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琳飞往里诺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今她飞离里诺,却是带着两个念头离开的。
第一,她确实喜欢保罗。她愿意在难得的假期飞去见他,这说明了一切。
第二,她是不是太害怕失去以至于不敢开始一段新的正式关系?
可能?事实上,跟大卫的异地恋经历确实非常折磨人,她不喜欢那样。
她不喜欢很多事情,太粘人的伴侣和太遥远的伴侣,她都不喜欢。
或者,她的生活里有太多男孩了,她有太多选择,以至于她不想急着做出选择。
无论如何,这个问题必须放到一旁,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纯真年代》。
她必须花时间重温她学过的那一切东西,然后变成“梅·韦兰”。
一周后,乔琳收到了剧组传真来的日程安排,她独自飞去了纽约市。
乔琳一出航站楼就看到了已经等在门口的玛丽亚,她拉着箱子飞奔过去。
“妈咪,你不需要来接我的,JFK机场对我来说就像是家门口的地铁站。老实讲,洛杉矶机场才是最糟的,无论我飞几次,我都讨厌那里。”
玛丽亚笑着抱住女儿,“我才不会让你一个人打车回家呢。”
一路上玛丽亚开车,乔琳坐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她刚刚坐了六个小时的飞机,任谁都会觉得无精打采。
“你买的是经济舱吗?”
“是的,我的合同只报销这个档次的机票,”乔琳打了个哈欠,“而且那趟航班只提供舒适经济舱,环境没有好太多,价格却差了800刀。”
“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真的变了,乔?”玛丽亚带着打趣的意味笑着说:“我总觉得自从你开始工作以后,你开始对你的钱上心了。”
乔琳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撒娇道:“妈咪,你过去太爱我了。现在,我知道,每一分钱都很重要,800刀足以让我给我的剧组添一组不错的照明了。”
“如果钱花在你身上,那就不算浪费。别对自己太苛刻了。”
玛丽亚小时候的家庭环境算是富足的中产,可成年后她自我选择了一种非常清贫的生活,吃了很多苦,但她精神上非常满足,也就不觉得难受。然而,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受苦,这可能就是母亲的弱点。
乔琳闭着眼睛笑着说:“妈咪,这就是你如何宠坏我的。”
玛丽亚轻哼了一声,“我可没看出来你到底哪里被宠坏了,我的朋友们非常嫉妒我有你。”
“他们没背后取笑你有个不去上大学的女儿吗?”
“大学不意味着任何事,那只是一个更容易通往社会上层的标签,”玛丽亚耸耸肩,“我相信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你暂时不想去大学,ok,我没什么反对意见。”
“只要我给自己找点事做,对吧?”
“没错,而且你真的给自己找了份超级大的事做,亲爱的。乔治说了他去帮你签约时的事,小牛真的非常迫切想要签下你们。”
“他们刚刚成立,迫切需要艺人,”乔琳停顿了一下,“妈咪,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实话的,你是不是在跟乔治叔叔约会?”
玛丽亚愣了一下。
乔琳继续说:“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我知道,我只是……关心你。”
她小时候一度以为自己会有继父了,可那个男人最后还是没有真的走入她们的生活。她不知道玛丽亚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放弃了那个男人,她只知道她希望玛丽亚幸福。
玛丽亚叹了口气,“亲爱的,我不想向你隐瞒任何事。乔治和我已经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我们也许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也许不会,我现在没法立刻告诉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爱你,这永远不会改变。”
乔琳轻笑了一下,“妈咪,我知道,我也爱你。别担心我,你值得拥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不希望你因为……”
玛丽亚立刻打断了她:“宝贝,别想太多,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放弃我的生活。别把我的事揽在你自己身上,好吗?”
