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希眨眨眼，挂起了一脸的乖巧无辜，用稚嫩软糯的声音说了不走心的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没有一点紧张与不安，还敢直面楚晏。够不着地面的小脚脚在晃悠，分明是愉快的节奏。

季宁安皱了眉头。

如果希希不喜欢楚晏说的话，怼了一句，他还会往“童言无忌”的方向去想一想，不会有太多的责怪。可是，希希明显知道自己说的不是好话，怼完了装无辜，就是仗着自己是小孩子，料想楚晏不可能计较，明晃晃地使坏呢。

季宁安看不下去了，按住希希晃悠的脚，“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

希希被吓了一跳，晶亮澄澈的眸光这才暗了几分，小声说：“不是。”

“你真的知道错了？”

“嗯……”希希转向楚晏，认真再说，“对不起。”

“没关系。”楚晏不光是嘴上原谅，还拿过零食篮转移话题，免得希希继续挨训，“你把礼物送给我，让你爸爸赢了游戏。这是奖励。”

希希看到那么多零食，眼睛都瞪大了。不过，希希还记得自己惹爸爸生气了，小心翼翼瞥向旁边。

季宁安也不会揪着不放，点头，“里面有你喜欢的巧克力，吃吧。”

“嗯！谢谢爸爸！”希希挺机灵的，这会儿会补上一句，“谢谢楚爸爸。”

楚晏嘴角一弯。

季宁安觉得好笑：只要从希希那儿听到和爸爸沾边的称呼，楚晏的嘴角就压不住了。啧，真没出息。

楚晏确实没出息，还记得刚才季宁安说过希希喜欢巧克力的事，帮忙翻出零食篮的巧克力，“你喜欢这个吗？”

“嗯，谢谢。”希希拿到手里，不急着吃，反而往口袋里面塞了。

季宁安看不明白了，“你要藏起来？”

希希摇头，“带回去，明天吃。”

“明天就过期了，吃不了了。”

“啊？”希希重新捧起巧克力，来回打量，开始找巧克力的生产日期。

季宁安解释，“不是那个过期，是节目组规定的过期。这些零食只有今天可以吃，不能留到明天。今天晚上，他们就会收走啦。”

希希的笑脸就这么垮了，“几点收走？”

“你睡觉以后吧，”季宁安猜到了希希的打算，“所以不能当明天的早餐，你快点吃掉吧。”

希希还是没有吃，脑袋彻底耷拉下来了，“明天怎么办……”

楚晏安慰，“明天有早餐，更好吃。”

“对。”季宁安跟着说，“楚爸爸去做游戏赢早餐，可能也有巧克力哦。”

希希又来了兴致，“我来做游戏！”

季宁安：“不行，只有大人能做。”

希希歪着脑袋，疑惑问，“爸爸做吗？”

季宁安被这个歪头萌了一下，差点被唤醒父爱。

不过，他想想自个儿今天走几步就要坐凳子的惨状，还是不乐意挑战早起任务，故作遗憾，“爸爸做不了任务，只能让楚爸爸去做了。”

希希眼睛一眯，戳破谎言，“爸爸不想起床吧？爸爸懒懒。”

季宁安：“……”

楚晏忍着笑，帮着解释，“我想做任务，你爸爸把机会让给我了。”

“哦。”希希再看向楚晏，又是那个故作正经装小大人的表情，“那麻烦你了。”

奶味还没退呢，就在装成熟了。楚晏觉得好玩有趣，又一次没压住唇角，笑着说：“不麻烦，我愿意帮忙。”

希希眨了眨眼，“我知道，很多叔叔都愿意的。”

季宁安：！！！

这孩子在说什么？

楚晏：“……”

很多叔叔？

楚晏想问个明白，“什么……”

希希却不打算聊下去，又转身窝进季宁安的怀里，软声叫：“困困。”

季宁安本来也想说说的，被软糯可爱的撒娇打断了就懵了一懵，弱了气势。再仔细听听，发现希希的声音真的有点迷糊了，只能作罢，“好吧，我们回去。”

