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卷戎衣2
第三章改名
女人的脸臊得通红,把头深深地低下:“我才不去那种脏地方呢?”
说完这话,她猛然醒过来:“相……你不是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吗?怎么……知道这么多?”
白戎衣搔了搔后脑勺,一脸的困惑和无奈:“我也不知道啊。有些事情我忘记了:比如说你是谁?我是谁?甚至连宁波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而且听着还费劲。可是有些事情,我却又记得,比如说这官话。又比如说还有许多似乎是原本书里看过的东西,现在都在脑子里,清清楚楚。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了,医生怎么说?”
“医生?”
“就是大夫,郎中。”
阿秀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在他的要求下,用缓慢的语速将假洋鬼子的话复述了一遍。只是假洋鬼子的话她本来就有些听不太懂,又有些忘词,再加上白戎衣对她的宁波话也只能连蒙带猜。总之最后听到他的脑子里很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不过还是知道了个大概。
“失忆?好同志啊。假洋鬼子万岁、万岁,万万岁”白戎衣心里高呼。
“要不明天,我去请个道士来看看。”女人知道白家父子常说得句口头禅就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白家从来不请和尚、道士做法事,更不用说神婆了。要是以前她肯定提都不敢提。不过,现在公公已经不在了,而男人又失忆了。既然大夫都说没办法,那也许可以试试……
“别。我们要相信科学。”白戎衣说的正义凛然,但是实际上心理却有些惴惴不安。起码他的经历完全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可是他还是要坚决阻止女人的行为。因为首先他认为即便有鬼神的存在,那些拿人家钱财替人消灾的普通神棍们也不会有什么真本事。其二如果真有那种奇人,万一被发现如今的他是旧瓶装新酒,那就麻烦大了。所以,打住,坚决打住。
“科学?”女人茫然。
“神棍的话,千万不能信。否则不但浪费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给自己添上无穷烦恼。”
女人还是有些不甘心。
“你想啊,要是那些神棍真的那么灵。那么从古到今几千年为什么还会有医生、郎中这个行当呢?神棍要是真灵,郎中们早就没饭吃了。早就灭绝很多年了。”白戎衣的话说得女人似懂不懂。不过,在习惯的思维下,女人还是连连点头。
“不就是不记得事吗?不要紧,你给我讲讲,说不定我就能回忆起来。”白戎衣趁热打铁,抛出了他早想说的话。
于是,小夫妻的第一次秉烛夜谈就这样开始了。
当然,实际上是在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白戎衣完成了对白家以及少年白雪白子明的一个泛泛的基本的了解。
当雄鸡唱小,天方鱼白之时。谈话终于进入了尾声,而阿秀也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坚决遵守妇道。再不敢和他吵架了。
白戎衣心中一阵愉悦,不得不说这万恶的旧社会的确是男人的天堂,尤其是有钱的男人。
“我现在宣布一件事情。”白戎衣清了清他的嗓门,一夜未睡,尽管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在倾听,但是他仍然感觉到身体困倦的不行,声音也有些沙哑。看来这副新身体质量不怎么样,很有必要加强锻炼。
女人明显的倦意挂在脸上,但是还是表现出毕恭毕敬的样子,似乎在聆听最高指示。
“我决定改名。”白戎衣心理对这次诡异事件中最满意的事情,就只有少年也姓白。这对自己是个安慰,能留住自己的姓名也算是现在对父母能做到的唯一有价值的纪念吧
“改名?”女人又愣了。自己连大名都没有呢?而男人却要改名了,读书人和乡下丫头真是不能比呀。
“我的名就不改了,还叫云,但是字得改,改为戎―戎衣微笑着等待女人的附和。
可是,没想到女人拒绝了,而且分明有些急了:“相……,这可不行。公公说过,你的字――小天中间的那个小字,可是祖宗早就留下来的辈分,是绝对不能改的。等过两年,你还要回白家村上族谱呢?我虽然不识字,但也知道这……这绝对不行。”
“我这是改字明志。草昧英雄起,讴歌历数归。风尘三尺剑,社稷一戎衣。”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一缕阳光射了进来,整个人顿时变成了金色,在女人眼里宛若天神一般,声音阴阳顿挫,铿锵有力,女人虽然听不懂,但是心中还是多了一股莫名的昂扬的情绪:“至于族谱……如果实在不行,那族谱上的字就不改好了。”
