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是不慢呗。”李惯深眨巴了一下眼:“哎,表弟你等会再说,上工地上干活的事儿,我前问你点事儿。”
小陈蛋:“表哥,什么事你问。”
李惯深:“你把在饭铺里偷的那个大饸烙碗,跟那双筷子都拿的家来了吗?”
小陈蛋一晃悠小脑袋瓜子:“嗨嗨!我他妈的拿个屁呀?”
李惯深:“你怎么没有拿的家来呀?”
小陈蛋:“表哥你猜不着是怎么回子事儿。”
李惯深:“怎么回事啊?”
小陈蛋:“挖完了河要往家走的那天一早些,关驴子找到我了,他把筷子跟碗跟我要过去,他拿的家来了!”
李惯深:“他有一个碗跟一双筷子了,他干还要你的碗跟筷子?你也没有问问他呀?”
小陈蛋:“我怎么会不问他呀。”
李惯深:“他怎么说呀?”
小陈蛋:“他说:他家的人囗多,筷子、碗不够使的。”
李惯深:“你不会告上他,你吃饭也得使筷子跟碗哪。”
小陈蛋:“我还有个不告上他嘛。”
李惯深:“他是怎么告上你的呀?”
小陈蛋:“你就甭提这关驴子,说话有多他妈的损了,都损的他家老坟上去了!表哥他家的老坟在哪啊?”
李惯深:“我上哪知道他家的老坟在哪啊,你打听他家的老坟在哪干吗呀?”
小陈蛋:“我要是知道了,黑下半夜的,我非得把他祖宗根刨出来,叫狗啃了白骨去不行!”
李惯深:“你就别说没有用的话了,你就说说他是怎么告上你的吧。”
小陈蛋:“他告上我说:你一个大光棍子,出来进去的一个人儿,连影才俩人儿,赶上黑下、阴天的连个影子都没有,吃饭用不着筷子跟碗也吃的了。”
李惯深:“你不会问问他,人吃饭不用筷子跟碗怎么吃饭呢?”
小陈蛋:“我问他来,他告上我叫我使勺子,直接上水筲里舀着吃,赛喂猪似的,他拿着我当他妈的猪看了!”
李惯深:“他说话也是忒狠了、有点损啊。”
小陈蛋:“表哥你说说这关驴子,是不是仗势欺人、当官的欺负老百姓的,大军阀的作风啊?”
李惯深:“嗯,要是按着这点事来说,还真是有点这个意思。”
小陈蛋:“表哥,咱再喝口酒、吃口菜。”
两个人喝了一小口酒、在熬菜碗里一人夹了一块肥肉吃。
小陈蛋:“表哥,咱今儿个后晌就前不说这个事了,我还是跟你说说在工地上干活的事吧。”
李惯深:“行,你说吧。”
小陈蛋:“我们到了工地上,所有的人都累的,赛个烂蒜似的了,谁的脚上都磨的起了大水泡。这关驴子连囗气儿,都没有叫大家伙喘一下,立马叫我们搭工棚。工棚全是炕席围的圈儿,工棚顶也是炕席盖着顶儿。工棚屋里在当间挖了一道沟,是人们走道用的。沟的两面是土台子,土台子上铺着单片子炕席,是人们睡觉用的。一个排三十多个人,睡在一个工棚里,一睡觉赛他妈的吵蛤蟆坑。咬牙、放屁、吧唧嘴、打呼噜、说梦话的都有。人们睡觉的时候躺着,都能透过棚顶上的炕席,看见天上的星星了。”小陈蛋抽了囗烟:“搭完了工棚、吃完了晌午饭,连袋烟都没有叫抽,关驴子就叫大家伙儿,上工地认己个的段儿,干活去了。”
李惯深:“时间安排的可够紧的呀?”
“可不是呗。”小陈蛋欠了欠身:“嘿嘿,我到了工地上,一看那个活儿,我就抹了脑袋皮喽。我偷着跑的家来的心都有,就是不许可。”
李惯深:“活难干呢?”