楚晏跟着站起来，发现季宁安抱着希希有点吃力，主动说：“让我来……”

“抱”字还没说出来，希希就说：“爸爸，我自己走。”

季宁安便把希希放下来了。

刚刚希希还是一副迷迷糊糊，要融化在季宁安怀里的困倦样，这会儿跟打了鸡血似的，落地就跑，还会拉着季宁安的手，迅速拉开距离。

被抛开的楚晏：“……”

希希根本不困，刚才在演戏吧？

季宁安不知道是懒得走那么快，还是打算等一等楚晏，没有跟希希冲在前头，刻意放缓步子。

楚晏抓住机会，跟上了，想要开口就被希希叫爸爸的声音打断。

“爸爸，有花花！”

“爸爸，看云云!”

“爸爸，你累不累呀？”

有时候，希希不知道说什么，就主动亲亲抱抱叫爸爸，一声比一声甜。

季宁安还就吃这一套。

没机会开口的楚晏：“……”

他怀疑希希是故意的。

楚晏很无奈，但想想希希年纪小不懂事，再想想这是亲生的，发不起火了。而且希希以前从未得到他的照顾，他觉得心虚理亏，便认为这份针对是应得的，默默承受。

到了住处，希希的针对更明显了。发现楚晏要进他们的房间，用小身子往前一挡，昂头说：“你的房间在隔壁哦。”

“我知道。”楚晏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这是你们的东西，我帮你们放进去。”

希希举起小短手，用了吃奶的劲儿去绷紧自己细嫩的胳膊，试图用小小的身子展开一个天罗地网，“不行！请放在地上。”

楚晏提醒，“这是零食。”

希希看了一眼不那么明亮干净、刚刚被自己踩过的地板，意识到零食放上去不好了。想了一想，伸出手，“我拿。”

零食包括一些饮料，光是那一升牛奶和两大瓶可乐橙汁的重量就有好几斤，加上其他的东西可能要逼近十斤了。

楚晏没有给出去，“你拿不了。”

希希急了，表情愈发倔强，“可以哒！”

楚晏听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回答，更是不信了。

季宁安刚放下背包，就听到楚晏和希希的争执声了。叹叹气，走回去，从干涩的喉头挤出一句，“我来拿。”

“嗯。”楚晏这才把东西给出去了。

季宁安没拿过这个零食大礼包，以为轻得很。等楚晏一撒手，就被猝不及防的重量压到了，差点没拿稳。

楚晏一手托住袋子，一手握住提带，连季宁安的手也裹入掌心。

季宁安就这么感到了体温差的微微凉意和细腻柔滑的触感，微微一怔。

楚晏还是淡定的神色，还调整了一下提袋子的那只手。手指在他的手背轻轻擦过，蹭出微妙难言的感觉。

季宁安慌了，急忙抽手，“谢谢。”

楚晏轻笑，“不用，我……”

“你的房间在隔壁啦！”希希又说一次，这次有点气鼓鼓的。

崽崽又怎么了？楚晏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到希希了。不过，他已经意识到崽崽跟老婆一样不好哄，不多挣扎，“好。我走了，晚上……”

“拜拜！”希希说完就关门，用吃奶的力气把门摔出了砰砰声。

没说完话就吃了闭门羹的楚晏：“……”

几秒后，门又开了。希希满脸不情愿，被季宁安轻拍脑袋才说：“对不起，我不应该用力关门。”

“没关系。”楚晏当然不会和小孩子计较，只把刚才想说的话说完了，“好好休息吧。”

希希又说：“你不该摸我爸爸的手，你也要道歉。”

真的趁机摸了一把的楚晏：“……”

崽崽观察力很惊人啊。

季宁安无奈，“他摸的是袋子，不小心碰到我的。”

楚晏：“……”

也不是不小心，多摸了几秒来着。

希希撇嘴，“好吧。对不起，我弄错了。”

楚晏想想自己摸到老婆手还是占便宜的，心虚，好好跟希希说：“没关系，你只是看错了，不用道歉。”