“相……”女人也忍不住站了起来,说惯了相公说顺嘴了。
“以后你就称我戎衣吧。”
“这样行吗?”女人有些迟疑。
“我说行就行。”
女人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我称呼老爷吧”
清末的规矩,他实在不明白,不过还是有了一种挫败感,一时间有些无力:“好吧,随你。”
“老爷,能给我起个名吗?”女人的眼中满是期待。
“起名。嗯、好。我的戎衣来自杜子美的诗,那就一事不烦二主了。起个什么呢?……”在女人无限的期盼和景仰中,他沉思了很久忽然叫道:“有了。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你叫春衣吧。希望你的人生永远都是春天。”
他的话还没说完,女人忽然激动的大叫起来:“柳春衣,白柳春衣,我终于有名字了。”那明亮的大眼睛上再次盈满了泪水,不过这次是激动的。
女人几乎是狂呼着冲出了门,就听得她在院子里大喊大叫:“最快~我终于有名字了。”然后就是一阵丁丁咣咣的敲门声:“大毛、小黑,我有名字了。”
始作俑者却还站在那里,半响回过神来,嘴里还自言自语:“没搞错吧。杜子美的诗这么多,我记得的也不少,怎么会给她起这么个名字。白戎衣、柳春衣,都是衣,难道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迎着阳光望向天际。太阳刚刚升起,还没有给大地带来多少热量。但是它的明亮却不可小觑,只一瞬间,就耀的他眼睛里尽是泪水。
太阳升起来了,这是新的一天。对于白戎衣来说,如此。对于柳春衣来说,如此。对于这个时代,亦如此。
因为大家都听说官府去调米了,所以虽然限了价,但是买米的人还是不多。大家都指着过几天米价继续跌呢?各家米号甚至米行都是惶惶然不大敢再进多少米了。
到的快晌午的时候,女人又听说闸北那边有人抢米,说得活灵活现,米号老板的名字都说得清清楚楚,这把女人新得名字的喜悦冲得干干净净。一夜未睡的困倦涌上头来,心中无比的彷徨、倦怠。
吃罢中饭,上午补了一觉的白戎衣提议干脆关了门歇半天。女人想想也就同意了。接着他又提议去江湾看看。女人也同意了,并让大毛套了车。
在前世,白戎衣到过上海,还和朋友去看过遗弃的江湾机场。虽然都是匆匆的过境,但是还是有些印象的。
江湾镇位于公共租界虹口的北部,所以女人提议从租界里穿过。他当然没什么意见。
上海自然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街道要窄的多。只是人也多,看起来似乎很热闹。满街都是大辫子,牛马车来来往往。看着看着,他越发的多了几分失落。
进租界的时候,他很有几分提心吊胆。不过,几名印度阿三倒也并不如传说中的那样跋扈,简单检查了一番之后,挥手让他们走了。女人告诉他,阿三们主要是查有没有武器,在租界里没有洋人的特许,不说枪械了,就是携带刀剑也是不允许的。所以租界里的治安要比南市好的多,这几年里租界是越发热闹了。白戎衣听到这里,很有几分不舒服。
途中,女人说要去百老汇路买些呢料。19世纪末,欧风东渐,崇尚西服者增多,呢绒销路也是越来越好。即便是不做西服,也有许多人买了呢绒去做成衣。白戎衣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呢,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马车路过蓬路的时候,白戎衣忽然听见一声嘹亮的公鸡的鸣叫。顺着声音揭开帘子看去,大喜,连忙叫着大毛停车。然后不等停稳,就跳下车,向前奔去。
柳春衣本来是靠在马车上打盹,确实有些累了。但车一停,她就醒了。看着男人跳下车,她也赶忙跟上,别看她是小脚,跑起来倒也没慢多少。
男人跑到一个洋婆子的身边停下了。
那洋婆子金发碧眼、颧骨深陷,个子也高,仅比男人矮了少许,腰间围着件大白裙。左手端着一小盆麦麸,边上还围着几只鸡。虽说上海开埠以来,洋人渐多。柳春衣到上海后八年来见过的洋人起码也过百了。但是她总是觉得洋人就同鬼魅一般,幸好这不是晚上。男人为什么要主动去招惹这洋婆子呢。
她虽然不认字,但是还是知道规矩礼节的。所以快到男人身边时,她放慢速度,缓缓地走去。
“天啊”男人竟然会讲鸟语
男人双手挥舞,唾沫横飞。虽说她完全听不懂,但还是能感觉男人的语速奇快,显然男人的鸟语非一日之功。
洋婆子一开始只是在听,尔后摇头,轻皱着眉。
豆市街不在租界,还从没有洋人到白记买过东西。而她也从来没有站得这么近的看过洋婆子,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嗯,五官都有,丑是丑了点,不过看起来洋人也是人
洋婆子终于笑了,腰肢还夸张的扭动着。
狐狸精女人暗骂了一句。
然后,男人转过身来对她说道:“身上有二十块大洋吗?”
