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后方的一个孩童高声道:“是二十八!”
费老板指向了那个孩子,“对了!”
“费正,拿水。”
伙计听了后便打开水车舀了一瓢水出来,倒进瓷碗里,也只是那么一小碗,但对孩子们来说,却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孩童接过碗来,藏了一小口,咧嘴笑道:“谢谢费叔叔。”
身后的几个孩子眼巴巴的望着他,盯着那碗水咽了咽口水。
孩童喝了半碗,回头看向他们,说道:“你们也喝。”
“可以吗?”
“当然可以。”
几个孩童欢呼一声,接过瓷碗一人一口喝了起来。
每个人都喝到了一小口,开心的情绪蔓延在这个街角。
那位名叫费正的伙计看向了身旁的费老板,瞧着这孩童们开心,伙计心里也觉得开心,便道:“掌柜的,不如再出两题。”
费老板笑了笑,拍了拍费正的肩膀,说道:“还要你说,一碗水哪够。”
费老板大步向前,说道:“喝完了没?”
“喝完了。”
“费叔叔你人真好。”
“费叔叔……”
“谢谢费叔叔。”
费老板笑道:“怎么的,这就要走,我可没说就这一题。”
“啊?”“还有……”
“咳咳。”费老板咳嗽一声,唤道:“听题,假设我水车里有十碗水,另一个水车……”
如此往复,费老板出了足有五道题,送出去了将近半桶水,足够这几个孩子喝饱了。
直到那日落西山,天色暗淡,费老板这才作罢。
“行了,今日就到这吧,都回去吧。”费老板摆手道。
“费叔叔等一会。”
见几个孩童中走出来一位穿着破衣的小男孩。
他从衣服下面掏出来一包东西,递给了费叔叔。
“给我的?”费老板有些意外。
孩童点了点头,说道:“谢谢费叔叔,我们先走了。”
“快跑!”
几个孩童一哄而散,也不管身后的费老板。
费老板诶了一声,唤道:“等会!你们几个……”
伙计站在一旁,看向费老板道:“掌柜的,人都跑远了。”
费老板看向了手里的布包,无奈的摇了摇头,嘀咕道:“这是怕我不收啊,这几个猴崽子还真是机灵。”
他掀开了布,见里面躺着的则是绿油油的菜叶。
不过那菜叶子却是已经有些焉了,许是放的有些久的原因。
“野菜?”伙计愣了一下。
费老板惊叹一声,说道:“这几个猴崽子,哪找的野菜?这得是跑了多远的路才找到的……”
此地水源匮乏,但也不见得没有鲜菜了,但若是想寻那么一口味道,却是万般困难,对这儿的人来说,这些绿油油的东西甚至贵过金银。
费老板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说道:“猴崽子,真是的……”
他想责备两句,却又无从骂起。
这些个无处安身的孩子,看似野蛮生长着,却又好像强过这世道上的千千万万人。
“费正,把这些野菜收好了。”
“是,掌柜的。”
费老板抬起头来,看向了街角处。
在他的目光中,那里坐着一位身着儒衣的先生,那人的怀中抱着一抹红色,隔的太远,他却是没有看清。
费老板挑了挑眉,迈步走向前去。
这位先生衣着光鲜,不沾半点灰尘,与这城中的人格格不入。
“这位先生。”费老板开口道:“你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可是有什么事?”
他早就瞧见了陈九,只是一直没空前去招呼罢了。
在他看来,这位先生气质不凡,定不是个寻人物。
陈九抱着红狐站起身来,笑道:“你怎知我是有事。”
费老板说道:“费某不知,只是好奇罢了,听先生口音,不像是长武人士,应是自大乾而来吧。”
“其实也不算,只是挨的有些近罢了,但也可以这么认为,莫非费老板是大乾人士?”陈九点头道。
费老板眼前一亮,抱拳道:“费某家在临安府蓝玉坊。”
“这样吗。”陈九问道:“既是这般,为何又来这长武边界做这卖水的生意?一碗水三珠钱,这般便宜,也没什么赚头吧。”
“这……”费老板说道:“其实,费某祖上是做玉石生意的,便是在长武与大乾两国流通,赚个差价钱。”
陈九问道:“那为何又卖起水来了?”
费老板摸了摸下巴,说道:“要怎么说呢……其实若是真要我说,我还真说不出个道理来。”
“可怜这里的人?”陈九问道。
费老板摇头道:“说不上可怜,但也有一些意思在这里面,更大的意义上来说,也是为了我自己。”
“在旁人眼里,这看不到头的黄沙许是荒凉的,但在我费玉眼里,这些风景,却是恢弘的,尤其是日落的时候,瞧着很是震骇人心,这是费某少年时所想的事。”
陈九说道:“少年时偏爱黄昏落日,费老板也曾迷惘过路上过。”
费玉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说道:“先生这句话说的极好。”
少年时偏爱日落黄昏,谁又不曾有过这份偏爱呢。
自他踏出家门起,边一直都走在路上,这般光景瞧了千百遍也不觉得腻,他所热爱的,是高墙外的一切,不仅是黄昏,还有那百里黄沙,还有那滔滔不绝的江河……
“费某就是少年心性,如今走在路上,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费老板抬起头来,看向了那就要落下的夕阳,说道:“当初的当初,费某只是想走出门外瞧瞧,如今一别几十年,说的是走走停停,却一直都没停下来过。”
这样的事很难三言两语皆是的通。
就好像是你到了一个岔路口,本想着若是走错的路大不了再绕回来,结果却在路上一错再错,再无法回头。
可反观身后走过的道路,他依旧没有觉得后悔,只当是想将这条路走完。
可人生这条路又怎么会有结局呢。
世上谁又不是迷迷糊糊的走上了岔路呢。
明知那是条没有结果的路,却依旧会往前闯,这便是少年心性。
陈九说道:“不枉一朝少年,费老板也不曾后悔,难道不是吗。”
费玉和煦一笑,瞧着那最后一抹余晖落下西山,点头道:“不错。”
三言两语之间,外人怕是都听不明白。
能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无需过多解释。
因为早晚会懂。
这话与骗小狐狸的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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