“好了。”季宁安打个哈欠，“我们准备午睡一下，你也休息吧。”

楚晏的心里还是有个结，“等等，我想和你说件事。”

季宁安不大乐意，对上楚晏的严肃脸又妥协了，“哦，说吧。”

楚晏不忙说，瞥了一眼希希。

希希又撇嘴了，抱住季宁安不撒手，“我也要听。”

季宁安想劝劝，张口却打了一个哈欠。

楚晏只能说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自助餐5点半开始，我们6点过去吧？”

“嗯。”季宁安擦一下眼角困出来的泪花，迷糊应声。

“再见。”楚晏主动退开。

季宁安点点头，又当着他的面关了门。不过，这次的动作很轻，没有拒之千里的感觉了。

楚晏的心情也就松快了一些，转身回房。

季宁安关了门，伸个懒腰，准备拉窗帘关灯睡觉，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自己带回来的礼物，一时愣神。

礼物就是希希在彩虹屋准备的，一份属于他，一份属于希希的爷爷季松柏。礼物本身平平无奇，但能够让他想到了希希说过的话。

画贺卡那会儿，希希被问到了另一个爸爸的事，说的是“在天上”。

希希怎么就认为另一个亲爹死了呢？

季宁安感到不安，决定谈谈。他果断出手，把床上爬来爬去的希希拎到边边，“坐好，爸爸有话跟你说。”

“好。”希希听话坐好，小手还放在腿上，是标准的幼儿园乖宝宝坐姿。

季宁安蹲下来，保持平视再说，“甜甜问你另一个爸爸是不是在天上的时候，你为什么点头？”

希希没说话，耷拉脑袋，揪着自己的指头。

季宁安又说，“我说过我和另一个爸爸离婚了，但是没有说过他去世了，你为什么会那么想呢？”

“爷爷说的。”希希小声说，“他说……你怎么不说他死了。”

季宁安一愣，捧起希希的脸再问，“你听到了？”

他有点激动，捧脸的力气不至于弄疼希希，但也让希希白嫩软乎的脸蛋变了形，肉肉都挤到中间，嘴巴也嘟起来了。

希希乖巧没脾气，由着揉捏，动动小嘴巴挤出一句软绵绵的应声，“嗯！”

这个样子有点可爱，但也有点搞笑。

季宁安紧张的心情就这么松了一点，差点没绷住严肃脸。为了让自己集中精神，他松开手，不捏希希的脸了，“爷爷瞎说的，你另一个爸爸还活着。”

“噢。”希希点点头，“知道啦。”

“他不适合和我在一起，但不是一个坏人。爷爷那时候心情不好，才会说他死了。”

希希没说话，眨巴眨巴眼。

季宁安对上希希澄澈的眼睛，心里一慌：接下来说什么呢？他说得不妥当的话，会不会让希希有不好的想法，把这双漂亮干净的眼睛给污染了？

“啊呜。”希希突然打个哈欠。

季宁安：“……”

还能听困了？看来希希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啊。

希希揉着眼睛，含着倦意的声音愈发绵糯，“爸爸说完了吗？我好困噢。”

“说完了。”季宁安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干脆把希希抱回床头盖被被，“睡吧，5点再起来吃饭饭。”

希希已经闭上眼睛，迷糊应着，“嗯。”

季宁安把窗帘拉严实了，关掉大部分的灯，只留了一盏小夜灯。将希希刚才脱在床尾的鞋子放到侧边，再去洗手间，准备洗把脸再睡觉。

到了洗手间，他忽而注意起墙上的电话，思考着：这个电话应该可以用吧？可以打到隔壁吧？

楚晏刚才肯定有话要说，碍着希希没说出口而已。

季宁安想打电话去问问，拿起电话，却摸到一手的灰，还感觉到了莫名的滑腻。他意识到这个电话很脏，感到恶心，转向水池洗了好一阵的手，把肥皂沐浴露润肤膏全部用了一遍，才没这么膈应了。

可他没能问到楚晏要说什么事，就是浑身不得劲。

季宁安洗了一把脸，便决定了，“直接去隔壁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