…………
女人气呼呼的坐在马车上,不吱声。呢绒也不买了,马车直向江湾镇而去。
二十块大洋,买了十只鸡!女人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是偏又不能说不。因为每回回娘家的时候,阿姆(母亲)都反复叮咛要她在夫家切莫任性。又说这男人最好的就是面子,尤其是在人前,这是顶顶重要的事。虽然她心里百般不愿意,但是也不敢让男人在洋婆子面前没了面子。难道男人是被那个洋婆子骚狐狸勾引得动了心。可那洋婆子可是丑的跟鬼似的呀
“心痛了”白戎衣笑嘻嘻的说着:“有意见,你就说嘛,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你是老爷,我哪敢有意见”女人愤愤地说着。
“看你嘴巴撅的老高的样告诉你吧这可是莱克亨,咱可算买到金凤凰了。以后你就等着数钱数到手抽筋吧”白戎衣说完还感慨了一句:“真是没想到这个时代就有莱克亨了,捡到宝了、捡到宝了。”
“来……什么?不管是来什么,它总不会下金元宝吧?现在市面上一等的浦东鸡六、七斤重的,一块大洋也能买俩只半,如果是六等的蚌埠鸡那差不多能买五、六只呢?”女人说到这里全身都在抖:“这……真是败……败家呀”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对,可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于是尴尬的望着男人。
没想到男人倒是不急不恼,徐徐的说道:“鸡和鸡是不同的,这鸡可不是吃的肉鸡,莱克亨可是有名的蛋鸡。我想在这个时代,它应该是品质最优良的蛋鸡了吧”
“蛋鸡?”女人听的不太明白。
“所谓蛋鸡,就是指生蛋非常厉害的鸡”白戎衣说完发现女人还是一团浆糊的样子,不由得感叹:这没文化可真可怕。于是又问道:“你养过鸡吗?”