乔琳轻轻地“嗯”了一声。
40分钟的车程不算很长,乔琳在路上又打了个盹,她们就到家了。
在家安静地待了几天后,乔琳正式开始了《纯真年代》剧组中的工作。
第一项工作就是试装。这些服装都是去年就开始定制的,唯一让服装设计师担心的就是乔琳会不会在这小半年里长胖了。
这位意大利出生的服装设计师加布里埃尔·佩斯卡西以戏服设计为主要工作,曾经拿过奥斯卡提名。她会讲英语,但在日常生活里仍然以讲意大利语为主。去年乔琳有幸跟她面对面沟通过一次,聊了很多关于梅服装设计的理念。
乔琳能跟佩斯卡西畅快地聊天,这还得感谢玛丽亚在她16岁选择学校的外语必修课时强迫她选择了意大利语,而不是她已经小有所成的法语和非常熟练的西班牙语。玛丽亚甚至一度强迫她在家里只能用意大利语对话。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玛丽亚才第一次向乔琳承认,乔琳的外祖父是意大利裔。回到纽约唤起了玛丽亚不少儿时回忆,这就是为什么她突然坚持让乔琳学习意大利语。
设计师佩斯卡西认为梅跟艾伦这两个女性角色理应互相对照,前者年轻,后者成熟,前者身上有更多清教主义色彩,应该穿着颜色更淡雅清亮的服饰,而后者从欧洲回来,穿着不仅更大胆,也更愿意穿着颜色亮眼的服饰。等到梅的角色性格随着她结婚和时间流逝发生改变后,她的服饰颜色也理应发生变化,变得更沉着。
再次见到佩斯卡西时,乔琳显得很兴奋。她笑着同这位优雅的女士说:“还有比这个更好玩的吗?偷偷告诉您,我想演古装戏就是为了这些漂亮衣服。”
佩斯卡西笑眯眯地眨了眨眼,“啊,那你绝对来对地方了!你的裙子大部分都是在意大利制作的,瞧,这条裙子上的花边,它可是货真价实的19世纪古董。我把这些裙子塞在我的手提箱里拿过了海关,幸亏他们没有拦下我。”
“哦!那我可得小心点!谢天谢地,我没胖。”
乔琳一边说着,一边在助理的帮助下穿上了裙子。
然后她走出穿衣间,站在镜头前,按照导演的要求转来转去,摆着造型。
导演斯科塞斯和摄影指导迈克尔·包豪斯在一旁点头了,她就回到试衣间里尝试下一件戏服。
这些测试主要是为了让摄影组的工作人员了解裙子的颜色和她的肤色在不同灯光和镜头参数下会有什么变化,为接下来的正式拍摄做准备。
乔琳一直担心导演会要求她染头发。一是因为原著小说里明确说了梅的样子,“金色发辫”,金色的!二来则是因为电影里红发女人总是会被解读成一些特别的意味,比如狂野、遵循天性或者性感,哪个都跟梅的性格特征背道而驰。这实在是一种偏见,可文化中总是会有这种偏见般的符号根植在观赏者和创作者的潜意识里,乔琳不知道导演会不会在意这一点。
特别是她的红发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越来越红了,小时候还更像是金色,大了反而像是炭火烧起来的颜色了,有的人说几乎像是丽塔·海华丝。
可丽塔·海华丝的红发是染的吧?
而且空气里的盐分和温度似乎都会影响她头发的颜色,她在洛杉矶的时候头发颜色更浅些,像是红橙色和玫瑰金色之间的过渡色。等她去了纽约时,头发就更像是介于红棕色和红橙色之间了。
让乔琳窃喜的是,马丁完全没有提这茬。她不知道,马丁其实也跟其他人讨论过这个问题,并最终决定不对她的头发做出改动。
一方面是米歇尔·菲佛常年使用的形象是金发,而原著中菲佛的角色艾伦是黑发,他们本来就没有严格遵守原著的描述。
另一方面则是原著描述的这个时期赤褐色的头发颜色恰巧是一种时尚选择,人们普遍认为这种颜色的头发更有吸引力,更青春、纯洁和精致。
于是,乔琳保住了她的头发颜色。
这些造型和镜头测试就花了他们不少时间才做完。这期间乔琳才又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同事们。
这之后他们就开始了剧本围读和排练,乔琳也开始跟其他演员熟悉起来。
丹尼尔·戴-刘易斯表现得非常像是男主角纽兰本人,他的表演方法似乎要求他在日常生活中像是纽兰一样生活,因此他对乔琳的态度就像是纽兰一样,带着一种温和的亲切劲儿。
乔琳有点不适应这种状况,本质上是因为对方是个大她16岁的陌生男人。但是,丹尼尔的做法启发了她,她尽量也像是梅一样对待他,这让她放松了许多。
扮演女主角艾伦的米歇尔·菲佛则远比乔琳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更鲜活,她确实像是乔琳印象里一样美,却也着实是个有脾气的美女。
