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六从未见过主家如此，小心翼翼问道：“爷，您说什么呢？”

朱秀长长舒一口气，淡淡说道：“终日打雁，差点被家雀啄瞎了眼！”

“这帮鞑子，果然没一个好相与的。”

丁小六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您这是暴露了？”

朱秀摇头：“暴露不至于。这些日子顺风顺水，差点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没了。”

丁小六懵懂：“小的还是有些不明白……”

朱秀脸上已经恢复往日的平静：“也没什么。舒常刚才是在试探我。”

丁小六被吓了一跳：“啊？还以为他在夸人呐。”

朱秀看他一眼：“不学无术！前些时日给你讲‘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故事，你权当乐子听了？！”

“我今天打听不少消息，他当时没察觉。”

“出门时，想必是回过味儿来了。”

“我刚才若露出半点异常，少不了会被他怀疑。”

丁小六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小声问：“那要不要……”

说着手掌在脖颈前划一道。

朱秀略一沉吟，摇头：“先不急。”

“让大嘴盯紧点儿，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汇报！”

“好。”丁小六点头，转身吩咐身后跟着的一个长随。

舒府。

舒常站在门口，看着已经远去的朱秀一行人。

招手唤来府上管家：

“这位小侯爷之前来咱们府上，都说过什么？你仔细讲一遍。”

……

朱秀没了在街上闲逛的兴致。

打道回府，一路无话。

延恩侯府门前，丁小六凑近：“爷，有情况。”

朱秀眉头微皱：“什么事？”

“咱们后面跟了尾巴。”丁小六眼睛往旁边瞟了瞟，“从舒府跟过来的，现在躲在胡同外。”

朱秀冷声：“抓过来！”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本打算暂时饶过舒常，却没想到这老小子先是诈他，现在又派人跟踪。

不停地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既然那么想死，那就让他求仁得仁。

大步进门，迎面碰上乌茉莉。

她穿着一身素色居家衣裙，配上清秀的面容、窈窕的身段，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身后跟着春香和秋香。

看到朱秀，春香秋香连忙行礼：“老爷！”

乌茉莉也跟着别扭地蹲了个万福。

朱秀随口问：“乌姑娘出门何事？”

乌珍香红着脸，小小声：“去……去买些棉花……”

朱秀点头：“外面可能会有些小麻烦，姑娘还是明天出去吧。”

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朱秀可以不把舒常放在眼里，但绝不能因此掉以轻心。

乌茉莉的身份太过敏感，万一被人盯上，搞不好会出大问题。

“哦。”乌茉莉乖巧点头。

朱秀本以为她会问个“为什么”，却没想到对方连个犹豫都没有，回答的格外痛快。

倒是挺听话。

正打算解释两句，一个长随跑了过来，火急火燎地喊：

“老爷！丁总管被人抓了！”

“什么？！”朱秀猛地转身。

丁小六的身手他是了解的。

自幼打熬筋骨、练习武艺，虽然没有马大憨那般怪力，但他对敌经验极为丰富。

即便不能一个打十个，三五个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样的人居然被抓？！

舒常派出来的是什么人？！

朱秀将府上的家丁全部叫上，向胡同外跑去。

刚跑出几步，一个白色的身影便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

等朱秀赶到现场，乌茉莉已经与挟持丁小六之人形成对峙之势。

那人手中拿着短刀，架在丁小六咽喉。

口中叽哩哇啦一顿乱叫。

因为语速太快，一时听不出对方说的是什么地方的方言。

“呼——”

朱秀长舒一口气，沉声说道：“壮士好身手。不过你可能误会了。”

“我与舒将军关系匪浅，即便将军让你跟踪我打探点消息，也绝不是想跟我闹翻。”

“此事说来话长，咱们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

“继续这般闹下去，恐怕舒将军也不会高兴！”

那人脸上表情几经变换，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蹩脚的官话脱口而出：“狗东西！老子既然来了，就没想活着！”

“你们若不想他给我陪葬，老老实实退回去！”

说话虽然还带着些口音，好在还能听得懂。

朱秀眉头皱起。

这家伙，脑子该不会是有毛病吧。

不过就是跟踪任务罢了，怎么还打算连命都拼上？

“好。”朱秀点头，缓缓后退，“只要壮士留他一命，咱们什么都好说。”

“壮士可是缺钱吗？我这儿有！只要你把人放了，你要多少，我尽数给你。”

他说着在怀里掏了一掏。

空的。

妈的，之前全给了舒常这王八蛋！

朝旁边的乌茉莉喊一声：“姑娘有钱吗？”

乌茉莉愣了一愣，旋即点头。

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

朱秀接过：“多谢。”

那人却突然叫道：“叫这女的把钱送过来！”

朱秀眉头一挑。

哟，挺有眼光啊。

“好。”朱秀把钱塞还给乌茉莉，“劳烦姑娘。”

同时小指在她掌心悄悄划了一下。

乌茉莉微微一颤，原本白皙的俏脸，瞬间红到脖颈。

她点点头，向丁小六二人走去。

那人刚伸手去接，可还没等碰到荷包，骤然感觉一股大力砸向他的肩膀。

“嘭”

整个人飞了出去。

刀锋在丁小六脖颈上划了一道，留下一道血痕。

乌茉莉一击得手，也不停留。

紧跟着上前，朝那人胸口重重剁了一脚。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丁小六从路边抄起一块石头，狠狠砸下。

“嘭嘭”

朱秀出声：“别砸死了！带到府上！”

“好嘞！”丁小六停手，一把将那人拽起，将他双臂反剪到背后。

其他家丁一拥而上，将二人围在中间。

延恩侯府，罚堂。

这里是府上罚犯错奴仆的地方。

尾随之人被锁链捆在架子上。

一盆凉水泼上去，原本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开。

朱秀站在他面前，手中把玩着匕首。

看他睁开眼，

“噗”

匕首尽数扎入对方大腿。

“啊——”

那人出声惨叫。

朱秀拔出匕首，带起一篷血雾。

坐回太师椅，一脸淡然：“说说，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