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茉莉张了张嘴,好半天没说话。
朱秀乘胜追击:“据我所知,白莲教渊源于佛教净土宗。”
“后由南宋僧人慈照创建教门,称白莲宗。”
“至元朝,白莲教已是派系林立。我洪武皇帝起事时,亦多得白莲教支持。”
“虽后来我大明与白莲教多有冲突,但此乃我汉家之事,与旁人无涉。”
“一百多年前,建奴趁虚而入,犯我华夏。百年来、白莲教中有识之士纷纷揭竿而起。”
“王伦义士,便是其中翘楚。”
“不知乌姑娘是否品出其中蹊跷?”
乌茉莉愕然:“什么蹊跷?”
朱秀诘问:“白莲教传承数百、近千年,经历大事都与皇朝有关。”
“身为教派,偏偏无一次神迹显现。”
乌茉莉蹙起秀眉,反驳说道:“既是神迹,又岂是我们凡人能看见的?”
“是吗?”朱秀冷笑一声,“若当真有大慈大悲的‘无生老母’,鞑子破关时,祂在何处?”
“鞑子屠城时,祂为何不大发神威?”
朱秀越说越气,一把扯下自己头上的帽子,露出难看的秃头小辫。
愤然问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鞑子逆天而行,强令剃发易服!所谓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无数人因此丧命!”
“祂无生老母可出来说过半个‘不’字?!”
“自大明万历年间至现在,百姓食不果腹、饿殍遍地!”
“无生老母可是已经将这万万人尽数接入了西方净土?!”
“西方,当真就是净土?!”
乌茉莉早已目瞪口呆,讷讷看着怒发冲冠的朱秀。
有些不知所措。
“呼——”
朱秀长长舒一口气,语气重新变得冷静:“白莲教,不过是聚拢百姓的一个由头。”
“姑娘若觉得在下这番话有道理,咱们再说圣女之事。”
“姑娘若因此视我为异端,在下抱憾。”
“就此别过、永不相见!”
乌茉莉低头。
“吧嗒”“吧嗒”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到地下。
朱秀咬牙,转身就走。
该说的话都说了,若乌茉莉继续执迷不悟,那便好聚好散。
三观不合,就没有真心合作的必要。
朱秀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绝,可有些事,终究是不能糊弄的。
丁小六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了几句话,就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
京师外城,一处小巷。
五个衣衫褴褛、满身污垢的“丐帮中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都这个时辰了,家宝怎么还不回来?”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以‘义大爷’的身手,一般人根本留不住他。若真有什么意外,咱们去了,恐怕也是自投罗网……”
“……”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由远及近,将众人的讨论声打断。
五人脸上都露出惊喜之色,连忙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陈家宝。
看到陈家宝浑身上下清洁无比,走路却是一瘸一拐,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见过礼,众人将陈家宝团团围住。
陈家宝将自己遭遇一一说了。
五人都愣在当场。
好半晌,才有人发问:
“京城里的朱氏子孙有志反清复明?!”
“‘义大爷’你见过白莲教圣女?!”
“白莲教圣女就在延恩侯府上?!”
“你吃了酱肘子?!”
“……”
众人齐齐向最后说话看去。
其中年纪最长的那位脸瞬间沉了下来:“周富贵!你说的什么昏话!”
周富贵感受到旁人不善的目光,不由咂咂嘴,赶紧找补:“呃呃,‘礼大爷’别生气。我是说,那延恩侯真想跟我们一起造反?!”
陈家宝点头:“应该是不错的。那女子是不是圣女暂时不知,但绝对是白莲教中人。”
“你们也知道,这两年我跟白莲教接触不少。”
“其中切口,教外人绝对不知道。”
五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对了,延恩侯还给了我几两银子。”陈家宝从怀中掏出那几粒碎银,“咱们连日奔波,身上早已没了银钱。”
“这几日大家也该饿得急了。”
“这些银子咱们先去买些吃食,再寻一个便宜的旅店住下,洗洗身上的风尘。”
周富贵连连拍朱秀大腿:“着啊!若是再没有吃食,我清水袍哥说不得就要变浑水了!”
年长之人再次厉喝:“周富贵!你若再如此胡言乱语,小心我门规处置!”
“我清水门同生死、共患难,义字当先、反清复明!又岂是浑水门那帮畜生能比的?!”
周富贵满不在乎,笑嘻嘻说道:“知道了礼大爷,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
“哈哈——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就是说说!难道你们就不饿?身上就不难受?”
……
不管怎么说,陈家宝安全归来,五人最大的心事已去。
再加上周富贵这么一提及,顿时感觉自己浑身麻痒,臭的不像个人。
就连一向端方的“礼大爷”也悄无声息地从怀里掏出一把虱子,“咯嘣咯嘣”掐个不停。
闲话少叙。
一行六人先买了馒头、包子填饱肚皮,又去估衣铺买了几件旧衣服,最后挑最便宜的旅馆住下。
一番折腾,哥老会六位袍哥,多少恢复了些往日的光彩。
六人聚在客房,脑袋围成一个圈。
“礼大爷”率先开口:“那位延恩侯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个暂且不说。既然他能放家宝回来,至少说明他没什么恶意。咱们说说接下来的计划。”
“啪”
周富贵一拍掌,立即接话:“这还讨论什么?等那舒常出门,咱们一刀了结了他!”
“他若是不出门呢?”
周富贵瞪眼:“那他还不得在屋里憋死?”
另一人愁眉苦脸地说道:“他爹死了!得在家里守孝,怎么可能出门?”
“……”
陈家宝一直沉默不语,皱着眉头沉思。
其余五人讨论良久,终究也没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直接杀进舒府是不可能的。
单凭他们五个人,去了纯粹是送菜。
唯一的办法,就是等舒常独自出门,半路截杀。
可他除了给他爹出殡,又不可能出门……
无解,死局。
只能等。
“礼大爷”叹息一声,转而问陈家宝:“咱们的钱,够支撑三个月的吗?”
陈家宝哭丧着脸:“就剩下三两多银子了。”
五人面面相觑。
一天就花掉近一半的银钱,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不慌,我有主意。”周富贵悠然一笑,从角落里抱出大家换下来的旧衣服。
“有这些现成的家当,咱们明儿就开始要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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