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颢离开了，在一个沙尘天的早晨，驾驶着她的小汽车，一路向西南，保定方向。

张季常去了送她，在中戏校门口，太早了没学生证保安不让进，祝她一路顺风的同时还托她回来时带两个驴肉火烧。

《地下交通站》，鼎香楼里的驴肉火烧，还有天下独一份的贾队长——这是他对保定所有的记忆。

送完陈颢，舅妈送张季常。

中午十二点半的火车，北平到上海，二十二个小时车程，明天上午十点到站。

他是要赶赴上海参加试镜，时间挺赶的；买完车票兜里只剩一百来块的他，都不知道这段时间钱花哪去了。

感觉没买什么东西，兜里钱就只剩一半了。

这给了他危机感，男人不可以兜里没钱，他一定要拿下舅妈争取来的两场试镜。

舅妈没有和他一起，这挺正常的，毕竟她又不是他的专职经纪人，会给他安排那么多，才是不常见的好亲戚的做法。

来的时候是1462号列车，回的时候是1461号列车。

依旧是下铺，来的时候在火车上遇见了陈颢，回的时候没有再碰见一个认识的人。

一天一夜，中间吃了两包方便面充饥；六丁目，六毛钱一包，非常便宜。

舅妈还问他缺不缺钱要不要拿点钱给他，张季常直接拒绝了；一块钱能买五六个包子，这物价他的存款能吃到他拍完戏回北平。

可到了上海他就傻眼了，舅妈给他的试镜地址附近，旅馆四十块钱一晚上（作者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物价都是网上抄来的，可能会有出入，错的比较离谱的，就请当做剧情需要吧）。

太贵了！他住不起。

不管是不是老板看他年轻坑他，他都住不起。

一个公园里，张季常坐在公园长椅上，低头思考着：

“《情深深雨蒙蒙》剧组的试镜是明天，另一个剧组的试镜是后天，两个晚上八十块，有这个钱但不太想花啊！

“试镜前就把钱花一大半，试镜后到开机前这段时间怎么办？一个剧组不可能刚试完镜就开机拍戏的，所以还是要多留点钱在身上。

“可问题是，这两天住哪呢？”

他低着头，视线慢慢移到他屁股下的长椅上，自然而然的，“睡公园里”这个想法冒出。

张季常有些心动，习惯性的分析起“睡公园”的利弊。

利：不用花钱；

弊：冬天晚上很冷，可能会冻感冒冻出病；两天不洗澡精神面貌不好影响试镜。

张季常想了想，背起包在附近找了找，花了点时间终于找到个澡堂子，进去问了下，洗澡十五块，在承受范围内。

试镜前来澡堂子搓个澡，他包里还有两套干净的衣服，足够了，精神面貌问题解决。

他还在澡堂里问了下可不可以过夜，得到否定的答案。

在公园过夜最怕的就是冻感冒，哪怕张季常练过，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好，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感冒。

要知道，虽然张季常身体素质好，但因为长年摄入营养不够的关系，他的体型偏瘦小；尽管衣服底下都是肌肉，但只穿件短袖看着就像个风一吹就倒的竹竿。

这也是舅妈每次给他做饭都肉菜多过素材的原因。

他的身体潜能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

再加上南方的湿冷阴冷，冻入骨髓；公园还没有遮挡物，冷风呼呼的吹，只有一件军大衣的他感冒的概率很大。

没什么主意的他在大街上乱逛。

他想过要不要打电话给陈颢寻求帮助，但又想到这年代没有网银没有支付宝，陈颢还有工作去银行转账很不方便，可能等她有时间去银行，银行早就下班了。

在一家小饭店解决晚餐，并待在店里磨蹭到店家关门。

张季常紧了紧军大衣，朝目标走去。

…………

上海某区派出所。

胡丽是一名普通民警，上海本地人，今年二十三岁，一直被催婚一直未成婚。

不知道是不是名字通“狐狸”的原因，她长得有点姿色，在左邻右舍及派出所上下眼中是标准的美女；但因为几次相亲都没有成功，被左邻右舍传闲话；拒绝新所长的追求，被派值守夜班。

1999年的治安并不太好，敢于和警察掏刀对着干的狠人并不在少数，缴枪不干净的地方甚至还有枪战发生；所以值夜班对这时候的警察来讲，并不是一个很安全的选择。

新所长是外地空降来的，不知道本地的情况，以为这里和外地一样乱，所以把她派来值夜班吓她。

可新所长不知道，她是本地人，从小就在这片长大，人头熟；本地很多混混街溜子，都是她的同学，有的还是从小一起互相看着长大的。

他们知道胡丽值夜班后，晚上都不来搞事，所以值夜班对她来讲非常安全。

这天晚上，她和平常一样在看书，很悠闲。

突然，“咚咚咚”敲窗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匆忙合起书抬头看过去，她看到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面相很年轻的男生站在窗外，拘谨、略带尴尬的看着她。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尽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胡丽依旧很快反应过来，表现得像个合格的民警。

胡丽看到，听到她的话后对面的男生脸上尴尬色更浓了，站立不安的磨蹭好半天，他才开口说道：

“我可以在这里睡一晚上吗？”

“普通话，带点宁波口音，不是本地人。”瞬间，胡丽得出这结论。

她看着面前这张害羞不敢直视自己的脸，脑海里回想刚才对方神情的变化，她初步认定对方应该不是什么小混混街溜子，大概率还在读书。

“当然可以。”她很快做出反应，笑着说道：“来，进来，我们进去聊。”

无论对方是不是来搞事的，她都有必要弄清楚对方的目的；如果他真的只是来借宿，那也要弄清楚他为什么来借宿，分清楚是因为钱包被偷了没钱，还是刚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

必要时还要联系对方的父母，让父母来接他。

住宿？那是最简单的事。

派出所里有休息室，里面有床有被子，以前两人三人一起值夜班的时候就是分时间睡，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床就空出来了。

“来，这边，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胡丽指引对方来到询问室。

拿了个干净的被子，从保温瓶里倒了杯温水，递给对方，看着对方喝了一口，缓和情绪后，她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张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