小陈蛋:“那个活就别提有多难干了,不是在平地上起土挖河沟。是清河沟里头的淤泥,那淤泥都是水洼洼的。”
李惯深:“哎呦,这活够难干的。有法推小车吗?”
小陈蛋:“哪有法推小车去,人们也有招儿。在泥上面铺上脚踏板儿,在脚踏板上推着小车走。”
李惯深:“什么是脚踏板啊?”
小陈蛋:“脚踏板就是一块木头板子,长三米、宽一尺半、厚度有三寸来的,铺在泥地上,人推着一小车的泥土在上面走,怕小车轱辘陷进泥里去。”
李惯深:“好走吗?”
小陈蛋:“忒不好走呗,得看是谁走。长期挖河的老河油子,推小车的技术好,推着一小车土在上面走,就赛走平还似的,走着还一个劲的玩花活哪。”
李惯深:“怎么还玩花活啊,玩什么花活啊?”
小陈蛋:“你听我说,铺在泥地上的脚踏板儿,不是光铺一块儿,得铺出好几百米长哪,还有好些个弯儿。而且还是直角弯儿、净死弯儿。老河油子推着一小车的泥土在上面走,赶一走到拐弯的地方儿,他俩手不松开小车把,两只脚使劲一蹦,小车轱辘嗖的一下就转过去,转直了上了另一块脚踏板上了,一步都不来停的,直接推着小车就往前走了。”
李惯深:“你推着一小车土,在脚踏板上走的了吗?”
小陈蛋:“别说是叫我推着一小车的土,在上面走了,就他妈的是叫我,推着小空车在上面走,也走不了哇!”
李惯深:“那怎么着哇?”
“你听着我往下说呀。”小陈蛋用舌头舔了一下嘴唇:“赶到了工地上一分活段的时候,俩人分一段活二人赶铣、一对红。”
李惯深:“什么叫二人赶铣、一对红啊?”
小陈蛋:“俩人两辆小推车儿,一个人推两辆小车推土,一个人往两辆小推车上装土。推小车的人推着装满土的小车儿,上远处倒土去,倒完土回来,上小车上装土的人,必须把下一辆小车上装满了土,推小车倒土的人,立马推着装满土的小车就得快着走。就这么说吧,推小车倒土的人,不能叫往小车上装土的人,装满了一小车土等着。往小车上装土的人,不能等推小车倒土的人倒完土回来,小车上还装不满土,叫推小车的人等着,谁也不能当误谁的工夫儿,这叫二人赶铣。一对红就是俩人的力气、干活的麻利劲都差不多。他奶奶的分来分去,所有的人都成了一对红,又光剩下我一个人了。想哩我这辈子,就是打光棍的命!”
李惯深:“怎么又剩下你一个人了,没有人跟你是一对红啊?”
小陈蛋:“还是都嫌我个小、没有力气、干活慢、怕在活上拉他们的后腿儿!”
李惯深:“干活还有数啊?”
小陈蛋:“忒有数呗。”
李惯深:“俩人一天干多少活啊。”
小陈蛋:“五百多米远运土的距离,推着小车走踏板儿,爬大坡,俩人推十六方的泥土。”
李惯深:“弄么着一天要是干不完,恁么些个活怎么着哇?”
小陈蛋:“打夜班也得干完了哇,要是再干不完,就开你全连的民工会儿!”
李惯深:“弄么着你怎么办,没有人跟你是一对红,你己个也推不了小车儿?”
小陈蛋:“关驴子叫我拿着一根筷子吃冷汤(凉面),单挑儿。他一开始告上我的时候,我还当着后晌饭是吃冷汤哪,我心里话说,我一根筷子都不使,我使五股叉(手掌)抓着吃,我也得吃撑的慌了哇。嘿嘿、闹了半天不是弄么回事儿,他叫我单挑一个人推土干活儿。这小子玩阴阳都玩的他家老坟上去了!”
李惯深:“你推的了吗?”
小陈蛋:“推不了也得推呀,关驴子在那盯着你哪,他吓唬我就赛吓唬,他的儿子小叫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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