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风波
夜晚,皇宫大内的城池里总少不得一些歌舞升平的的热闹场面。这不是,随着东晋战败的消息传开,西昌南襄两国的常驻使者赶忙是连夜入城庆祝,加之西北犬戎,蓟青北草原诸部使者皆来庆贺,逼得魏丹是不得不大摆宴席陪醉,花费重金设下国宴。
然而,宴会之上,随着一曲调子凄凉的北邑名曲奏响,来自其余两国和草原诸部的使者却是纷纷皱起了眉头,更有甚者,竟然是直接把目光投向了魏丹所在的方向,报以不悦神情。
“诸位,怎么?是这曲子不合胃口吗?”魏丹见状,赶忙是用一副好奇的目光投向台下,只听他旋即问道,装的似懂非懂。
于是,台下的一名查可汗国使者顿时是站起身来,他像中原皇帝作揖,继而操着一口不太娴熟的中原腔说道。
“尊滚的陛下,我是李德木,您的朋友。在我们国家,邀请宾客从来不用这种悲伤的歌曲,陛下之心死思在下不敢揣度,只是觉得不妥!”说罢,他还不忘行使一记他们国家的礼节,只见他将右手放在左胸位置,旋即鞠躬。
然而,魏丹闻言之后,仅仅是笑呵呵的看了眼面前的这名男人,只见他旋即便非常淡定的对面前的这名使者说道。
“李德木先生,你来到我中原的儒圣净土,可否读过我儒家典籍?”
“读过!”李德木闻言,他看了眼面前稳如泰山的中原皇帝,心中不由得有些惊奇。毕竟,他也不是来到这作为中原净土的北邑三年五年,而是足足有二十三年之久,此其间,他见证了上一代帝王魏满山的君临历程,故而便更能察觉到此刻面前的北邑君主之优秀,可谓之,胜之远矣。
而在他的心中,若是魏满山作为君主的时候,他只能给北邑的发展打七十文的分数。那么,到了魏丹这里,却足足可以值得一百二十文,差距之大,可见一斑。
却说,正当李德木心中还在打着小算盘准备继续和魏丹周旋的时候,魏丹却是转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宫廷乐师,他旋即开口说道。
“那既然李德木先生读过我中原典籍,想必能很清楚上面的一句话,我说出来,您听听对不对?”说罢,魏丹顿了片刻,静候那名使者的回答。
“陛下但说无妨。”李德木说道,只见他很是淡然的看着魏丹,虽然知道魏丹已经胜券在握,但他却丝毫不慌,只是微微前倾身体站在那,便有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
“这句话叫做客随主便,即先生来主人家做客,不论主人的招待之法如何不遂您愿,只要是在招待先生,先生便不应该多说半个字,指手画脚,成何体统?”魏丹很是认真的说道,北邑乃是礼仪之邦,故而格外看重这些。
说罢,只见魏丹还不忘站起身来,他举起手中酒杯,为了避免伤了和气,故而主动敬了面前男人一杯,旋即再度落座。
然而,那男人却仿佛是并不买账。毕竟,北邑的礼仪又不是他外宾的礼仪,他便在饮完和魏丹的那杯酒之后,很是淡然的再度开口说道。
“皇帝陛下,我等自然尊重你北邑的礼仪,只是不知,您北邑作为主人,可曾关注过我们的礼仪?所谓的客随主便,仅仅只是主人家可以不好好招待客人的借口罢了,还请陛下仔细考虑您北邑与我西北诸国的关系。”
说罢,只见他还不忘拂袖抹去嘴边的一丝酒迹,这才是落座下来,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四周。
这一刻,毋庸置疑。周边的草原使者皆是投来了赞许的目光。毕竟,作为习俗相近的国家,他们的共识明显更多些,也就更容易
从中找到自己的要求了。
然而,西昌和南襄国的使者却报以不悦神色,他们看着四周的这些草原蛮子,很不乐意的耸了耸肩,心中也是不禁暗骂这帮蛮子的无理。
可那魏丹闻言只是笑笑,只见他再度抬手饮酒复落手,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
“先生说得有理,甚是有理!”
