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二章－大结局斩龙

风云骤变，日月无光，只有送龙峡上的五色云在激烈地翻滚，赫图阿拉城和皇陵在地上竦竦危危地震动着，不时有松动的瓦片泥灰落下。苏子河的河水骤然涨起，快速地浸过河边的营房，河中竟涌起水浪一层层向皇陵拍去。

阿图格格本来和八旗禁军一起在启运山上反复搜查蓝素素的行踪，她见过安清源斩龙，可以猜测到龙渊斩龙大概会是什么情形。她唯一想象不出来的，是安清源斩龙要杀死八个男女童子，龙渊要斩龙的话是杀谁呢？难道是杀大花背，难道是杀自己？

当久寻无功，天变地动之时，阿图格格猛然醒悟过来！

以蓝素素和龙渊的轻功，怎么可能追不上她？以蓝素素的狡猾，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让她知道斩龙的动机和地点？蓝素素只是在利用她把禁军引上启运山。

她抬头一看，那五色浓云之下是启运山旁边的另一道山脉，她记得安清源斩广东龙脉的时候，那云正在斩龙天湖的上方，也就是说斩龙已经在另一个山脉开始了。

阿图格格立刻把这个情况告诉校尉官，带着兵马向南山送龙峡冲过来。

当她一马当先接近送龙峡的山脚，发现山上正卷起狂风暴雨，暴风圈在一点点地收窄拉长，慢慢地指向天空。

山上冲下来的雨水已经汇成洪流，骑在马上再也不能上山，她和士兵们一起手脚并用向送龙峡上爬去。

真龙过峡有十多种形态，送龙峡是其中一种，北山的蜂腰峡又是一种，但无论怎么变化，都离不开山势变成低矮和窄小，如果平常时候要爬上过峡之处一点都不费劲，可是现在这小小一个山坡，阿图格格却爬得筋疲力尽。

送龙峡上的龙吟声越来越频繁，从峡上现出一道红光直冲霄汉。

风雨大得惊人，蓝素素座下的马被地震和龙吟声惊得转身想逃，蓝素素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对，这气势比安清源斩龙时严峻得多，她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蓝素素再也不能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背上看热闹，她跳下马，任由马匹逃去，自己一步步地走近风暴圈，想看看龙渊在里面的情况。

透过横卷的风雨，她看到龙渊已经把斩龙心诀运行完毕，把无明忍刀飞插在远处，右手挥动黝黑的雷刺，一声雷喝向地面刺去，他面前的地面顿时炸起一股冲天水气。

蓝素素对这个动作并不意外，她听说过安清源斩龙，是要先炸开龙脉地壳，露出脉中五色土层，把施咒的灵血注入峡中。龙渊用雷刺击入龙脉才是斩龙正法，当然会激烈非常。

龙渊用中指与无名指扣结起双手，其余六指直指天空，结成天罡印高举过头，大喝一声：“斩！”

从天空的五色云中引出五道闪电，随着突然而巨大霹雳声一同击向龙渊的身体，蓝素素失声尖叫：“不！龙儿！”

阿图格格这时刚刚带着士兵爬到山顶，抬起头看到蓝素素飞身扑向龙渊，却被从龙渊体内爆发出来的强大气浪硬摔出去。然后蓝素素爬起来再冲进去，结果还是一样被抛出送龙峡外。

龙渊的身体被雷击中后软了下来，象失去了知觉一般向雷刺打出的洞穴伏下去。

那洞穴中的红光似乎是强大的水流，把龙渊身体托在空中，从他身上的不知什么地方源源不断涌出鲜血，血象泉水般流进洞穴里，再化成红光升上空中，那道无人可以靠近的光柱里充满了龙渊的鲜血。

龙渊在空中睁开眼睛，他看到风雨中的杰克，蓝素素和阿图格格，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痛苦和惊惶。他低下头看看地面，自己的血正流出体外汇入斩龙穴中，这和张培原天师说的一样，他的血将会流尽。

