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风波
春节的北邑国都滁州城,自打是入了腊月以来,便已经早早地挂好了红灯笼。故而,此刻的北邑街道上,虽说是迎接了昨夜的一场春雪,却依旧是喜气洋洋。
大年初二,家家户户走街串巷,正是去拜访朋友的好日子。于是,这一夜的洛云真,带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走到了北邑国都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上,打算去趟宴凤酒楼,赴一场接风宴。
而举办此次宴会的,无疑也是那洛云真昔日里北邑国都的狐朋狗友。其间,无疑还是那做生意的汪殿鹤起的意,继而叫上了画师李纯言,公子单轩,诗人唐月华等人,打算给这位新任的镇南国侯摆个体体面面的接风宴,也好带着家里的亲人们熟悉一下,这位身负王朝南疆重任的功勋年轻人。
于是,在他的提议之下,这场宴会也就简简单单的传开了。至少,在北邑的大街小巷,还是很能流传这有关于京都阔少们的事迹的。
却说,此刻的北邑街道上。无一不是张灯结彩,洛云真拉着姐姐的手,姐姐则是牵着自己的夫君,他们也未曾乘坐马车,只是步行,边欣赏这北邑国都的春节京观,边是走走停停。
“真儿,老姐从小就很喜欢咱们都城的皮影。你看,要是赶得及去赴宴,可否先陪着姐姐找个地方,看一场戏?”突然,洛倾颜看了眼面前正在向前方行走的弟弟,她犹豫了一会儿,继而回头看了看恢宏的街道,不由得是有些恍惚。
于是,洛云真闻言之后,他犹豫了片刻,心里自然是打定了注意要和姐姐姐夫去看一场皮影的,故而,他旋即是点了点头,没有用言语去回应,却已经是告诉了姐姐自己的想法。
只见那洛倾颜见此场景之后,顿时是长舒出一口气。好似那心中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只见她旋即是牵着弟弟的手,便跑向了一边。
“诶,姐,姐。你慢点儿。”洛云真见此场景,顿时便很是无奈,毕竟,他何时见过这样的姐姐?而此刻,他的姐姐便好似是变了个人似的,从一个先前无比坚强而又内敛的人,顿时是变得大大咧咧,就和个孩子一样。却说,他犹豫了片刻,继而还是看了眼面前的男人,见这名姐夫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便也就适当的放松了下来,只听他旋即有些痛苦的呐喊道。
“姐,咱们京都最好的皮影戏就在柳子巷,五年前,那里开了一家皮影戏班子,班主便是这一代最有名的皮影工艺大师黄晨,而每一幅经过了他的手的皮影,无疑也是栩栩如生,灵巧动人。咱们先别这么急着跑,你看,那柳子巷就在隔壁,何不去那边一趟?”
然而,不管那洛云真是如何如何抗拒姐姐的决定,此刻,他却仍旧是被姐姐拽着手,向前跑。
而那位看上去面容很是白皙却少了一丝生机的大姐夫,只是在奔跑的时候喘息有些困难,却并无大碍,故而不消多时,只见,一座看上去很是简陋,此刻却在其中堆满了人的小棚子,出现在了洛云真的视野中,他不由得是眼前一亮。这里,他来过!
犹记得小时候,父亲在京都尚未扎稳脚跟,而自己却是母亲早逝,孤苦伶仃的和姐姐相依为命。那时,
他们曾经饱受排挤,故而不愿意待在那个养了很多人的“家”中,便会跑出来,找到这样一座简陋却又不需要入场券的戏棚子,一坐就是一天。而若是问,何至于此?因为,家太大了,而他们,在家人眼中,很渺小。
远方,有一座很高的宅院,仍旧和小时候一样,只是有着些许细微的修缮。
洛云真扫视四周,周围的一切,都与年少时一样,真好!
“愣什么神呐?走啊!”突然,身后的洛倾颜推了洛云真一下,却说,她此刻正在看着那门缝里露出来的冰山一角,恍惚出神。
“哦!”洛云真闻言,赶紧是附和一声,只见他当即是收起了思绪走入门中,继而看着面前的场景,轻轻微笑。
“如何,还满意吧?”却说,当那洛倾颜走入帐篷里的时候,洛云真早已是看着眼前的光影变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了。于是,姐姐不由得是用手推了一下弟弟,她旋即是微微一笑,继而走上前来,轻声说道。
然而,洛云真只是木讷的点了点头,只见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没有回应姐姐的话,不仅仅是因为这地方的熟悉,更是由于那屏幕上所说故事的熟悉。
……
只见,一座不大不小还显得有些陈旧的荧幕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而在那屏幕的一侧,此刻正坐了一位说书先生,他身着白衣,看着那屏幕上的另一袭飘然欲仙的白衣,不由得是暗自咂舌,只听他旋即开口说道。
“却说,在那南盘江之上,白衣将军,何处望神州,眼前皆血海。”说书先生那慷慨激昂的语调时而低沉,时而亢奋。随着屏幕上皮影的动作变化,说书先生只是抿了口酒,只见他微微一笑,任由那屏幕上的画面如何变动,只是保持着先前的节奏,一丝不苟的讲着自己的故事。
良久之后,他讲过了两方骑军冲阵与厮杀,说过了沙场的金戈铁马和残忍血腥。只见,他抬头看着面前的那些个正襟危坐的孩童们,不由得是有些欣慰的笑了笑,毕竟,他身为王朝里二十四黄门郎中最年长的一位,怎会只是为了生计,来这种地方讨口饭吃?