不过这脾气没冲着乔琳来,这让她松了口气,她在入行前听过不少前辈演员如何折磨新人的故事,但好在她目前还没有碰到过这种事。
相反,米歇尔对她很友善,教她如何在入镜前快速放松自己,还会跟她一起开丹尼尔的玩笑。
导演马丁·斯科塞斯是最让乔琳惊讶的。他不像她印象里那样严肃,常常在片场被他们逗笑,尽管拍摄日程压力很大,但马丁还是会适度放纵他们玩闹。
1992年3月26日,《纯真年代》剧组正式开机。
他们拍摄的第一个场景是艾伦回到纽约后的第一个舞会。她跟欧洲丈夫不和的传闻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艾伦也因此备受纽约上流社会排斥。因此,梅和纽兰在这场舞会上宣布了订婚消息,以此展示两家人对艾伦的支持。
乔琳被安排手持一束鲜花,闻起来好极了。她路过导演身边的时候向他炫耀了一下:“马蒂,这很好闻。”
马丁果然闻了一下,赞同地点了点头:“拍摄结束后你可以拿回家。”
乔琳笑嘻嘻地回答:“谢谢。”
然后她就欢快地跑回到了她应该站着的点位上。等她一站好,原本那种活泼劲儿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种羞涩且克制的喜意,像是一个19世纪上流社会少女马上要宣布订婚时那样娴静。
第一次见到乔琳变脸时很多在场的工作人员都觉得很神奇,毕竟她是主要演员里最年轻的,唯一拿得出手的拍摄经历不过是一次广告。
不过这种惊奇很快就会消散了,他们接下来会一次又一次见到这个场景,并意识到她到底有多聪敏和刻苦。
乔琳在拍摄完自己的场景时还会留在片场,跟在导演和摄影身边,试图借机了解任何她没见过的或者不理解的拍摄技巧,积累经验。她会玩很多便宜机器,可像《纯真年代》剧组这种预算3500万美元大场面她真的没怎么经历过,实在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丹尼尔和米歇尔拍摄纽兰和艾伦的亲密戏份时,乔琳也在旁边围观。这让丹尼尔觉得拍摄很困难,不仅仅是因为乔琳扮演他的未婚妻,还因为米歇尔和乔琳会凑在一起捉弄他。
比如,乔琳会跟米歇尔一起唱音乐剧《俄克拉荷马!》中的小调《我不会说“不”》。
这部音乐剧讲的是女主角面对两位互相敌对的追求者无法下定决心选择其中之一的爱情故事,而《我不会说“不”》这首歌就是女主角在向朋友倾诉她的困惑。
“我从十岁起就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我听过很多故事,我认为它们是真的,
关于那些女孩是如何被男人钓上钩的故事,
我知道我不能掉进坑里。
但当我跟一个伐木工在一起时,
我就忘了!
我只是个不会说‘不’的女孩……”
乔琳跟米歇尔唱这首歌当然是为了揶揄丹尼尔的角色无法在两个女人之间干脆地选择。这让亲密戏对丹尼尔和米歇尔来说变得分外滑稽,他们总是得忍住不笑场。
导演在某种程度上纵容这群家伙。在他眼里,乔琳这孩子闹归闹,还是很有分寸的,她也只是活跃了片场的气氛,没有真的影响拍摄。
事实上,他也常常被乔琳逗得哈哈大笑。她充分利用了自己年龄小的优势,很会耍鬼头。
乔琳自己则觉得在片场受益匪浅。她一向知道马丁·斯科塞斯是以现实主义著称的导演,可她亲眼见到他对细节的要求时还是感到了震撼。所有入镜的家具、餐具、服装、装饰和花纹都尽量严格地复刻了19世纪的历史细节,马丁将这些东西摄入自己的镜头,竭力想为观众创造一个分外真实的历史幻境。
乔琳不知道马丁最后会如何进行镜头的剪切,可她现在已经非常期待他会怎么处理如此多的信息,好使观众能在有序的节奏里无声地接收他的意图。
第一次拍电影这件事着实让乔琳感到兴奋又紧张,时间仿佛也变快了,乔琳总觉得她还没有做太多事,转眼间就已经到了4月底。
拍摄日程上,梅和纽兰的故事已经接近结束。这对准夫妻结了婚,而纽兰对艾伦的感情也愈发地不能抑制。他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准备向妻子坦白这件事。
丹尼尔面色惨白,站在书房的壁炉前点燃了一支香烟。
乔琳推门走进书房,看到据说头疼想要去休息的丈夫仍然坐在书房未动。
“你不是去休息了吗?”
