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肮脏的交易达成了。

曹操大手一挥，好像满后宫的宦官都是他汤锅里的驴。气魄端的非凡。看得袁本初一阵目眩神迷，不由赞道：

“孟德非常人也。”

“本初亦是真英雄。”

商业互吹了一句之后，两人又再次举杯。然后袁本初抓了个空，才想起自己的酒杯刚为了表示义愤所以丢出去了，有点尴尬。

然后就看到对面曹操连壶一起端起来。便也笑着提起了一支酒壶，与曹孟德对撞了一下，然后吨吨吨吨吨。

喝光了半壶酒之后摇晃了一下，接着看曹操，发现曹操双眼有神，好像啥事儿都没有一样，便也强撑着不倒下。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很应景，嘴角的笑容便越来越大，最后和曹操一起笑出了声：

“哈哈哈。”

曹操：“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愉快的哈哈大笑之后，两人的手仅仅握在一起。目光炯炯的看向彼此，然后说道：

“明月当空，孟德，你我不妨说一说心中所愿！”

曹操点了点头，说了个好：“我先说，我二人当为天下先，为大汉再开盛世。”

袁绍：“当驱逐宫室群丑，重振朝纲！”

曹操：“当北逐鲜卑，西扫诸羌，为天下致太平。”

袁绍：“好！”

他大声喊了个好字，身形踉跄了一下，要不是曹操扶了他一把，好悬摔倒在地上。手还比划着，舌头也大了：“仲尼不远，吕尚可追。与古之先贤媲美，舍我其谁？！”

曹操闻言哈哈大笑：“本初好志气。”

“志气，被人逼出来的罢了——孟德啊。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你知道吗？

虽然我们都是庶子，但孟德你家无嫡子，说是庶子，实际上也与嫡子差不多了。你父亲与大父从小对你宠爱有加。哪怕伱闯了祸，他们也能为你遮风挡雨。

我不行！我那個父亲……呵……他对我都是算计，都是算计！

就像你说的那样，好处都是袁公路和袁士纪的！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坐享其成，有汝南袁氏，数不清的资源可供挥霍。

我不行，我要上位，就得拿命去拼。得拼命！

他要我主持诛宦之事。要以此挽回士人之心。可是，可是宦官是好诛的吗？！为了这件事，死了多少人呐，孟德啊，死了多少人呐？！

陈蕃窦武、李膺张俭……什么太尉、大将军，什么天下楷模……他们，他们的妻儿，他们的家人，他们的亲戚朋友，他们亲戚朋友的亲戚朋友。人头跟韭菜似的往下割啊。

结果呢，他要我主持诛宦？！他还把我过继给了我那个死鬼父亲。他还安排人传扬我的名声，说我是‘天下楷模’。

哈，哈哈……你说说啊，孟德，我真的是他亲生的吗？上一个谋求诛杀宦官的天下楷模是什么下场啊？！他这是要我的命啊！”

袁本初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声音里带着悲愤，拉着曹操的袖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可曹操又能说什么呢？说袁逢是个老混蛋？虎毒不食子，他连老虎都不如。他是王八蛋，是畜生，是寄生虫，他的呼吸都是臭的，把他钉在耻辱柱上都是耻辱柱的耻辱？

这话袁绍自己可以骂。曹操却不能跟着骂。所以他只能用安慰的语气，有点无奈的对袁绍说道：“本初，你喝醉啦。”

“醉？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清醒，所以我才说这话！”袁绍大声说道：“他无非是感觉，自家这个士人领袖的位置不安稳了。

所有世家都在死人，想要得到士人们继续支持，就得拿人头出来。

他那两个嫡子他舍不得，所以就拿我出来顶数！如果事情成了当然好，败了的话他也不心痛！孟德你说，天底下有这样算计自己儿子的父亲吗？！”

这话曹操回答不了，当然实际上袁本初也没想要曹操回答：

“但是，我还是要去做——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袁氏，而是为了我自己。我要让他，让他们，让天下人看看，我袁本初自是一方英雄！”

说这话的时候，清风一吹，树枝凌乱，袁本初立于月色之下，着实的有几分英雄气概。：

“我也不愿与袁公路，袁士纪那二人分享。他二人不把我当成兄弟，孟德却是我挚友。事成之后，我愿与孟德共享富贵！你我二人，皆当为三公，为万户侯，假天下之权！

所以，孟德啊——”

他说到这里，又很真诚的拉住了曹操的双手：

“你会帮我吧，孟德，你会帮我的，对吧？！”

“当然！”曹操的语气也变得很慷慨：“于公于私，我都将与本初你并肩作战！皇天后土，日月星辰可证，本初不负我，我也不负本初！”

“……”

“好，好，好。”

听曹操说完这话，袁本初认真的看了他两眼。似乎在确认曹操说的话真诚与否。

在几秒钟之后，他似乎最终确认曹操说的是实话，才重新露出了笑容：“得友如孟德，绍此生无憾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再举起了酒壶：“喝，孟德，我们一醉方休。”

“好！”

两人一碰杯，一起顿顿顿的灌了几口，接着袁绍就觉得天旋地转一般，倒在了地上。曹操则晃悠了几下，坐了回去。缓了一会儿才开口叫人：

“本初，本初？”

回答他的，只有袁本初均匀的鼾声而已。

“酒量真差啊，跟以前一样。”

曹操这样叹了一句，然后往后一仰，也躺了下去，发出了：“啊……”的感慨。心情有些复杂。

就刚才，袁绍说的这些话，对自己的许诺，对未来发狠，对父亲的怨恨，有几分是控制不住，几分是借酒佯狂？几分真情，几分虚假？

自己与他童年时的交游，少年时互相砥砺，时至今日通路而行，又有几分是意气相投，几分是互相利用？

待到分道扬镳，彼此视为寇仇时，内心有几分愤怒，几分懊悔，几分不解？

想到这里，曹操伸手，放出刚刚藏在袖子里，飘散的好像没有重量般的一团酒水，将它随手“啪”的一声打在地上。

“大概一半一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