女人点点头:“小时候养过。现在大院那边也养了十几只鸡,农忙的时候过去我也过去帮帮九叔。”
他知道她说的大院就是指江湾那边的宅子。江湾那边虽然白家有房有田有地,离铺子也算不得太远。但是店里有生意,还是不能天天过去。所有在那边雇了两长工。一是种田种棉花,二是照看宅子。九叔就是其中的一个长工,他是白家的远房族人,算起来他本该叫叔爷的。不过,因为早已出了五服之外,又是白家的长工,所以女人一直叫他九叔。
“那我问你你所养过的鸡中,最多的一年能生多少蛋?”他兴致勃勃地问道。
“啊?”这个问题的确把女人难倒了。虽然她不识字,不过平常生意时的一些小帐她倒还是算得挺清的,所以数她倒还勉强会算的。但是平常人家谁会去统计自家的鸡一年生了多少蛋?她想了半天,最后说道:“一年多少,没算过。不过,一般的鸡都能三、四天生一个,多的也就两、三天生一个。有时也能一天一只。一般春天、夏天生蛋多一点,秋天、冬天生蛋少点。”
女人一边说,他一边点头,一边笑:“别的鸡呢,我不知道,但是你刚才说的浦东鸡也就是九斤黄我却很清楚。它算得上是顶好的肉鸡了。但是生蛋却不怎么样。如果散养的话,一年也就百十来个,就算是喂饲料,细心照顾,也只能一百三十来个。可是莱克亨就不同了,一般的散养也能一年下个两百余个,饲养得法的话,一年两百五、六十只也很平常。有些特别优良的一年三百只也是可能的。”
“三百?那不是差不多一天一只?一只蛋差不多十文钱,一年三百只那就是三千文,两块多大洋这就是说半年就能把本钱拿回来了。”虽然男人的话有些她不明白,但女人的嘴里已经算开了。
“不能这么算。”男人笑得有些诡异:“咱们一开始鸡太少,不能卖蛋。一个蛋一般二十一天就能孵出鸡来。我们现在买了七只母鸡、三只公鸡,另外还有二十三枚蛋。七只母鸡一个月最少能生一百五十只蛋,孵化率百分之八十应该能做得到。出生后公母的比例按一半算好了。那就是一个月60。这60只小母鸡最迟三个月后也能生蛋了。”男人说到这里,以右手食指为笔,左手掌为纸,算了起来:“如果按这样算,那二十三枚咱们买的蛋不计算在内,粗粗算来半年后我们就能有蛋龄母鸡187只,一个月能产蛋4114只。这还不包括还有一百多只成年公鸡可以卖掉,此外还有四千多只孵出的小鸡。”
女人有些不信:“一斤蛋市价八十文,一个月4114只,那就是差不多29块大洋。”
“我们如果一直只孵不卖蛋的话,到了第七个月就能月产出将近两万只蛋呢?再往后,我现在就算不出来了。”
“两万?那不是快赶上咱们一家米号的利润了?”
“这还没算现在的这枚蛋呢?威廉夫人说了。她朋友们那里也养了一些,都是喂着自己吃的。大约有几十只。她会帮我联系,再卖些给我。”
男人的话让女人快发疯了。当然是乐疯了:“老爷你没算错吧,赚钱也太容易了吧?鸡吃的麦麸也不值什么钱。”
“容易?其实一点不容易。而且要保持这么高的产蛋量光喂麦麸可不行。还得保持相当多的精饲料。玉米、麦麸、豆粕、鱼粉、贝壳粉、骨粉、石粉,碳酸氢钙、植物油、盐。这些可都是要钱的,再说要养那么多鸡,肯定还得请人。养这么多鸡肯定需要建鸡舍,还要长期保持干净卫生的环境,要定期消毒。这些可都要钱的。不过,开养鸡场还是很赚钱的。具体的利润我现在算不出来。但是按照这个市价我估计最少有30%的利润。当然如果我们将来养的数目多了,鸡蛋价格肯定不会还有这么高。”
“玉米可不便宜。”女人的头又大了起来:“这鸡吃的都快赶上人了。”
“要想马儿跑的快,怎么可能专喂草呢?”
女人终于从发财的疯狂中清醒过来,疑惑的望着他:“老爷,你怎么会养鸡?”
