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痣城从思考的状态脱出。

他像是想对朔夜说些什么，但那些话却被一旁紧随的言语尽数堵住。

「嘻哈哈哈哈！剑开头的！」

先前还展现出自己温柔一面的雨露柘榴，又重新变成那副讨人厌的样子。

这把斩魄刀以头和痣城对贴在一起的方式倒立在半空中。

她带着愉悦的笑容，从上方睥睨着痣城。

「你是不打算抢走他的能力么……对呀！这样比较好！毕竟对你来说，跟生物融合也是相当大的赌注呢！」

「面对刳屋敷的那一战，你可是吃足了苦头呀！」

听到雨露柘榴说的话，痣城微微垂下目光。

对几乎能做到一切的痣城来说，与生物融合，特别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死神和虚融合时，其实存在着相当大的风险。

这和他在与空气及矿物融合的情况不同，会出现强烈的排斥反应。

当时与刳屋敷一战，痣城判断若是跟平常一样只是在空气中忽然让刀刃现身，是无法对刳屋敷造成致命伤的。

他以刳屋敷强大的灵压作为依据，认为这么做只是无谓地让对手得知自己的能力。

因此，痣城决意背负庞大的风险，在第一次出手时，便取走对手的性命。

于是乎，他与刳屋敷肉体的一部分，即肌肉组织和心脏融合，强制性地收起刳屋敷的灵压。

就结果而言，刳屋敷似乎是在看不见的刀刃之中被砍得遍体鳞伤，由痣城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然而，痣城也因为他与刳屋敷的内脏融合而遭受反作用带来的沉痛打击。

——之前听说志波家的人是由于被强制与虚融合而死的……

——意思是，蓝染在这方面的技术高于尸魂界吗？

正当痣城如此思索着的同时，雨露柘榴握拳敲掌，又嚷嚷起来。

倒立着的雨露柘榴，摆出艳丽的姿态扭动着身子。

然而，痣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

「随便你说，他的『改写记忆』就延展性来说比你更强。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不能让这种力量被浪费掉。」

「嘻哈哈！代价！代价呀！」

她一听到痣城说出『代价』一词，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扭曲，且充满恶意。

「那当然，要拥有强大的力量就得支付相应的代价，无论多么强大的能力都是呢！」

「例如刳屋敷的『饿乐回廊』，除了半年只能使用一次，还无法区分敌我呢！」

「例如蓝染的『镜花水月』，只能对见识过其始解的对象，才能施展幻术！」

举出两个例子后，雨露柘榴倒立着转了一圈，这才吐出最重要的一句话。

「相较之下，人家对你索求的代价还算是轻的呢！」

「……」

痣城不想配合雨露柘榴这般无谓的对话，因而选择沉默。

他的能力，那堪称无敌的『雨露柘榴』当然也存在几样必需支付的代价。

其一，他对某种特殊类型的攻击方式难以招架。

其二，在使用卍解的期间，他无法锻炼自己的身体。

事实上，若是扣除掉痣城所拥有的斩魄刀。

他就和朔夜所见的一样，仅仅只是一个外表俊俏的男子。

就连被流魂街里的小流氓攻击一下，都有可能遭受致命性的伤害。

不过反过来说，当他取得雨露柘榴的能力之后，体力的强弱对他来说根本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虽说是代价，其实也就只是不痛不痒的程度。

然而，对于拥有痣城这般个性的死神来说，还有一个不算明确的代价——

『雨露柘榴』那扭曲到极点的性格，本身就是一种极端负面的要素。

「对我来说，将自己的能力告知四枫院夜一及浦原喜助的你……才是最严重的负面代价。」

听到痣城以冰冷的语调叙述，雨露柘榴啪地一声拍手，嬉笑着说道。

「嘻哈哈哈！单单是把能力泄露给别人，让你陷入危机这一点，就能为我带来无与伦比的快感呀！」

「你就把这当作正式的代价吧！这真是太让我高兴了！嘻哈哈！」

——这把斩魄刀，大概不会再吐出更没有用的内容了。

痣城在这样的判断之下，无视掉愈发躁乱的雨露柘榴，转而默默地凝视着朔夜。

「你说的很对，这个想法还存在很多问题，我会去再看看的……不过，不管怎么样，你的能力都是必须的一环。」

说完后，他便逐渐消散离去，打算去大灵书回廊查阅那些被掩盖起来的秘密。

相较于痣城如雾霭般逐渐消失的身影，他所留下的话语则清楚地烙印在朔夜的耳中。

遮住眼睛的雨露柘榴在这个时候，回头看了炎华一眼。

她本应该无法被其他人所看见，但炎华却感受得很真切。

从空无一物的那边传来的是——

对自己的明确羡慕……还有痣城的能力详解。

在痣城真的离去后，炎华没有先解决朔夜身上存在的问题，而是开口解答起朔夜还没出口的疑问。

「他之所以看起来像是没有带斩魄刀在身上，那是因为……他是始终维持在卍解状态下的。」

听到不能轻易忽视的话后，朔夜有些不可置信地惊呼着。

「常态卍解？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东西！」

但下一刻，炎华从容地脱口说出更骇人的事实，让朔夜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他的卍解……应该说是『与周围的一切物体融合，并予以支配』吧。」

「融合……？」

朔夜一声呢喃之后，炎华则点头肯定。

「不仅如此，他的内心世界跟现实世界也有融合，那种情况跟斩魄刀实体具象化不同……所以，你才会看不见他的斩魄刀。」

而朔夜一边咀嚼着炎华话中的意涵，同时在极短的时间内，思索着这句话所代表的各种『可能性』。

几秒钟后，炎华仿佛配合着朔夜脑中推论出的结果一般，开口说道。

「他能让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空间融合，无论飘在天空中的空气，或是你脚下踩的地面全都会化为他的一部分……」