说罢,他便也不再争辩,只是淡然的看着那位座下使者,报以和煦的微笑。
使者见状,大都也是报以笑容,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谁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
殊不知,就在此时,在那位于宴席最后方的地方,有一位陪坐官员此刻却是已经面红耳赤。只见,他眼中浸染着泪水,而更多的,应该还有愤怒。
下一刻,经过他的再三犹豫之后,只见,他最终还是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昂首挺胸,喝下去一大碗酒。
然后,当他穿着粗气之时,这才总算是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向那上殿是缓缓而去。而他,叫做徐醇,今日就要去那大殿之上,行那些皇帝所不能行之事,为他北邑儿郎,讨个公道回来。
却说,就在他身前,老早便有侍卫察觉出了异常,旋即他们赶忙是上前阻拦阻拦。然而,他的目光却仅仅只是凝聚在大殿之上,只见他款款而来,亦不管身边甲士的呼喝,只是自顾自的一味向前。
终于,还是有甲士看不下去了,只见他们纷纷站在了通往上殿的台阶之前,阻止着这位年轻书生向前的步伐。只可惜年轻人眼眸坚定,他不论面前的那些人如何阻拦,仍旧是自顾自的向前,即便步伐已经无法再往前移动半分,却依旧不言放弃。
“下面那是怎么回事?”终于,台下的举动变得越来越大,最后还是给身为九五之尊的魏丹看在了眼中,只听他旋即问道,这才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身边的那些使者。
“报,兵部员外郎徐醇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非要上殿来见见陛下,陛下可要见否?”大殿之下,有侍卫听闻了魏丹的发问,他们也是不敢怠慢,便赶忙是选了个代表,冲上殿来,对魏丹一五一十道。
于是,魏丹闻言之后只是微笑,片刻,他招了招手,示意护卫放他上来,便默然无声的继续自饮自酌起来。他其实也打心眼里好奇,这名叫做徐醇的探花郎,究竟能给自己带来些什么惊喜。
“砰,砰,砰。”大殿上,随着那名年轻人上殿的脚步声越来越沉闷,不知为何,方才算不得其乐融融却也是和蔼可亲的画面发生了一些变化。只听,木质的板砖在那名叫做徐醇的官员踩踏下,仿佛是要断裂一般,每走一步,便是一阵巨响,继而还跟随着一丝断裂之声。
终于,伴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那名四年前才入仕的探花郎总算是来到了大家的视野中,只见他一袭红衣飘带,穿着得体且端庄,充斥着北邑文人鼎盛的气象。
于是,就连那魏丹见状,也不由得是有些惊喜。毕竟,治国栋梁,能多一个是一个,有如此胆识之人,若他学识也能渊博,便几乎必然能成就辅君高位。故而,想到这里的魏丹便已经开始拭目以待了。只听他旋即便很是关切的问道。
“爱卿上殿可是有何急事?说来听听!”说罢,只见魏丹还不忘看两眼座下使者们的反应。见他们一个个都装出了不以为意的神情,便淡定了许多。
然而,徐醇接下来的一席话,却令他顿时是大跌眼镜,险些没有直接一口老血喷出来。
“陛下,我上殿来只是想和诸国的使者说上一说,讲点道理!”只听,徐
醇是这样说的。而他此刻的眼神清澈如水,犹如皓月高悬,却是看着那座上的皇帝,不卑不亢。
魏丹闻言,很是想制止这个年轻人。毕竟,都到了这般田地,能不起冲突最好。否则,若是犬戎诸部南下,他北邑岂不是又会民不聊生?
然而,看那座下臣子已经将话讲到了这个份儿上,自己还有陪同官员三百余人都在倾听,如果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必然会引起大家的不满。届时,公愤还不是最重要的,只怕自己讨好外敌不成,还要被家里的臣子鄙夷一番。
于是,魏丹沉思了片刻,只得是应承下来。
“你讲吧!”他很是无奈的说道,说罢,还不忘叹一口气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是!”然而,那徐醇却压根不在意他这做皇帝的感受,只听他旋即说道,继而很是平静的将视线扫过四周,他这才缓缓的继续道。
“诸位在座的大人,想必你们家中也有亲戚朋友,但我们也不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您等可知,我北邑在两次邑晋攻守战之中阵亡人数分别在多少吗?”
说罢,他旋即再度扫视了四周一圈,目光凌厉。
然而,这一次,他看的却并不是人,而是那些人桌子上的好酒。只见,他旋即是抓起了一位使者桌子上的酒壶,咕咚咕咚就是几口入腹。
顿时,只见他脸上的红晕越发的浓郁了,装过胆子之后,他这才继续说道。
“据不完全统计,第一次邑晋战争其间,我北邑共计战死十一万八千余人,其中,尸骨无存者计一万四千八百人,而无法拼凑出完整尸身者,计七万两千四百人,另外,计残缺重伤者总共四万余人,包括较轻的断臂断指计算在内,则总共残缺者六万三千余人。而第二次邑晋战争的数据,较之第一次战争还犹有胜之,若是说出来则更为揪心。这些人,本来就是我们的兄弟,是袍泽,更有些甚至于,是我们的亲人!我不知道为何战争胜利了,就应该背着那些死去的亡魂来歌舞升平。毕竟,我们的胜利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靠着那些不惧辛苦的将士们拼尽全力打来的,亦是凭借着那些前线的死士们拿血拿命换来的,犹记得我在前线时曾听过的一句话,叫做:一寸山河一寸血,一寸草木一寸灰。怎么样?很壮丽吧!像不像是某位大家所做的绝世名篇?但是,我说出来这位作者的真相,怕会让你们为之撇嘴,因为,这句诗的作者远非是那些个诗文大家,而他,还仅仅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呀!一寸山河一寸血,一寸草木一寸灰。这是他临终时的遗言,我不妨告诉大家,我这个人没有多坚强,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曾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哭了。他倒在伤兵营里,身上满是贯通伤,由于没有足够好的医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但是,即便这样,我北邑的儿郎却依旧不缺乏丝毫大义,此谓之,何其坚韧!”
说到这里,徐醇总算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只见,他看着面前的那些个长相各异的外族人,最终,露出了一抹惨白的苦笑,于是,在那些人哑口无言的注视之下,他最后说了一句话。
“没有哪一场战争的胜利是值得庆祝的,如果有,那便是对死去战士的最大不敬。”
说罢,只见他旋即是转过身,也不给那些异国使臣反驳的机会,便擅自朝着台下是缓缓而去。最终,他坐在了自己的坐位之上,眼眶红润。
殊不知,就在他转过身的刹那,魏丹的脑海中却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被击中了一般,他旋即便坐直了身子,对着远处离开的那位年轻人是缓缓作揖,直言——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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