“我从……”白戎衣脱口而出两个字后,立刻止住了。他本来想说:我从小跟着我爷爷养鸡,有什么好奇怪的。小时候,我爷爷就是养鸡万元户,到我初中的时候,我爸更是直接办了个大型的养鸡场。不过,他很快想起了他现在的身份。
“我从书里看到的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白戎衣的背上全是汗,不过脸上却看起来轻松无比,他眉毛挑了一下,做豪情万丈状:“往日里我是专注于科举,所以才对生意上的事不在意。可是这不代表我不会赚钱。既然现在仕途走不通了,那我就做个大商人吧我的漫漫商道就从这小小的鸡蛋开始吧”
女人的眼睛里全是小星星,男人被雷劈后不但忘事了,而且变了,几乎是脱胎换骨的变了,如果不是他的样子没变,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她的男人。不过,男人的这个样子她很高兴,很喜欢,因为此刻的男人给她一种很强大很安全的感觉,这是原来的白子明从来没有过的。
第四章桃花眼
此时的江湾镇街道狭小,平房居多。镇内最宽敞的江湾大街宽也不过2米,其他都是小街小巷。马车在镇内逛了一圈,白戎衣发现镇内花园别墅倒是不少,此外就是有许多家族的祠堂。
白家的宅子在镇外不远。共有两个院子,中间打通了。面积倒是不小。看起来老秀才肯定是准备将来在这里落根的。
白家的长工有两人,一个是白家的远亲九叔。五十多岁的人,黑且瘦,头发基本倒还是乌黑,但是脸上却是布满风霜。看起来似乎有些木讷。
另一个是江湾本地人大虎。大虎姓宋。路上他听女人介绍过,大虎三十五六岁,但至今还未娶亲。早年间家里本来还有几亩田,但是因为他好赌,全给输光了,还借了一屁股债。三年前,老娘硬是活活的气死了。老娘死了,对他触动很大,于是他用菜刀剁了自己左手的小指,发誓再也不赌了。再后来就到了白家做长工。
路上他以为大虎是个赳赳大汉呢,可惜人却不如其名,个子也就一米六,紫黑的皮肤亮堂亮堂的。看见他们到了,有些畏畏缩缩的,真的很难想象他有剁指明志的勇气。
晚上,柳春衣的心思全在那几只莱克亨鸡上。别说这洋鸡和那土鸡比起来确实不同。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那些土鸡往日里看起来也不错,这一比立刻就觉得只只个头矮小、瘦骨伶仃。十只洋鸡都是一身白,如丝如云,若雾若素。那金黄的嘴巴和腿脚,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子一般,油亮亮的。而那三只洋公鸡更了不得,鸡头总是高高昂起,声音嘹亮豪壮。而且好斗的很,才把它们从马车上放进鸡群,就搅得土鸡们不得安宁,一会儿功夫就把那几只土公鸡赶到一边去了。
柳春衣喜滋滋的说道:“光看这卖相就不错。就那劲劲的样子倒是十足象了那些耀武扬威的洋人。”
白戎衣倒是没注意到不识字的女人竟然破天荒地说了句成语。此刻他正冥思苦想呢。
…………
其实上午他也一直没睡着,躺在床上脑子却越发清醒。也是,初到外地不是太劳累的话人有时还会不适应呢,何况是到了一百年前,面对的是一个以前完全不能想象的生活。这时差要倒过来可真不是一天半宿就能做的到的。
虽然说看来短期内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了,不过他也看得出来白家似乎也不像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再改善改善环境。他从女人嘴里知道如今是清光绪三十二年也是丙午年,光绪这个窝囊的皇帝他是知道的,但是光绪三十二年却不知道是什么年份,丙午年更是完全没有激起一星脑电波。只知道应该是清末了。
一开始他倒是雄心壮志的想自己不远百年回到清末,怎么着也不能说是白来一趟,怎么也得至少在历史上溅起几圈涟漪吧
不过,很快他又泄了气。他不过是一个刚毕业一年的大学生,大学里还是学的计算机软件编程。这专业如今到了百年前绝对是冷门。而且还要冷许多年。而毕业后在公司里做的是计划,月复一月的重复,才三个月就有些腻味了。也许正是因为工作上没有什么热情才又在爱情的新长征路上吹起了号角。