「他能以操控各种形态的灵子，借以控制几乎一切物质。」

「……」

听完炎华的话，朔夜再次陷入沉默。

如果痣城剑八真能与空气融合，那么一般的刀刃根本伤不了他。

更进一步说，当他与空气融合后，即使只是用肺脏进行呼吸，也可轻松带给敌人致命性的伤害。

而后，炎华脸色晦明不定地接着说道。

「至于他能力的弱点，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

「是这样啊……」

朔夜缓缓地点头，「怪不得我会有他很好解决的感觉！」

伴随着雨露柘榴强大的能力，其中一项『代价』就是——

一旦经过痣城融合的灵子，被类似强制吸收的能力所吞噬。

那么，他受到的损伤会比正常情况下被敌人吃掉来得严重数十倍，进而侵蚀到痣城的魂魄。

能够烧却灵子的朔夜，说是他的天敌也不为过！

所以即使痣城的实力层级和蓝染相仿，朔夜也还是会产生可以轻易击败他的感觉。

而后，炎华脸上突然闪现出忧伤的表情。

同为斩魄刀，雨露柘榴的境遇让他有些感同身受。

炎华既没有愉悦也没有怜悯，此刻的他只是在道出现实。

「连斩魄刀的解放语都不知道的他，却妄想着重新构筑三界的平衡，那可不是这么轻松的事！」

所谓的「三界平衡」，可没有那么简单就能重建。

死者中本身便存在自然的种群划分——

失去「心」的整会堕落为虚，而虚又会被死神净化变为整。

经由这样的循环，同为死者的整与虚便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平衡。

而作为生者世界的现世，与作为死者世界的尸魂界与虚圈，同样存在类似的循环过程。

也就是生者与死者间的平衡。

再往上一级，受灵王伟力而诞生的三界与原初的地狱间存在着互相竞争的关系。

即为秩序与混沌间的平衡，也可以称之为秩序压倒混沌的绝对天理。

所以，痣城双也的设想只是一厢情愿，毫无任何实操价值。

经过充分的咀嚼，朔夜品味出炎华话中的意涵。

他皱着眉头说道，「千万别告诉我——他是一触碰到浅打，就达成始解与卍解的。」

炎华微微点头，脸色平静地说道。

「看到他的样子，我才有些庆幸……庆幸当初没有让你太早达成卍解。」

在炎华说完这一切后，往这边赶来的强大灵压也随之现身。

「谢谢你的讲解，让我能免去一些忧虑……还有朔夜，你的任务有很好地完成，我很感谢。」

「扑哧！」

亲眼看到伴随尖锐碎裂声而降临的破坏，炎华的脸上丝毫不见吃惊。

他不断摇着头，似乎对眼前的场景早有预料。

「不过只是死神的极限而已，以你现在的水平应该能做出一定应对……」

「是实力提升得太快，导致你失去缜密理性的思维了吗？」

就在炎华的面前，朔夜的血液正沿着从他后方插入的刀锋，一滴接一滴地垂落。

当暗中的人收回刀锋后，大量的鲜血随之喷涌而出。

那些血液飞散在空中，如同雾一般湿润着四周的空气。

看着逐渐淹没在血海中的主人，炎华的脸上依旧是晦明不定的淡漠。

就像是看着人偶剧般的表情，他要将这凄惨的光景一直看下去。

朔夜的脸庞沐浴着月光，白得堪比陶瓷器，但又被飞溅的血液染上斑斑鲜红。

蓝染猛地一挥手中的刀，甩去刀刃上的鲜血。

然后，他露出一个和善礼貌的笑容，像是刚刚捅穿炎华主人的人不是他一样。

「提前出来迎接我，你是早就预见到这样的未来吗？」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炎华眼神中浮现的是极度的嫌恶感，他似乎是本能地厌恶蓝染的存在。

「我没有告知你的打算。」

即使自己的善意被对面干脆利落地拒绝掉，蓝染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一丝一毫褪色。

「我一直很好奇——并非独立存在的群体，究竟会觉醒出怎样的斩魄刀……」

「死神与斩魄刀的水平，总是处在相近的水平……结果是按照群体的总和拓印，而不是对应其中的某一个个体么。」

「既然你是把我当成磨练他成长，确立自我存在的工具，替我解决一些疑惑怎么样？就当作是报酬吧。」

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炎华缓缓地闭上双眼。

庞大的灵力洪流凭空产生，将周遭空气卷进去，同时于邻近他的位置收束。

蓝染见状轻笑一声，开始诉说起来。

……

「蓝染大人，原定发现京乐春水遇害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新出现的东仙要，怀着极高的敬意向蓝染请示着。

这份敬意的来源，不是简单的主从关系。

或许用追随在先行者身后的依赖仰望感，这样形容会更为贴切。

经由炎华的解惑，蓝染此时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下个瞬间，他有所动作。

无比优雅，也无比傲慢。

随后，他踏出难以掩盖昂扬感的一步，并眯起双眼，开始对着东仙要编织话语。

「要，把他带到八番图书馆那边吧。」

「关心自己的部下，但又怕部下会多想，于是选择在身边默默守护……这样的举动，应该会很符合他的风格。」

敬畏着蓝染的智谋，东仙要立刻垂下头应声，宛如轻风般谦卑，宛如泉水般虔诚。

下一刻，蓝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满脸笑容地开口道。

「可以在回去前，帮我个小忙吗？」

「稍微留一点痕迹，这样我才能让别人相信——京乐春水是你主人袭击的。」

炎华缓缓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