七年前的圣诞节，在天师府的地宫中，张培原天师告诉他，斩龙的人要保留处子之身，保留纯洁的灵血，要有无上的修为，正气的道法，还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只有这样，斩龙者才会深思熟虑是否要做这件事，《斩龙诀》才可以保证斩龙者不会为一己私欲催毁天子龙脉。

龙渊把雷刺贴身保管了七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去斩龙，自己为什么要去做一件不是为了自己，却要付出生命的事情呢？如果换了蓝素素，她一定不会这样做。

可是今天的龙渊心甘情愿这样做，坦然接受这个宿命，他有太多理由这样做。

他温柔地看着杰克和蓝素素，默默地对他们说着“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眼前看到的是蓝素素的背影，这个背影比自己稍微高一点点，一直从馨兰巷走出康平通衢，再走到白鹅潭边。

龙渊在她身后碎碎步跟着，一手尽力举高油纸伞遮在蓝素素头上，在背上是乘着茶杯茶壶和拉杂点心的藤箱子。

这条路很长很长，龙渊放心地知道，自己可以跟着素姐一直走下去，永远也不会走完……半年之后，安清源和金立德策马回到宽阔的长江边，在他们眼前，一边是太平天国铺天盖地的黄色旌旗，一边是曾国藩浩浩荡荡的湘军水营，几只战船正向他们漂来，要接他们到水营中。

金立德对安清源说：“我不是行伍之人，杀人的事不要让我干，我可是会跑路的。”

安清源轻轻一笑：“不会杀人，要杀人我们就去投长毛了，来这里干什么。洋务和变法是长久的事情，做大事哪能着急，慢慢来吧。现在以曾国藩为首会产生一股汉官的势力，没有长毛之乱，可能还没有这个机会，汉人在朝廷里一定会站起来的。”

金立德哂笑了两声，颇有点自嘲的意味，然后他又说道：“长白山那龙脉斩了之后，黄河马上就发生了水灾，以后灾情还会更严重吗？”

“会更严重……什么都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龙渊已经先付出了……”安清源说到这里眉头锁得更紧，他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在附近，叹了一口气说：“我醒悟得太迟，其实……其实要斩的应该是蜂腰峡，我骗了他们。”

“什么，你没有先告诉我！”

“老德，算我对不起你了，当时我要是不这样说，你的戏哪能做得这么好？”

“呵……呵……”金立德无奈地干笑起来：“这样都行呀，我真是服了你。那这样斩龙会有效吗？”

“斩在同一道龙脉上，只是前一个峡和后一个峡，当然会有效，不同的只是时间上有快慢之分，现在可以说做了一次小斩龙，可是足以断送大清国运，也可以缓和天灾的发生，何尝不是好事呢？”

这时河里的战船来到他们岸边，从船上跳下来一个军官来到安清源面前跪下：“给国师请安，曾公在营里等候多时了。”

“哎，我不是国师了。”安清源和金立德一起下了马，他对军官说：“叫我安先生吧，我已经是被朝廷罢了官的人，来这里投奔文正兄，以后还得请诸位多多关照。”

一边说，一边拉马上船，向湘军水营驶去。

蓝素素和杰克分头骑着两匹快马，阿浔坐在蓝素素身后，尽管身上有一条布带把她绑在蓝素素腰上，但她仍然紧紧地抱着蓝素素。

蓝素素的马鞍上绑着无明忍刀，无明的刀鞘已经不是雷刺，而是重新用花梨木做过的木鞘。

杰克身上背着一个牛皮公文包，没有一点斯文样子，因为那公文包旁边就是一支黑亮的**。大花背坐在马屁股上的藤箩里，正随着马跑动的颠簸打着呼噜睡大觉。

蓝素素跑到一个高山顶上四处看了一下，对杰克说：“把寻龙诀给我看看。”

杰克从牛皮夹子里翻出一本书递给蓝素素，然后问道：“这里就是天子龙脉吗？”

蓝素素眯着眼睛对应书本重新看了一次，眼睛睁开瞳孔放大地说：“就是这里啦，广东香山果然是天子龙脉，上海那个刘丽川还真没有说错，耶！”

杰克可没有蓝素素那么兴奋：“我发现你老是搞错事情，这次不要又搞错了。”

