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张宁起身回成都,我和良子到初中校对面的车站送行。小土丘更高了,像舌头一样吐在外面的东西更多了,良子蹲在上面陷入了沉思。我对张宁说,半年前如果良子在这儿听了我的话,他就不会把屁股划破了,他就会比我更加热烈地欢迎你归来。现在这儿还是半年前的样子,只是良子不会热烈地欢送你了。
良子用脚踩了踩土丘上的石头说:“我又想了……”
我说:“还是那样,你脚下自便,不过这次瞅准了,石头别太尖。”
张宁说:“我这儿有纸。”
良子头也不回地说:“你留着给王昊擦眼泪吧,我不用。”说着径直去了母校的厕所。一直到张宁上了车后,他才慢吞吞地出来,一块石头被他重重地扔向了对面的省道。
车在良子入厕所后迅速地停在了我和张宁的面前。张宁说我走了。然后提起不大的行李包低头上了车。
夏日气炎,不比严冬,我还来不及挥手,汽车一声长鸣便消失在了前面的弯道。
我回过神来,而我的朋友张宁却已经离开。
只有良子扔在省道上的那块石头,还在路上奋力地跳跃。
此后的某一天,蒋理红突然找到我说,为什么张宁走不通知她?哪怕是作为一个普通的朋友他也应该通知她。我说,张宁来找过你,在你考试的第一天就来找过你,可是你不在。
蒋理红说:“可是因为他,我连试也没去考,我一直在他家门口等他。但是他不在,但是他不在。”说着说着她就哭出了声。
那时我想,看来真的如张宁所说,他们确实缘分已尽了。
我决定再回一次学校,原因是因为李逍的去世,我所有的东西都还落在学校里,来不及搬回去。良子听了后迅速决定要和我同往,他说他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没有朋友在跟前的日子。
学校里早已人去楼空,那条“严肃考纪,端正考风”的横幅在夏日午后的微风中懒散地浮动,把学校衬得更加死寂。从大门进去,我和良子就直接去了寝室,锁了的门被良子一脚踹开,感觉上我们像入室抢劫的罪犯。良子说,呆会儿我去买把锁,等下学期到了,你们寝室里的人再一起把这锁踹开,这样你们就公平了。
我说:“对,我们不做个人英雄。”
一直等到寝室里那股霉味都散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才进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良子站在寝室的外面,四处打量我们这所学校。
他无比感慨地说:“你看你们这公寓修的,比我们那还像看守所。”
我把叠好的衣服放进拖箱说:“我觉得像怡红楼,你看这四座公寓,人多的时候,男女生趴在栏杆上两两相望,莺歌燕舞,情窦初开的人们,荡漾得不得了。”
良子说:“那不是四面‘处’歌?”
我说;“对,四面‘杵’歌。”
良子说:“真羡慕啊。”然后自己就陷入无限的遐想。
片刻后,我突然记起说:“你不是要去买把锁么,怎么还愣在这儿?”
良子忙说:“哦,对。”然后很快就下了楼。
收拾完东西后,躺在拆了棉絮的床板上等良子买锁归来。我突然觉得我们很傻帽儿,既然已经把门给踹了,又去买什么新锁呢?这不是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事么?况且,换了锁的目的是为了更多人来踹,这跟修复了处女膜又让更多的人来捣毁是没什么分别的。这是纯粹的没事儿找抽。我想开着就让它开着吧,对面女生的门不也是随时都愿意开放的么?
我坐起来,刚想提行李离开,良子就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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