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再次醒来,已是日近午时。
阳光透过窗棂,映的满室亮腾。偶尔吹如几丝凉风,不冷,却沁人心脾,带着室外淡淡的花香。
看了一下周围,轮椅就在床榻旁边,只要挪到床沿,就触手可及。
睡了这么久,是该坐会儿了,不然骨头都要散架了。
懒洋洋的坐起,用手支撑着整个身子的重量,我有些困难的挪动身体。体力,还是不够呵,不过人似乎轻松了许多。手,勉强地够到轮椅的车把,想要坐上去还是有些难度。因为双腿,根本使不上力。对常人来说必不可少的行动工具,对我来说,却是无法摆脱的负担。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推开那扇门,如果当初,不担下罪责,今天又会是怎样一翻光景?若真是那样,想必如今的自由也会是种奢望吧?
呀!慕地一惊,因为方才一时走神,手下一滑,整个人竟顺势摔了出去。
这下惨了,一定会很痛,毕竟,这儿可不是我的湫水山庄,哪儿都铺着一层四厘米厚的地毯。
本能地用手护着脸,只要脸不受伤,就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若儿也不会那么快发现。这身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生病的原故,皮肤白的近乎透明,就算是不小心轻捏了一下,下一瞬,定是一片青紫,异常的触目惊心。而且,全身上下对痛觉特别敏感,稍重一点,都像是刺在心尖,疼痛难忍。现在,我只希望不会太严重,若是又晕倒,若儿她们的眼泪一定会把我淹死。认命的闭上了眼……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却是跌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熟悉的味道一如梦中,让人安心,不由自主的想要依赖。
不对,现在可不是在做梦,而且这不是若儿。
猛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不算特别的惹眼,但他周身的冷硬却能在无形中吸引人的眼球。一身无形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他的眼睛,如一泓幽泉,深邃冷傲。不难看出,这样的人,无心。
不对,刚才没有感觉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的气息啊,难道说,真睡糊涂了?
“你是谁?”淡淡地望进他的眼睛,动了动被紧拥的身子,虽然不排斥他的味道,但不表示我会随便的让人抱着。这些年,能近身的也只有若儿和苒儿,再就是娘了。
“帝灏。”冷冷的语调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轻松的抱起我,顺手取下狐裘给我裹上。
“帝?是你救了我。”他就是若儿说的‘冰人’了,怪不得那几个平常噪舌的丫头会那么安静了。
“你的名字。”不是问句,却是命令的语气。
“你也是这么和你主子说话的么?”其实不用想也知道答案,我这算是白问了。
“名字。”冷冽的看着我,还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夜岚。”不想再纠缠下去,示意他把我放到轮椅上。
睡了这么久,有点饿了。
放下我,转身向外室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舒服,他也太听话了。有些舍不得他身上的温暖我味道。
头痛地揉揉额角,夜岚,你在想些什么啊!
“少爷,饿了吧?”若儿笑嘻嘻的走了进来,随后的还有小兰她们四个。
“少爷!”看她们几个高兴又担心的别扭样,不由的笑了笑。
“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
“少爷,小菊的心脏不太好,麻烦您下次别再吓我了。”状似生气的嘟这嘴,呵呵,还挺可爱的。
“对啊对啊!我的心脏也不太好!”小竹颇为认真的点头附和,惹得另外三人都失笑出声。
“是吗?那就可惜了,我这还有几首不错的曲子,本想先让你们听听,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作罢了。”装作可惜的摇摇头。
“啊?!不不不!少爷,小竹刚才说错了,小竹的心脏好的很,您可千万别啊!”
“哈哈!……”这次,另外几个毫不客气的大笑,小菊则一脸的懊恼。
“好了,不逗你们了。若儿,我饿了。”
“吃的早就准备好了,但是少爷……”
“知道了,过些时候再弹给你们听。”
“是!”四人同声应道,若儿则笑笑地走到我身后,推着我向外厅走去。
桌上摆着各式精致的早点,清淡的荷叶粥还隐隐透着香味,冒着热气。
忽然,感觉周围一下子安静了许多。疑惑的抬起头,刚巧对上从门外走进的人眼,一如沉睡的黑豹,锐利和凌睿尽藏眼底。一身黑衣锦袍,袖口和衣襟处都绣有银囧囧案,简单却又精巧的衬托出来人的不凡气势。他,不该只是个下人吧?
