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虽是无稽之谈，同少爷您的计划中心可谓背道而驰。”容娘道，说话间微抬凤眸，观察着自家老爷听到此话的神情姿态，见宗主无半分打断她的意思，这才心底舒了口气，接着说道。

“您本意是希望清理血奴圈中的血奴，好整体从根本提高黄血丹的质量，造福血灵。”容娘道。

“但不知为何，此事走露了风声，传到血灵修士耳中却变成了您要取消血奴圈。”

“此事若无幕后推手，妾身是不信的。”容娘说道，柔媚脸庞上闪过狠绝。

“但知道您清理血奴圈消息的长老堂主众多，且您并未说此事需要完全保密，故妾身来之前从此方面着手调查并无成效，有可能知道此事的门人弟子太多了。”容娘边说边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打厚厚纸张，纸张密密麻麻记录了大量问询信息，递到宗主身前。

想来容娘在来到之前，就已经讲可能需要做的工作全数做尽，这才提出将计就计的想法来。

“敌明我暗，我们尚不清楚散布此消息之人究竟所图何事。”

“所以若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幕后推进，当下的或许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计就计，让幕后推手自己跳出来，届时再一网打尽。”容娘建议道。

宗主依旧沉默，脸上看不出悲喜。

见宗主这种神情，容娘心头一紧，连忙接着道。

“并且，将计就计对我宗也有利。”容娘说道。

宗主微一挑眉，示意容娘说下去。

容娘顺了一口气，强压心头紧张，接着道。

“少爷来到此界，终究是为了晋升成丹而来，而少爷您的成丹……”容娘扫视左右，确认琉璃殿内只有二人，这才说道。

“……同潜力之修息息相关。”容娘轻声道。

“所以呢。”宗主冰冷目光缓缓挪至容娘身上。

容娘吞了一口口水，不敢抬头同宗主对视，如若不是她陪了宗主七十余年，恐怕说出成丹两字便已经身首异处了。

横在老爷心头的刺，五十余年都在这种穷乡僻壤蹉跎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两个字。

而老爷的成丹大计，真正要走的路只有她和老爷两人知晓，当下无人她才敢提起此事。

“所以是时候刺激一下底下这群外门弟子了。”容娘郑重道，“今年满足内门弟子晋升条件之人都寥寥无几，还不算会参加内门弟子选拔之人。”

“少爷，”容娘道，“再这样下去，哪怕血奴界真有璞玉，也会被安逸的环境而蒙尘。”

“更别提被少爷您所用！”容娘语调高亢起来。

“你自己都说了，此界是血奴界。”宗主淡然道，“血奴不就是畜生。”

“畜生天天野心勃勃有什么用，长肉不就好了。”宗主道。

“少爷！”容娘劝慰道，“少爷可还记得50年前，您刚到此界之时天下的模样？”

“群众并起，城邦林立，天才数不胜数！”

“那时又有多少聚灵可供少爷吸收？”

“少爷当年为了更稳定的环境以及老爷的评价选择稳定天下。”

“如今天下稳定了五十年，可五十年来，由于璞玉的稀缺，少爷您的资质根本没有提升。”

“哪怕少爷再一度放宽，内门也不过寥寥几人，而最适合的七位真传，哪怕您的血傀气如此帮助，也无一人突破聚灵，拥有成为少爷您一部分的资格！”容娘面露癫狂，先前的柔媚一抛，转而出现的是为了自己侍奉之人达成所愿不择手段之人！

她侍奉他70余年，从牙牙学语开始，她便陪伴他左右。

他十五岁聚灵，天资最为鼎盛的时候，身为血海圣地圣子最热人选，受尽圣主宠爱之时，她在他身旁！

二十余岁所有兄弟都突破成丹之时唯独他成不了丹时，所有支持他的家老奴仆都纷纷离去时，她还在他身边！

如今五十载岁月已过，哪怕眼前男人再如何跌入深渊无法站起，她仍守在他身旁！

他就是她的一切！

所以他的梦想也是她的！

为了眼前男人的梦，她可以付出一切。

哪怕牺牲这血灵天下所有凡人仙人，她都不会皱眉一下。

“天下太平太久了少爷！”容娘厉声道！纵然谁都不会觉得血灵城称得上太平两字，可身为最高统治者之一的容娘，依旧觉得这片天太过太平了。

“不如从现在开始，搅乱这池水，让人人自危起来，让那些卡着聚灵不突破的狡猾东西为了自保纷纷突破。”

