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歉的心骤然紧绷起来, 忐忑地揣测凤煜现在是不是生气了。
须臾,只听凤煜轻笑一声:“我答应的事情, 还没有做不到的。”
冬歉望着他,眨了眨眼。
原来在因为自己质疑他的实力而生气。
还挺幼稚。
凤煜垂下眼眸,捉起冬歉的手腕。
冬歉的手腕骨骼削薄纤细,握起来像是上好的绸缎。
冬歉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提防道:“现在还没有到我们交易的时候。”
凤煜顿了顿,轻笑一声:“怕什么?”
下一秒, 冬歉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注入了自己的身体。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冬歉平日运转灵力的时候都有一种很强烈的滞涩感,像是坏掉的电路, 一阵接一阵的发出微弱的闪光。
倘若强行动用灵力,经脉里甚至会传出强烈的剧痛感。
冬歉曾经不服输,为了可以打通经脉,忍着剧痛强行动用超负荷的灵力。
代价就是经脉受损,就像全身骨折了一半,痛了好些天,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也就是在那之后, 谢清枫对于他的修炼便再也没有了什么要求, 基本随他的心意, 采取放养的态度。
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可是对冬歉来说,这种放养无异于放弃。
他被放弃了。
这对他来说, 无异于最大的惩罚。
他是经历过被抛弃的痛苦的。
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被丢在大街上, 眼泪快流干的时候,被居心叵测的老鸨带会青楼。
但如果他没有被带走呢?
那个时候正值寒冬,如果没有跟那个人走,他或许会在某个无人问津的寒夜里苍白的死去。
无论如何, 他都不会有好的结局。
他好像从来都没得选。
命运给了他一个死局。
但至少现在,他似乎至少有了可以选择的机会。
他可以选择在仙门考核中一鸣惊人。
代价,是他的身体。
他活该的。
凤煜收回了手。
温热的触感离开他的皮肤,冬歉指节微颤,又蓦地收紧。
冬歉尝试着动用自己的灵力。
清幽的灵力包裹着他的身体,渐渐遍布全身,又在不远处成型,像是青色的圆润水母,惬意轻松地在他身侧游走飞跃。
从未有一刻可以这么轻松,自如,自在。
掌心蓦地攥紧。
冬歉有些兴奋地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凤煜的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冬歉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眉目间隐约流转出淡淡的情绪,让人难以琢磨,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将人卷入其中。
就在冬歉以为凤煜不会再说话时,他忽然开口,语气很轻道:“或许是因为,我曾经跟你一样吧。”
冬歉愣住了。
凤煜以前....跟他一样?
说起来,凤煜曾经确实是飘渺门的外门弟子。
进入飘渺门的人都是要经过背部考核的,实力不佳者只能成为外门弟子,用着最差的修炼资源,饱受无数冷眼,等待机会。
但是他们往往只能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天之骄子踩在他们的头上,而他们只能被碾在剑下,沦为配称和笑柄。
哪里有什么出头之日呢?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为了衬托别人而活。
只有凤煜冲上来了。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动用了什么手段,但是他用自己的实力,确确实实地做到了这一切。
他赢得毋庸置疑,也足够扬眉吐气。
一路从外门弟子走到内门弟子,从天资平平者成为了人们口中的天之骄子,距离化神之境只有一步之遥,修仙界人人忌惮。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他的过去,也同他这个人一样,被锁在无间之境。
他跟他之间,犹如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
“在想什么?”
凤煜玩味地看着他,低沉的嗓音拖着慵懒的调子。
冬歉的思绪被凤煜打断,望着他的眼神有一瞬的恍神。
“没什么。”,冬歉淡淡开口,眼里藏着不知名的情绪。
凤煜这个人身上,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
不过,这些也同他没什么关系。
这与他的剧情无关。
冬歉掀起眼帘:“很晚了,我先离开了。”
“等等。”,凤煜叫住了他,黑沉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微微蹙了蹙眉:“腿怎么回事?”
冬歉这才垂眸看去。
来的路上不小心磕到了,有点伤上加伤。
冬歉并没有当一回事:“一点小意外,跟你身上的伤差远了。”
冬歉确实没有乱说,凤煜的身上被飘渺门专门炼制的玄铁缚着,琵琶骨被穿透,后背血迹斑斑的,冬歉的伤势和他比起来,简直就如同毛毛雨。
凤煜轻笑一声,语气稍带几分戏谑:“你跟我比?”
他朝冬歉勾了勾手,“过来一点。”
“做什么?”,冬歉看着他,心里有些警惕。
“这么防我?”,凤煜有些好笑,“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交易,到时候就算我让你在我的面前脱干净,你都不能有一个不字。”
冬歉抿了抿唇。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确实如此。
为了在仙门考核中取得胜利,他早就把自己给卖了。
而且,是自愿卖的。
他已经理不清现在的自己跟在青楼时的自己究竟有什么区别了。
应该也是有区别的。
至少他可以自己挑选献身的对象。
这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奢侈了,不是吗?