“喝了它。”将手上的东西端到我眼前,丝毫没有放下的打算。很有如果我不喝,就不罢休的驾势。
无言地皱了皱眉,求救似地看向若儿。却见她先是震惊的盯着帝灏,一脸的不可置信,接着回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她们都像是很畏惧帝灏,向来活泼的小菊更是不着痕迹的向外退了两步,其他人则是将眼神投向他处。
看了看那一碗黑褐色的东西,我知道我的眉头都快打结了。以往,苒儿她们都会先备好蜜饯或甜汤,而我照样找借口托延。可今天,如果真让我就这么喝药,我宁愿去撞墙。那些,简直不是人能忍受的。
“不要。”我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是我真的是喝怕了。
还有,一想到他刚才毫不犹豫的转身,心里就有堵堵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都出去。”目光从未从我身上移开,只是冷冷的分咐。
眉头又皱了几分,他也太理所当然了吧!她们可都是我的人!
“少爷,我们先出去准备,明天起程,你就好好休息吧!”若儿先是看了眼帝灏,然后示意小兰她们跟她出去,居然理都不理我。
她、她们也太放心了吧!有些吃惊的看她们离开,小竹还小心翼翼地和上门。
这、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我这做少爷的,有那么失败吗?
暗自恼怒,只当没看见摆在眼前的这双手,和他手上的东西。转过头,拿起搁在桌上的筷子。
“这药我加了蜜果,你先偿偿味道,如果还是要吐出来,那就算了。”语气透着淡淡的无奈和……疼惜?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不奇怪他会知道我吃药会吐,若儿她们一定把我的日常习xing都给出卖了。不过他这条件还挺划算的,只要我说不喜欢就可以不喝,这决定权还是在我。
“真的?”抬头看着他,我可不想被骗。
“真的。”眼里的认真和某些我无法理解的东西让我疑惑。我并不认识他,我肯定。
凑近药碗闻了闻,没有平常令人反胃的药味儿,隐约还透着一丝酸甜的果味。
就着他的手,唇轻沾了些,舌尖谨慎地舔了舔。不苦也没有涩味,倒有点像现代的饮料果汁。
小口小口的喝下,如果药都是这个味儿,那我也不用一看到它们就像见鬼似的躲了啊。欣喜的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可不可以教若儿?那样我就不用再被它折腾了。”
“好。”淡淡的应道,语气里却多了几分柔软和宠溺。放下瓷碗,将我从轮椅上抱起,在桌旁坐定。
有些摸不着头绪,什么时候我和他这么熟的?抱着我居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可以自己坐。”不得不承认,他的怀抱很可靠也很暖和,有催眠的作用。他的腿,坐起来软硬适中,比起沙发要舒服的多,也好用的多。
“在你到京城之前,由我照顾你。”挟了块梅花糕喂进我的嘴里。
“我……我不认为,咳、咳,‘玉珀’有那么,咳、咳,的价值。”勉强将话说完,该死,谁说能一边吃东西一边讲话的!
“吃东西的时候不许说话。”倒了杯茶喂我,轻拭了拭我的嘴角。
呼--舒服多了。
“你还没回答我。”望进他的眼底,试图找到些许理由,但是除了幽深的黑色,浓墨的深邃,却是什么都没有。是我多心了吗?