“逼得这天下再度紧张起来！”

“少爷！”容娘见宗主无动于衷，再劝道，“少爷！”

“老爷的评价已经不会同血奴界相挂钩了！”

“五十余年来，七道下界简筏，除了第一道，第二道，赞扬少爷您平定上一任宗主留下的烂摊子稳定血奴界有功以外，其余五道，道道直指成丹与否！！！”容娘当下也顾不得自己的脑袋是否还能在脖颈上安然稳坐了！热泪涌出，精致妆容被泪花冲的四分五裂，露出其下微衰容貌！

七十余年了，她亦九十余岁了，纵然保养的再好，也不过是聚灵之修，也只有百五十年的寿命，老去也是正常的。

但她还是要劝醒少爷！

“唯有成丹！少爷才能再引起老爷注意！才能回到上界！不然永远都将在这畜生圈里！”容娘全然不顾自己生死了！

宗主蓦然转身，双眼圆瞪，盯住说出如此诛心之言的容娘，杀意冲天而起，肃杀之意连同强横领域瞬息覆盖此间大殿！压的琉璃嘶嘶作响！磅礴血气更是化作长河虚影高悬他脑后，仿佛只要她容娘胆敢再说半字，下场便是血河之中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可容娘未说半字，只是扬脖怔怔看着她守望了七十余年的少年眼眸，泪水流淌，顺着脸颊颗颗坠落琉璃地面，眼神之中种种情绪交杂，说不清是亲情，还是其他别的什么东西。

当女人陪伴一个男人七十余年，不论巅峰还是低谷都不离不弃，两者之间的情感已经不是能够用文字所能概括的了。

若是强要形容，恐怕已经不是感情，而是命运相连。

他视线向下，想要避开那视之有愧的目光，却不成想看到了她泪痕下已经衰老的皮肤，眼眸之中坚硬的杀意缓缓融化，七十余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皮肤如若三月春水般吹弹可破。

“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那是少女容娘第一次见到他说的话。

后来七十余年里，他从无数人嘴中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话语。

但最终身边也只有第一个同他约定的人还在。

可如今，她也老了。

若是在不突破成丹，得到父亲认可，回到上界家乡，恐怕她都老到亲人也认不出来了吧。

宗主闭上双眼，徐徐转身，空气之中的杀意一扫而空，沉默良久，说道。

“那你打算如何。”

容娘一愣，脸上逐渐浮上喜意。

她知道自己可能赢了，忙说道。

“就从现在开始，您五日后的讲话上，对外模棱两可做类似的暗示即可。”

“让众人觉得清理血奴圈确实是您对外门弟子不满准备断掉供给即可。”容娘道。

“这便能让天下大乱？”宗主反问道。

“这自然是不行。”容娘诚实道。

“但您觉得，究竟是什么人会主动散播谣言？使得血灵城内人人自危？”容娘道。

“王家？不可能，王家灵兽生意一但局势不稳，价格也将大幅度波动，王无敌修为也远没到可以挑战您的地步。”容娘道。“所以不可能是王家。”

“叶家？叶家掌控天下茶楼餐馆，是最依附稳定城池的生意，他们也不会希望天下大乱。”

“郑家自身难保，且现在族内上下已经被妾身收编，成为我血神宗暗处的棋子，也不可能让天下大乱。”

“殷家身为寄生藤，没有血神，他们也无法独活。”

“李家家主身无大志，根本不足为虑。”容娘道。

“所以想要血灵大乱之人，不会是这五大势力。”

“你的意思是说？”宗主问道。

“正是少爷所想。”容娘点头道。

“天下之有一股势力在暗处极为壮大，而血灵混乱，最符合他们的利益。”容娘道。

“那便是。”

“护凡者。”容娘所言三字掷地有声。

宗主双眼一眯，思索起来。

“您忘了您本次讲话的主要目的？”容娘提醒道。

“清理凡人，只有护凡者会关心！”容娘道。

“足足六十万凡人，倘若护凡者身为护凡见死不救，他们的组织自然会立即道心破碎分崩离析！”

“所以他们必须要救！”容娘分析道。“还要尽可能多久。”

“可就算知道此事，我们也无法分析出他们的意图。”容娘自己突然说了句废话，宗主有些费解的望向她。

“但我们不需要知道。”容娘笑道。

“为何。”宗主问道。

“因为我们掌握着他们的命脉。”

“六十万凡人的命，都在我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