只是这么想着,多少有点悲哀。
冬歉敛下眼帘,鎏金色的眸中藏着一丝难过。
凤煜瞧见了冬歉眸中的情绪。
他轻叹一声,放软了声音:“过来,给你处理。”
“什么?”,冬歉还没有反应过来,凤煜就拉他入怀,小心撩开他的裤脚。
紧接着,冬歉就感觉自己小腿处传来了丝丝凉意。
火辣的痛感似乎跟着这道凉意一同消失了。
冬歉垂下眼帘,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
凤煜侧脸线条锋利,眼尾薄红,墨色的冷眸稍稍染上了些许温度。
比起初见的时候,好像稍稍温柔了一些。
“凤煜,我不疼了。”
冬歉看着他,话里带着几分天真:“如果你改邪归正,我会求师尊把你放出来,把你的伤治好。”
凤煜的动作稍稍顿住了。
须臾,他轻笑一声:“不必。”
他狭长的凤眸中闪过几许病态的暗芒,冷声道:“倘若我真有出去的时候,也该是那些人求着我放过他们。”
冬歉手心发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
“冬师兄,在想什么呢?”
冬歉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此刻攥着请帖,指尖泛白。
他轻轻摇了摇头,淡声道:“没什么。”
一大早,冬歉就外出给各个仙门送上请帖。
这一次,他也算是第一次对飘渺门的名声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远远听见他们过来,各个仙门就早早在外围布置了接待的人,场面十分壮观,每一个接待的人都满脸含笑,言语得体,风度翩翩。
特别是清欢门。
据说月冥仙尊和清欢门的门主早年相熟,很有渊源
里面的人听说冬歉是月冥仙尊的弟子,便把他当成贵客来对待。
连门主都亲自将他叫到面前,亲自招待。
冬歉以前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
花梨木制成的桌子上摆着一盏上好的茶,冬歉拘束地坐在对面,手握着杯盏,却一口都没有动。
清欢门的门主对冬歉说“你将来必定不可限量”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甚至有些惶恐不安。
外界的人并不知道他的实力。
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能被月冥仙尊收为亲传弟子的人,一定实力非凡。
可是他们全都想错了。
就连自己当初都想错了。
当初被月冥仙尊带走的时候,他自己也沾沾自喜过,或许他真的是什么天之骄子,只是明珠蒙尘才会沦落至此。
只是现实实在是太残酷了。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资质奇差无比,月冥仙尊依旧愿意将他留下。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众人架在一个很高的位置上。
只要稍不注意,他的尊严就会跟着这空中楼阁一样的名声,落在地上碾个粉碎。
他们会用最恶毒的目光看着他,给出自己此生最害怕的评价:
原来月冥仙尊的亲传弟子,也不过如此。
那是困住他一生的梦魇。
从清欢门回来的时候,冬歉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跟在他身后的同门们反倒在热切的讨论。
“冬师兄真是我们飘渺门的门面啊,他出现的时候,我刚刚看清欢门里有几个人眼都看直了。”
“别说他们,我第一次见冬师兄的时候也觉得惊为天人,就算天天看也看不腻。”
“对了你不知道吧,月冥仙尊虽然冷若冰山不好接触,但是心属他的人却不占少数,传闻清欢门的门主一直喜欢他,知道冬歉是他的亲传弟子之后,可热情了,所以才把他叫过来,不断刷好感呢。”
听到其他仙门还有不少人也喜欢他师尊,冬歉的手缓缓攥紧。
原来门主把自己叫过去,是为了这个。
.....
