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觅坐在厢房内,烛光照在她脸上,眼底那颗小痣显得尤为清晰。
“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小瓶子,我不知道司大人想说什么。”
柳觅的目光在司南手中的小瓶子上掠过,语气带着几分的散漫。
司南面色如冰,视线落在窗楹前燃着的熏香上,丝丝蔷薇花的味道,好味却又显得有些浓烈。
他沉吟片刻,见对面的女子似是不想跟他往下说,索性站起身朝房间内不远处的小柜子靠去。
柳觅见他突然这般动作,开口想阻止,又心知适得其反,咬紧牙关生生把话全数收起。
“哗啦”一声,柜子门被拉开,瞬间里面的瓶瓶罐罐随着他的动作摇晃,药香盖过蔷薇花气息如浪般涌入他的鼻尖。
司南剑眉微微跳动,指尖轻轻在每个瓶子上掠过,之后又拿着手中的小瓶子开始对比。
过了半晌,他从最里面拿出一个和手中一模一样的瓶子放在柳觅面前:
“之前我觉得奇怪,裴大人入朝也有两年,不少一出,他什么时候有了闲心,养外室?
直到我查到他养在汀兰榭的女子是那日行宫出事活下来的五女之一,便觉得事情有异。
如今见柳姑娘房间这般,才知道,柳姑娘懂医术?”
柳觅没看面前放着的瓶子,悠悠的目光扫了一眼对面的司南,大方应下道:“是,我略懂医术,可是又能说明什么?
司大人拿着从无为子身上搜出来的瓶子就说和我有关系?可这瓶子若是仔细找定然还有别户人家有,再说,我又不知无为子拿着个瓶子是作甚的?”
司南愣住了,他本来想用这瓶子诈柳觅,让她失言认罪,没想到人家就根本不上套。
他眯紧双眼看着她,又说道:“既然柳姑娘这般说,那我便提醒姑娘两句话。
柳姑娘可知道在我审无为子之前,他是身患重病的,没想到第二天,等我提审他的时候,他已经身体转康了?”
“不知道!”柳觅摇头。
司南深吸一口气,看着对面一脸故作无辜模样的女子,自知找不出破绽,无奈只能往下问道:“那你可知道,一个月前半月大理寺外猫儿胡同发生过厮杀吗?”
“不知道。”
司南咬牙,继续问:“那你又可知,汀兰榭巷子外的医馆,当值夜班的小郎中一个月前不见了的事情。”
“自然不知!”
“你!”司南气得死死看着对面的柳觅,他多少能猜到这一切是裴云殇和她的把戏,可是他就是抓不到证据。
“好!”司南深吸一口气,又问,“那一个月前那晚,裴大人在哪里?”
“一个月前,哪晚?”柳觅这次说了不一样的话,可对面的司南更是气得死死抿唇就这般看着她。
他可劲给她挖坑,故意把日期说得模糊,逼她就范,她呢?就跟个泥鳅一样,根本不往网里钻。
“就是...清明后八天的样子。”这次司南是彻底败下阵来了。
柳觅听到这,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道:“您说那晚啊,裴大人当然是在妾这里留宿了。
那天清晨大人还因为起得晚了没去议事堂,不信的话,司大人可以去议事堂问问那天当值的,可否有此事。”
柳觅知道,那天裴云殇晕血,一早晨都在汀兰榭。
司南冷笑一声,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对面的女子,他自知是彻底拿柳觅没了办法,一个瓶子说不了什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抓不了她。
只是让他意外的是,他以为一个差点没命的贵女是个什么娇弱的大小姐,没想到,长得确实娇弱,让人没有戒备心,心眼子倒是跟个莲蓬一样!
“既然柳姑娘都这般说了,可能是我找错地方了,方才多有叨扰柳姑娘,告辞!”
司南站起身,也不打算再纠缠,拿起桌上瓶子准备离开。
柳觅也跟着站起身子。
司南以为是她要送他,连忙道:“姑娘本就在休息,便不必...”
“我没有要送大人的意思!”柳觅看着司南,目光又落在还一片狼藉的院子内。
她对着他福了福身子道:“既然大人自己承认是找错地方了,那么您的手下推了我的仆子,倒翻了我院子的食物,是不是应该给个说法?
先皇枫帝在位时最是不喜官压民,为了这个还差点废了酷吏,不知大人是不是应该以身作则?”
“大人!”站在门外等着司南的四个巡捕见柳觅得理不放人的架势,忍不住想冲上前给她个教训。
“够了!”司南呵斥,阻止那四个不安分的手下。
他侧眸就这般看着柳觅。
柳觅不卑不亢的和他对视上。
司南冷冷勾唇,转而走到房间内关上方才他拉开的柜子门,之后又给四个手下吩咐,让他们把院子弄干净。
周嬷嬷站在原地也得了一两赔罪的银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司南见收拾的差不多,带着四个手下准备离开。
就在他半个身子已经踏出门外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转而看着厢房门前目送他们离开的柳觅。
他思忖间,上前几步走到柳觅的面前道:“柳姑娘跟着裴大人是为了什么?”
柳觅横了他一眼,似是在说和你没关系。
司南冷笑一声,道:“今日交手,柳姑娘也是个聪明人,又是千金之躯的。
司某想给柳姑娘劝解一句话,姑娘真以为裴云殇就是表面看的那般心慈面善?甚至你被他忧国忧民的心思感动的不惜谎骗大理寺也要为他遮掩一二?
可姑娘知道吗?自古想登高的,都会给世人一个假象,柳姑娘自求多福!”
话落,司南快步离开汀兰榭。
院子门在最后一个走出汀兰榭的巡捕后关上。
柳觅见人终于走了,提在胸口的一口气也彻底泄了下来。
她整个人身子一软就往地上坐。
“姑娘!”周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柳觅摆手,示意她没关系,她只是太过紧张和压抑,身子一放松,没了力气罢了。
“姑娘喝点水!”周嬷嬷把杯盏端在她的面前。
柳觅呷了两口,便让周嬷嬷退下。
此刻屋内仅剩她一人。
她看着已经堆了厚厚蜡炬的烛台,眸子慢慢眯紧,司南的到来纯属意外,却也给她一个警告,她不想牵扯裴云殇太多的东西,也不想知道他如此筹谋要作甚。
她之所以帮着他瞒着,只是因为她不觉得无为子这个事情裴云殇有错,至少南郊的流民有了一处遮风避雨之所。
至于剩下的,等灵风醒来,她就得快快离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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