“我认为有就有。”
“这是你主子的意思?”这样的人,很难想像会有听人差遣的时候。
“我要做的事没人能改变。”一副倨傲的高高在上的模样,眼里是决对的自信和对周遭的不屑,狂傲的语气确实是他的作风。
“那我呢?”这话一出口我就候悔了,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和他只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埋头吃着碗里的荷叶粥,有些恼恨自己今天的失常。“不好意思,说笑的,你别放心上。”轻笑的掩饰着自己的心绪。
“不,你不一样。”低沉的声音像是呢喃,却又是那么真实。
“什么?!”惊讶的猛抬起头,我想自己的该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揉着我披散的发,眼里不再是冷酷无情,尽是满溢的笑意,微扬的嘴角泄露了主人的心绪。
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我有些不明白,自己现在不同与平常的心跳代表了什么。
“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勉强还能接受。”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反正不可能的事都能变成可能,我又何必追根究底,自寻烦恼。还有,我想说,帝灏的笑脸比那张冷脸入眼多了。
“好了,先吃饭。”添了些荷叶皱到我碗里,再挟了些不知名的精致糕。
“吃不下了。”本就吃的不多,今天算是超额了。怕他再让我吃,急急的丢下汤匙,擦擦嘴角,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我困了。不论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闭上眼,装睡。
只听他轻叹了叹气,“睡吧。”手,有规律的抚着我的被。
这下好了,眼皮越来越重,倒是弄假成真了。不管了,先睡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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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在身后人的怀里,懒懒的闭着眼。身子随着马车的前进,幌悠幌悠。马车很平稳,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车上,只有我和帝灏两个人。
自从昨天以后,若儿就把我丢给了他,也不管我是不是有什么疑问,现在她们五人都自觉的骑在马上。不像以前一路上吵吵闹闹。若儿和小梅小兰在前,小竹小菊在后,护车的驾势不言而喻。今天一早,迷迷糊糊地就被人抱上了车,整个人被雪戎裹的一点空隙都没有。懒得再计较什么,反正帝灏的怀抱比若儿她们舒服的多,而且我也不排斥,又何必矫情。安然地任由他抱着,把脸埋的更深,不时的蹭蹭。呵呵,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谁能想到,昔日商场上不折手段的“黑罗刹”,如今只是个手弱病残的废人,任何事都离不开旁人。
但那又如果,不管怎样,还不都得活下去,只是短短十几年而已。虽然还是不想动,但已不似前些日子的无力,现在全身上下都很轻松,舒爽的更让人昏昏欲睡。唉,好像整天都是在睡眠中度过的,希望死的时候也是在睡觉就好了,我可不想再偿试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仅管知道那是无法避免的。
“醒了?”在耳际低声地问,轻调了下姿势。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而负有磁xing,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有些像,虽然已经很模糊。
“嗯。”轻点了点头,车外透近的光让我本能地想要躲避。
将脸在他怀里蹭了蹭:“灏,到哪儿了?”
“已经进了青州城。”脸被轻柔地从他怀中分离,温湿的戎锦在我的脸上轻拭。额头,眉,颊,唇……任一处都没放过。
嗯……其实有人伺候真的很享受,至少不用自己动手,只要张开嘴就有东西吃。
回味似的舔了舔唇:“这是什么?软而不腻,还带有淡淡的红桃味儿。”
“白楼的‘锦桃冻’,你若喜欢,下次再让人送来。”又被喂了一口,满足的点点头。
这东西不像一般的甜点,滑嫩又不粘牙,像果冻一样。白楼?好像听苒儿提过,说是曦澜有名的糕点铺,里面的东西比黄金还贵。
“好,下次换些口味。”反正不用我出钱,不然有得被若儿念叨。
“好。”一手环着我的腰,将我紧箍在怀里,另一手倒了杯茶,递到唇边。唉,原以为帝灏是块“冰木头”,没想到他却是个全能保姆。不管是穿衣洗漱,还是梳发泡茶,好像没有什么是不会的。而且,我的事他完全不让若儿他们插手,一人全揽了去。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目的,只是现在的我懒的动脑筋,反正到时候看着办就行。
喝了口茶,清醒了许多。车外已是喧哗闹嚣,看来是到大街了。
“嗯,我想去客栈,最好是有小曲可以听的。”虽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有身旁的人在,应该没什么问题。到这个世界也快十五年了,不过有很多地方还真没去过,比如--客栈。
“少爷,那我们就去‘华清居’吧,那里的姑娘嗓子还过的去。不过……我们还是想听少爷唱的……”到最后,声音已经听不到,像是埋在咽喉里的嘀咕。
什么姑娘,怎么听起来像是青楼啊!还有,没事扯上我干嘛。
“嗯,就那儿吧。”决定去客栈当然有我的考量。这几年,虽然每年都会出来,但是对外面的事情还是所知不多。这次出来,总要先了解情况,不然,若是连几位兄长的名字都不知道,娘她还能放过我吗。客栈里人杂,一向是听八卦的好地方。就算不一定能听到我想要的,到时候再问若儿也是一样。
把头靠在帝灏怀里,希望不要成为习惯才好,不然我怕他离开以后,自己会睡不惯若儿苒儿的怀抱。到时候,惨的就是我了。
“灏,你离开之前把身上用的熏香送我一些。”闭上眼,我开口要求,得先做好打算不是?
“我从不用那些东西。”有些呲之以鼻。
“什么?那我惨了。”不是吧?算了,只要不成为习惯,那还有救。
“怎么?”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疑惑。
“没什么,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我怕到时候离不开它。”
“那就不离开。”轻笑地捏了捏我的鼻子,垂落的发刮在脸上有点痒。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暗自翻了个白眼,我算是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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