这次出远门,冬歉的身体明显没有往日那种体力不济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昨天夜里凤煜帮他打通了经脉的关系。
这是第一次,冬歉有了和正常人一样的感觉。
回到飘渺门,遇见的人明显比往日多了一点,大部分弟子都在为两日后的仙门考核做最后的准备。
就像是期末考前临时抱佛脚一样。
周遭同他一起送请帖的人也纷纷奔赴练剑场,他们年轻的脸上满是热情,希望仙门考核那天可以做出最好的表现,一鸣惊人。
冬歉也琢磨自己要不要找个地方练剑。
凤煜昨晚帮他打通了经脉,虽然不知道这个效果到底能持续多久,但是他迫切想试试这具身体现在有多大的能耐。
这个想法刚刚成形,冬歉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
“冬师兄,师尊在找你。”,有个身穿蓝衣的人气喘吁吁来到他面前。
冬歉愣了愣。
几分钟后,冬歉站在了谢清枫的面前。
其实面对他的时候,冬歉总是很紧张。
谢清枫看着冷冷清清的,五官却深邃锋利犹如剑锋,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股摄人的气势。
他对自己的态度,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像是初尝起来苦,品起来却又有一丝回甘的清茶。
但大部分都是苦的。
冬歉不知多久才能等来那一丝的回甘。
冬歉轻轻垂下眼帘,没有做那第一个开口的人。
他琢磨不明白,谢清枫这次又是为何来找他。
午后正暖,几缕阳光透过树梢,在冬歉的身上落下斑驳的剪影。
他整个人像是一件晶莹剔透的艺术品。
谢清枫眼眸深邃,几许后,忽然开口道:“江守月跟我说,你受伤了。”
冬歉心神一动。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这么看来,江守月跟谢清枫现在关系果然变得很好,和自己有关的事情,谢清枫都需要通过江守月之口才能知道。
对剧情来说,这是好事。
冬歉点点头:“昨天不小心摔伤了。”
谢清枫皱起眉头:“过来,我看看。”
冬歉却没有动作。
往日冬歉受伤,都是谢清枫亲自处理的。
那个时候,如果有哪处受伤流血了,那其实是冬歉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他能从师尊的眼中看见关心的神色。
他也很喜欢生病。
师尊会亲自在他的身旁照顾他,用那只很凉,摸起来很舒服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自己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乖乖躺在床上,睡一个饱饱的觉,好好养病。
那个时候的师尊,好温柔,好亲切。
离他好近。
似乎连过去受的苦都忘了个干干净净,他几乎要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在那个时候,冬歉至少能感觉到自己在师尊的心中很重要。
很重要。
但是这次。
冬歉抿了抿唇,淡声道:“师尊,昨天的伤已经愈合了。”
谢清枫的表情一僵。
不知是不是冬歉的错觉,那一刻,他甚至感觉他的师尊有些不知所措。
须臾,谢清枫轻声问:“自己好的?”
冬歉:“江守月帮我处理的。”
他用江守月来当这个挡箭牌。
毕竟又不能跟谢清枫说是被关在无间之境的大魔头帮自己处理的。
更何况自己天资平平,连剑道都没有学好,更没有精力去学习什么治疗术。
如此一来,便只有江守月了。
谢清枫看着他,淡色的眸子里藏着冬歉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他轻轻抿了口茶,语气没什么起伏:“如此,也好。”
“看来,你们师兄弟之间,关系好了不少。”
这句话他咬字格外重,似是含了点别的味道。
须臾,他又对冬歉嘱咐了一些别的事。
“仙门考核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可以。”
谢清枫轻描淡写地嘱咐着:“只是一个小考核,你就当去玩,不要让自己受伤。”
冬歉的脸色一僵。
对于江守月,谢清枫的标准是让他拔得头筹。
可是对于自己,却没有寄予任何希望。
听起来像是对他的爱护,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种轻视。
只当去玩就好。
说起来容易....
可倘若他真的这般做了,等待他的真的不会是万劫不复吗?
他不敢赌。
他实在是太害怕失去了,他不敢下注,也不敢坐上赌桌。
可是在师尊的面前,他不想表现出自己这点幼稚的不悦。
他大道将成,自己这点别扭的心思放在他的眼里,恐怕就如同儿戏一般。
哪怕他现在的心情很难受,哪怕他现在真的很想问问谢清枫,自己对他而言,到底算是什么。
一个不成器的徒弟,为什么不干脆丢掉。
一个不被寄予希望的徒弟,为什么还要留着。
但他怎么敢。
他只能像往日一样,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微笑道:“弟子明白的。”
他不明白。
这一次他只想争强好胜,只想轰轰烈烈的赢一次。
......
翌日。
仙门考核的对战表出来了。
榜下的人挤在一起,都很紧张自己的初战对手会是谁。
有人因为初战就遇到高手而唉声叹气,身旁还有朋友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也有人因为初战对手不怎么样而沾沾自喜,总而言之热闹的很。
冬歉特意去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自己跟江守月被分到了不同的组。
原剧情就是这样。
只要一路打败对手,自己就有可能会跟江守月对上。
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冬歉脸上的表情无波无澜,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江守月人缘好,不用亲自挤入人群就有很多人将他的初战对手告诉了他,那位也是飘渺门数一数二的高手,其他长老的得意门生。
他并没有因为遇到高手而沮丧,反而更有斗志了。
就在这时,他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冬歉的身影,兀自跟了上去。
他走在冬歉的身后:“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冬歉停下脚步,转眸看他:“为什么要把我受伤的事情告诉师尊。”
江守月眼中闪过一瞬的茫然:“我没有说过。”
冬歉愣了愣。
看他的神情,并不像是说谎。
既然如此,为什么谢清枫要对自己说,是江守月告诉他自己受伤了。
为何如此拐弯抹角?
冬歉想不明白。
自己用江守月做借口是为了藏住凤煜的存在,谢清枫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冬歉下意识抬眸望了一眼江守月,又转身欲走。
片刻,江守月的眼波闪了闪,犹豫道:“这次仙门考核,我们可能会遇见。”
“我知道。”,冬歉回眸看向他,一双桃花眼明艳张扬。
他轻缓地笑了一声,须臾,冷冷道:“但我会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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