“我的头疼没那么糟。”
丹尼尔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自己的谎话,转身看着妻子,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有件事我得尽快告诉你。”
乔琳转身关上书房的门,走到丹尼尔对面的椅子前坐下。
她略带好奇地望着自己的丈夫,显得纯洁又无辜。她身上还穿着他们结婚时的那条白色礼服裙,这是纽约的习俗,新娘要在婚后一段时间内一直穿着她的婚礼裙子。乔琳的肌肤在白色蕾丝和淡蓝色的丝绸领边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白皙。壁炉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就像是在照在一张不该存在的生物脸上。
那么憔悴,那么苍白,那么造作。
不该存在。
她身上所有美好的、曾经备受称赞的一切在这一刻的纽兰看来都已经成了他的阻碍。
乔琳认真地望着站在壁炉前的丈夫,脸上那诚挚和纯真的表情深深地刺痛了他。
丹尼尔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圈几乎有些发红。他颤抖着嘴唇说:“梅,有些事我必须得告诉你,关于我自己。”
乔琳有些讶异地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响,就看到丹尼尔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奥兰斯卡夫人……”
“为什么我们今晚非得聊起她呢?”
已有所感的乔琳立刻打断了丈夫的话。她露出了一个微弱的厌弃的表情,然后这表情就飞快地从她脸上消失了。
丹尼尔痛苦地咳嗽了两声,“因为我早就该说了。”
“亲爱的,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乔琳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漠然表情,就像是每个明知丈夫另有所爱却仍要保持体面的上流社会妻子那样。她眼神游离着,不愿凝聚在任何人或事物上。嘴里说的话像是在劝说丈夫,又像是在劝说自己。
“我知道我有的时候对她有点过于冷淡,可能我们都有点,”她的眼神重新与丈夫对视,“你是我们中最了解她的人,但现在这些事已经不重要了,已经结束了。”
丹尼尔惊讶地问:“你说的‘结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就要返回欧洲了。奶奶很失望,但同意给她经济援助,好让她不再依赖她丈夫。我以为你今天已经知道了。”
乔琳的表情非常平静,就像是真的在讨论她深爱的表姐的去处,而不是别的东西。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凝滞下来。
壁炉里一些火渣掉了下来,乔琳起身拿起火钳搅动了一下燃料。
丹尼尔低声说:“这不可能。”
“不可能?”乔琳抬头盯着他的脸,略带倔强地回答:“当然,她本来可以住在纽约的,可她毕竟没有留下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昨天在奶奶家遇到了她,她说的。”
“你亲耳听到的?”
乔琳略微咬着牙回答:“不,她写在信里了,你想看看吗?”
看着丹尼尔久久不愿回答,乔琳转身从书桌上拿起了信。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丹尼尔读完了信,转而质问乔琳:“她为什么要给你写这个?”
“也许是我们昨天说的一些话。”
“什么?”
乔琳直视丈夫的双眼,“我告诉她我担心自己没有好好对她,我不理解她的日子到底有多艰难,我想让她知道我和你一样值得她信赖。她明白我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事。我认为她什么都知道。”
随后,她温顺地牵住丈夫冰冷的手,把它按向自己的脸颊,闭着眼示弱道:“我也头疼,亲爱的。”
丹尼尔痛苦地闭上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乔琳轻柔地说:“晚安,亲爱的。”
“晚安。”
随后乔琳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卡!”
导演的声音唤起了所有被这段表演牵引心神的工作人员的注意力。
在沉默片刻后,导演喊道:“这条过了。”
在场的人们都松了口气。这场戏着实拍得不容易,为了调整机位,乔琳和丹尼尔已经重复演了六遍了。这对夫妻之间那种不动声色的交锋几乎让现场的气氛也随之凝重起来,着实让每个旁观者都感到了痛苦,更别提两位主演了。
乔琳也松了口气,她终于可以不用再把梅的包袱背在身上了。作为一个现代女性,她能理解梅性格中坚韧的一面,却绝不愿意落到同样的境地里去。这种时时刻刻保持角色状态的感觉对她来说非常难受,就像是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压抑得要命。
当然,这种不顺畅也可能是生理上的,表演时穿着的胸衣真的让她很痛苦。
丹尼尔一结束这场戏后就不跟乔琳讲话了。这是他们两为了表演这几段戏共同建立的默契,尽量将戏外原本建立起的亲密感消除,好培养那种“至亲至疏夫妻”的感觉。
收工后乔琳才发现居然已经晚上九点了。等她走出化妆间后,才发现很多人聚集在茶水间的电视机前没有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乔琳有点奇怪地问。
一个熟人让开了他的位置,“洛杉矶好像出事了。”
“什么?”乔琳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电视上正在直播一群人在一辆卡车旁殴打一个人,现场有汽车在燃烧,警车呼啸而过。
“今天下午,被指控殴打非裔市民罗德尼·金的四名洛杉矶警察局警员被宣布无罪释放。这在洛杉矶越发紧张的种族关系中点燃了怒火,骚乱正在不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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