他越想越气闷,自己似乎就是个没用的人,似乎什么也不会。真是后悔。当初应该少泡点妞、少灌点水、少玩点白戏,自己要是当初多学点东西,在这里弄个发明什么的,那还不轰动全球、世界首富啊。
最后他想来想去,自己的优势大概有这么几点。首先:他的外语还不错,英语过了六级,法语过了四级,这还得感谢那位大学里他使劲追了近两年最后没追上的法国留学美眉,得感谢他毕业后去了一家英资公司。在这个年代,虽然语言可能有些差异,但是应该问题不大,这样的话,万一实在不行,去洋行里找份差事应该不会太难吧?好在这是上海。其二:小时候就跟着爷爷养过鸡,家里最后还开了大型养鸡场。虽然自己当初对这不感兴趣,但是现在这大概就是唯一看得见的特长了。
其三:就是自己怎么说也来自一百年后,这眼光见识肯定是要比这个时代的人强的多。而且虽说历史知识他基本上都还给中学历史老师去了。但是一些大的事件还是知道的。起码他知道光绪后面的皇帝是溥仪。辛亥年武昌起义,奠定了民国,但又被袁世凯窃取作了总统。袁世凯想做皇帝,结果没两天死了。然后中国就进入了北洋军阀统治时代,当然孙中山一直在南方继续**。后来国共合作,不久北伐,蒋介石名义上统一了中国。接着是内战,军阀之间混战,国民党意图消灭**和红军。不久日本人来了。八年抗日,三年解放战争直到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而在世界范围内则是经历了两场世界大战。
这些历史知识虽然断断续续,而且大多数都记不得确实年份。但是,他觉得这些知识总会有用的,虽然现在他还看不太出对自己有什么用。虽然他很相信网上看到的两句话:历史绝对不是历史书上记载的历史。历史也绝对不会简单的重复。但是他相信历史的发展还是有规律可循的。有些结果是不会以人的简单意志就发生改变。除非力量对比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不过,思来想去,他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除了在爱情方面,他一向不好高骛远,所以如今好好活下来,适应这个时代是第一紧要。而有可能的话,多赚些钱。没有钱是寸步难行的,这绝对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
白戎衣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上一趟街就能遇到优质的蛋鸡。
当然真要养起来,并不是像说的那么容易。首先一个麻烦就是玉米。玉米在二十世纪后期就被列为几乎所有的精饲料中最主要的成分。而他从柳春衣那里也了解到这个时代,粮食还是很紧张的。咸丰以前清政府规定粮食准进不准出,而且还是鼓励进口的。据她说鸦片战争前,朝廷规定进口大米,一律免税。对洋人运来的大米,实行包运包销。此外还奖励民间出国贩运大米。数量巨大的话,经地方官员查明,还将授予一定的官职。如今虽然没有这么一说,但是朝廷一般还是不允许米麦出境。只允许杂粮和豆类出口。
玉米虽然只能算是杂粮一类。但是最近几年,许多地方遭灾,米价高居不下,这杂粮的价格也自然水涨船高。要是主要用玉米的话,只怕这成本太高。
还好,白家是经营粮食的,这样一来成本要低的多。白戎衣考虑后还是决定多用麦麸、豆饼,少用玉米。而其他的:贝壳粉好说,大不了出钱收购一些,海边上不缺这些,而且用量也不大。石粉,有石磨就,骨粉也好说,实在不行,可以用鸡蛋壳代替。最麻烦的还是鱼粉。这东西现在估计可是没处买去。
白戎衣想了想决定那就用爷爷用过的土办法,养蛆。
最后他又想到就算再买到几十只莱克亨,要等到成相当规模估计也要半年以后。这就意味着有半年时间只出不进,这可也是一大笔开销啊。白家有多少家底,他不清楚,但是这不是个好办法。如果长时间只见钱出不见钱进,谁也会急眼的。他可不想高估柳春衣的忍耐力,更不想他的商业梦第一次就中途夭折。所以他决定明天一定再鼓动着她去买些产蛋高的鸡回来。虽然莱克亨可能买不到,但总能买到一些产蛋相对高些的品种吧他还想实在如果买不到,那就多买些浦东鸡好了。它们虽然产蛋一般,但是却是上好的肉鸡。卖鸡也算是个选择。
…………
第二日清晨,当他吞吞吐吐的向柳春衣说出他的意思的时候。女人的一句话让他哑然失笑:“老爷,钱不都在你那里吗?”
