
虽然有呓语之岁的影响。
但牧箫还是想要说一句。
符佩君,你不大聪明啊。
先入为主害死人啊。
仇恨,果然容易让人蒙蔽双眼。
算了。
你要杀就赶紧动手,晚一些,怕都轮不到你。
这一刻,牧箫心有所感,只觉得危机重重。
他猜不到还有谁会想杀他。
但是,他知道,一定会有人,要来杀他的。
符佩君只有六境修为,她的到来,只是引子。
说话间,符佩君一夹马背,桃红马嘶鸣而起。
好家伙,这双大长腿挺有劲啊。
牧箫看的眼红。
口水差点不争气的流出来。
狗日的。
刚说没有被影响,现在看来,他也是被岁种的能力影响了的。
只不过,他的方向,有点跑偏。
思维电闪间,符佩君策马横冲,长枪之上,灵力的寒光集聚,气势如虹。
就说喜欢英气的女子嘛,符佩君冲锋的样子好帅!
就是修为啊,真的低了些。
二十一岁的六境武夫,在时下,已经不是什么稀有的境界了。
不看良玉榜,只看这宁州城中。
崔念如,十八岁,七境巅峰阵法师。
袁堼,二十岁,七境武夫。
牧筝,十五岁,儒道皆是第六境。
……
牧箫微微侧身,口中儒家字意显现,轻易的就躲了符佩君这杀气决然的冲锋。
相差一境,牧箫有的是办法应付符佩君。
“副指挥使,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少主府的护卫,下马!”
牧箫声音瞬间而至,符佩君正要掉转马头,再次冲锋,不成想坐骑直接萎了,前腿一弯,直接跪于长街之上。
呃。
我说的是下马吧?
这怎么马自己跪了?
看来缺钙。
牧箫没有给符佩君再次攻击的机会,屈指一弹,“睡一觉冷静冷静吧。”
话音落地,符佩君身子一顿,直接从马背上摔落。
无心口念佛号。
“少主当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啊。”
这和尚。
我倒想怜香惜玉,可问题是这姑娘太莽了。
“少主,且小心些。”
无心话音落地,人影便闪现到牧箫身前,一声佛号后,金光骤开。
其外,漫天的箭影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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