而他此时来到此处,一是因为家里早已没了亲人,二则是为了给自己立心。毕竟,人生万事难,需大道。却又有孔老夫子曾言:夫大道,自已信义为本,莫以成见为始,子民皆可文,不受饿,弃文方可武,此谓之大道哉。
故而,想必他此刻入驻这家班子说书,也是打了个坐堂讲经,为那些京城里的贫寒孩子塑立风骨的目的。毕竟,有些故事只是能听,听来觉得好玩儿罢了。而当下,有些事情对于孩子们而言,却绝对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正如同那征战边疆的将士战死,那一袭白衣身负重伤。这些,不仅仅可以令那些个孩子们正襟危坐,更是可以说的大人们有些后脊发寒。
“南疆江州,阜阳城下,白衣曾一人冲阵。而在这座沙场里,没有那传说中的金身不死,更是无人能独身陷阵。只是,那位最喜好身着白衣的年轻人做到了,而他,不仅是你我的骄傲,更是整个邑国,整个中原的骄傲。”却说,那中年黄门郎讲的故事里,专门是挑选了一
批自己比较感兴趣的段子来讲。故而,他的故事是跳跃性的,虽然没有告诉你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是每一个部分的拿捏都恰到好处。如此一来,不单单会让那些个听众们感觉非常渴望,更是勾引起了孩子们的幻想欲,于是,一个又一个坐在台下的平民家小孩,此刻便是纷纷拽着个屁股,仰头看着天花板,陷入了深深的遐想中。
却说,在这之后,中年书生又讲了好几个激动人心的故事来说这两场邑晋大战的壮丽。而这其中,当他讲道那发生在去年入冬的阜阳翻盘攻守战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却都听到了一个曾经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叫做“卫木衫”。于是,“卫木衫”这个名字,最终在市井巷弄间是彻底的传了开,而这位早先在军中并不是多成功的将领,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摇身一变,成了世间万千武者们所信奉的武神之一。
而在那说书人讲到了那青鸾攻守战的时候,在场全部的孩童却都是因为那白发老将重伤擂鼓而潸然泪下。即便一开始,有那么个别的几个孩子曾自以为与自己无关,但当他们听到了那老将再三因为失血过多晕倒在帅令坛上的时候,却也是无疑动容。更何况,此时此刻,那位曾经保家卫国的将军,镇南国侯洛云尘,早已是不在人间。
洛云真听着这些内容,却说,他不禁是暗自皱了皱眉头,却又是旋即舒展开,看着眼前人,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
“公子,有钱吗?”突然,那位列四品黄门郎的朝堂大元却是开口对洛云真发话了,只见他眼眸中充满了好奇与问号,继而是淡淡的说道。
“有!”洛云真点了点头,并没有要给这面前男子钱财的意思。毕竟,他虽说此刻不知道面前男子的身份,但是从这人的言谈举止上来看,也绝对不是平庸闲俗之辈。
然而,那男子闻言之后,却只是微微一笑。只见他继续看着面前的洛云真,再度张口问了一句。
“公子,有钱吗?”
于是,洛云真听到这里,便有些奇怪了。只听他对面前的那名黄门郎淡淡的说了一句。
“先生,你们班的戏,不花钱才对吧。”
却说,此刻,当那站在他一旁的姐姐从戏剧中回过神来之后吗,她低头看了看那面前的书生,却是旋即抬手抓了抓她弟弟的衣袖,只听她小声说道。
“云真,这位先生面前不得无礼!”
说罢,只见她旋即是对面前男子施了个万福,这才缓缓地站直了身子,静待那说书人说话。
“无妨,只是看这位公子有钱,前些天,万书斋有本古籍很合我意,只可惜那书籍只让人看前面几页,后面的看不到。如今,打算找份外快赚点钱,去买下那本书来罢了。洛公子给不给钱,但凭意愿便是。”
说罢,只见那说书先生当即是一拍惊堂木,他淡淡的说了一句结语,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春风拂柳笛声残,愁几段,花犹咽。诸位,江湖路长,后会有期!”说罢,他便披上了那件白色大衣,走出了帐篷去,在冰天雪地中,体悟活着的意义。而他,无疑是活得很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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