原来,老秀才过世的时候。虽然把白记交给柳春衣管,但是却将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而且交待的很清楚,白记米行的帐面上只留两万元。每个月赚的利润,都让账房老尤直接交给儿子存入钱庄。而江湾和老家也一样,收获后的棉花和大米卖出后,也由老尤直接交给儿子。虽然小秀才基本不管事,虽然家里的事平时都是女人在管,但是柳春衣在钱方面能作主的也只有两万块。这还得账房老尤没异议。
白戎衣除了从心底里赞了一声不曾谋面的老秀才真是老谋深算以外,也暗暗为女人叫了一声屈。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就方便多了。回到外咸瓜街的家里,他找到了女人所说的放银票的小箱子。当着女人的面清点了一下银票,结果发现存在源丰润票号上有五万三千六百多大洋。此外,小箱子里还有现洋七百三十二块以及五十多块铜元。
虽然他还没有很真切的能感受到这些钱到底相当于多少购买力,但是看着女人亮晶晶的双眼,他就知道这笔钱绝对是笔大数目,而且绝对大大超出了女人的估计。
不过,这事过后也带来了一些明显的麻烦,那就是女人看他的眼神有了显著的变化,那分明就是带着电的桃花眼。也是,谁让他对女人完全没有戒心呢,能让女人没有想法吗?
第五章包身契
这天的米号倒是营业了。不过,生意却还是淡的很。
柳春衣知道他要上街去买鸡,于是主动提出要陪他去买。他心里其实很不愿意。为什么?很简单,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虽说她这个不识字的小脚女人不符合他的审美情趣,但是他知道自己意志力一向薄弱,而且对方可是名正言顺的童养媳,尽管还没有圆房。但是他也分明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越来越炙热,再烤下去的话,只怕没多久他就糊了。
而且他也知道女人还是对他不放心。别看昨天讲的时候,女人好像被说得五迷三道的。可是一早上,她就说了好几次,让他一开始不要搞得太大。有个一、两百只就差不多了。虽然女人说得小心翼翼的,但是他还是知道女人并不完全相信他昨天说的话。由此可见,女人虽然不识字,但是还是很精明的。
尽管不原意,但他没法拒绝,因为他现在人地两疏。
上海此时卖鸡的店铺叫**鸭行,主要分成南北两市。南市在董家渡,而北市则在十六铺。
他们去的是董家铺。
那里的确是热闹非凡,是鸡鸭的海洋。自去年海大达轮步公司开办“小长江”航线后,因为沿线的海门、南通、扬州诸港均盛产鸡鸭,于是旅客商贩常携带或贩运鸡鸭来上海。每当班轮抵达大达码头,下船的旅客“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情景比比皆是。而且据说如今每日从苏北运来的活鸡鸭都过万只。
柳春衣听了之后没什么反映,但是白戎衣却是脸色大变。
因为既然鸡、鸭能运,那鸡蛋肯定也能运。而且规模也不会小。自己的养鸡场如果办起来了,那将来这蛋的竞争肯定会相当激烈。而商战一旦打起来,最管用的就是价格。当然老实说,他在这方面有信心。他相信现在这个年头没有人能够大量出售成本比他还要低的鸡蛋。但是价格战可是双刃剑,伤人也伤己,就算自己最后能够占领市场,但是利润空间必然大大缩水。此外他还知道商战可不是仅仅是由价格就能决定的了的。他父亲开始办养鸡场的时候,就面临过这样的问题,有些地方的市场,哪怕你的鸡蛋再便宜也打不进去。而现在是清末,得罪不起的势力就更多了。自己想要将来独占上海滩的蛋市,只怕是困难重重。因为这必然要得罪很多人,得罪很多固有的势力。
不过,事情还没做,就打退堂鼓不是他的性格。他想着看来有必要去调查一下上海的鸡蛋市场,看看这潭水有多深。自己昨天计划的是有些莽撞了。当然养鸡场还是要开的,如果万一蛋市里真有惹不起的势力,那就控制规模,赚点小钱算了。
鸡市上的鸡品种倒是不少。大多数人买鸡都是为了直接食用。所以这里的鸡大多数都属于肉鸡一系。虽然这个时代可能还没有肉鸡的说法,这些鸡以浦东鸡为一等,其次为嘉兴、天生港、溧阳、镇江鸡,蚌埠鸡为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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