“少废话，我要点穴，看看那个天子穴现在葬了人没有。”蓝素素说完拉马就往山下冲。

杰克跟在后面高声说道：“千万不要看错了，要是又错了又要斩龙的话……”

他还没有说完蓝素素就回骂道：“臭乌鸦嘴，穴都没看到你就说斩龙了，真不吉利。”

“我是不想失去你，要不我把《斩龙诀》烧了……”

“你敢，你烧《斩龙诀》我就把你烧成骨灰做茶壶！”蓝素素一直不回头地跑下山，可是却一直在恐吓杰克。

原来龙渊在真龙山上斩龙之后，大队八旗兵在山上围捕悲痛欲的蓝素素和杰克，可是安清源却出来力保他们是自己的随从，说这只是为了保护龙脉所做的一次法事。

因为他们没有进攻皇陵和启运山，只是在荒山野岭上做出了奇怪的事情，守陵的皇爷也信以为真，安清源愿赌服输，最后被皇爷们到皇上面前参了一本，还自裁了官职，再次被贬为庶民。

在安清源决定去有共同志向的曾国藩门下当幕僚之前，他把《斩龙诀》交给蓝素素和杰克，原来《斩龙诀》一直在他手上。他对蓝素素说，他同意了杰克的说法，《斩龙诀》应该是百姓对皇帝的纠正，已经成为皇帝的人没有资格拥有〈龙诀〉天子风水术。

当蓝素素来到香山最有力的龙穴位置时，她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太极晕，这是在地面自然形成的龙穴信号。站在穴堂向南看去，是一望无际的伶仃洋，在海面上有两片小岛形成一个窄门，仿佛可以从那里通向天堂。

蓝素素从行李中掏出罗经四处量度，从山下走上来两个中年男人，他们上来后好奇地看着蓝素素和杰克，其中一个人走上前拱拱手说：“下在江西地师黄锦桥，请问这位小姐也是地师吗？”

蓝素素解开阿浔交给杰克，自己跳下马说：“在下蓝素素，是江西安家风水门人，不知黄先生有何指教？”

黄锦桥一听是江西同行高兴得笑逐颜开：“呵呵，那太好了，我这位福主叫孙达成，他家三世行善，又笃信风水，只是一直没有觅得好穴，我走遍香山一带，见到这里犁头尖山结穴正对着海上的金星门，应该是最好的位置了，但是发现在杨公风水之外，有颇多看不懂的地方，心有犹豫不敢轻易点穴，不知姑娘能不能说说高见。”

蓝素素回头看看杰克，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耸肩发笑，她知道杰克说过杨公风水看不懂的地方葬下去可能就是天子龙穴，现在正觉得自己说中了，在洋洋得意之中。

蓝素素向杰克微微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个鬼脸，转头对黄锦桥正色说：“风水师有十不葬的大戒，黄先生看过孙家的人品没有？”

“孙家十世好人，我用性命担保。”

“要是我下次回来看到孙家做了什么坏事，丑话说在前头，我会挖他们家祖坟哦。”

黄锦桥拱拱手说：“先师教诲也是如此，锦桥一定自重，姑娘请指教。”

蓝素素手腕一翻把罗经背在身后，一手指点着山海之间朗声说道：“龙在高山穴深藏，中有眉案一字横。覆钟覆釜齐辅弼，紫微化出狮象门。

龙虎分开如牛角，上楼下托背宝箱。十二年后喜弄璋，定出公侯与将相。”

她说完后翻身上马，对杰克说：“老公，我们走啦。”

两人拉马绝尘而去，留下莫名其妙的孙达成和若有所思的黄锦桥。

两人骑着马向广州飞奔而去，杰克大声问蓝素素：“香山是天子龙穴呀，你怎么说是出公侯将相呢？”

“我要是说出皇帝的话，我怕那黄地师转头就把孙达成干掉了。”

“我们可以回广州了吧？”

“可以了，反正事办完了，大约翰又到了白鹅潭，我们可以搭远洋船去纽约。”

“真是去纽约了？”

“真的，我要去看看美国的风水！”蓝素素一说完，阿浔在她背后又笑又拍，大花背也吠起来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