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女伯爵的日常生活

《19世纪女伯爵的日常生活》

81克莱蒙特别墅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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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任何形式的宴会上, 只和一侧的人社交都会视为是极端失礼的行为。

然而或许是这位路德维希王子的脸色过于难看。也或许看在钱的份上,大家对女继承人有着更多的包容。

他们俩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交谈的失礼之举,就这样被在场的宾客们视而不见了。

“哦, 可怜的塞茜!见惯了英国绅士的她,要如何忍受那个德意志来的野人!”她的教父,阿伦德尔伯爵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

很快就有人同样低声附和了他, “可怜的特兰顿小姐!”

这也是场内大部分青年们不约而同的念头。

在这些英国贵族眼中, 德意志人从来都是不解风情和刻板无趣的集大成者。

而一个连社交礼仪都不顾及的德意志人, 显然就让事态看上去更为糟糕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不明就里的塞希利娅, 很快就收获了一干贵族青年满含同情的目光。

连坐在她对面的埃斯特子爵,都在不住地对着她挤眉弄眼, 试图给外甥女传递些许的安慰。

而年轻的淑女和贵妇们,自然也不情愿看到一个可供调情的异国王子, 和别的女性走得太近。

在她们看来, 考虑到特兰顿小姐的个人魅力, 她和路德维希王子之间现有的距离,简直疏远得恰到好处。

在种种复杂的情状下, 特兰顿女伯爵和路德维希王子之间的不和,莫名成了众人乐见其成的事。

宴席就这样在大家的心照不宣中过去了。

用餐完毕后, 在国王和王后的带领下,大部分的宾客都跟随他们,欣赏了一出精妙至极的芭蕾舞剧。

被众人瞩目的塞希利娅, 今天只选择全程陪在奥古斯塔公主和萨塞克斯公爵身侧,专注地观摩着眼前的表演。

她对舞蹈艺术这突如其来的热爱,一时间倒让人忘却了她正处于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央。

与此同时,坎伯兰公爵夫人对阿莱德莱王后的殷勤, 也被众人收入眼中。

不得不说,即使是王后的女侍长,似乎也在坎伯兰公爵夫人对王后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显得无用武之地了。

而圣詹姆斯宫的小房间内,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以外,没什么人注意到了埃斯特子爵和帕默斯顿勋爵之间的交谈。

宴会结束后,卡尔王子就迫不及待来给兄长分享了自己刚打探来的好消息。

“那位女伯爵,据说是个足足有百万磅财产的女继承人呢!”他的语气中难掩兴奋。

听到这个堪称天文数字的财产数目,就连路德维希王子都难免瞠目。

他原本俊美的脸部线条,因为过于惊愕,而显得有些扭曲。

“一百万磅?你没有打听错吗?”他不死心地继续追问着弟弟。

这显然与他以往见识过的那些王室私生女的后裔,有着堪称天壤之别的处境。

卡尔王子已经跃跃欲试了,“绝不会有错,我去跟母亲身边的女伴核实过了……何况她又是那么的貌美。上帝啊!我都想去追求她了!”

和百万磅的财富相比,因贵庶通婚而被剥夺的继承权都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卡尔王子很有自知之明。

自家的小公国也没什么可让他继承的了。

相比后嗣的公国继承权,眼前的百万英镑,才堪称为魔鬼对人心最好的蛊惑。

从失态中恢复过来的路德维希王子皱了皱眉,显然对弟弟这种自降身份的打算十分不满。

“我承认这位女伯爵所拥有的财富的确超乎了我的想象。但你还是该慎重考虑一下现实因素,卡尔。贵庶通婚对你未来的孩子而言,未免太过不公平了。”

“不,路德维希。我恰恰正是因为考虑现实,才萌生了这个想法。”看上去玩世不恭的卡尔王子收敛了神色,认真地看向了自己做派保守的兄长。

“要知道,我们已经没钱去修缮城堡的屋顶了。”

……

在宫廷宴会结束的第二天,塞希利娅就在仆人的陪同下,秘密造访了伦敦郊外的克莱蒙特别墅。

这座造价不菲的别墅,曾是英国政府送给夏洛特公主和利奥波德王子的结婚礼物。

和声名狼藉的乔治四世不同。他的女儿夏洛特公主的身上,曾寄托着英国民众的希望。

对王室依旧保留憧憬的民众们。乐于看到热情率直的夏洛特公主,接替父亲的位置来统治这个国家。

夏洛特也并未辜负众人的期待。

不仅大部分的王室成员都深爱夏洛特,连议会都难得大方地通过了给她每年6万磅津贴的提案。

当英国政府出资为这对新婚不久的小夫妻购置这座别墅时,所有人都期盼这对夫妻能在这里绵延子嗣,并肩负起英国的未来。

谁也不会料到,仅仅一年后,夏洛特公主就在这里抵达了自己生命的终点。

而伴随着那场夺走了她性命的,惨绝人寰的分娩,无数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她的丈夫利奥波德,更是一夜间从英国未来的王夫,跌落成了英国公主的鳏夫。

即便他很快就通过促成同胞姐姐和肯特公爵的婚事,来维系住了自己在英国摇摇欲坠的地位。

但塞希利娅并不认为,被未来英国女王视为父亲的成就感,能抵消利奥波德王子心中因为地位变动而带来的巨大落差。

这个出身德意志小国的王子,放弃了在俄国的大好前途,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来英国当一个王室的边缘人物。

而越是曾经触手可及的东西,骤然葬送后才会愈发让人难以接受。

与联合王国第二尊贵的地位失之交臂的遗憾,可没有那么好摆脱。

对自身地位的不甘和对野心无法践行的不满,时不时就会从骨子里钻出来折磨着他,直到生命的尽头。

而塞希利娅所要做的,无非就是一场以未来为筹码的政治交换。

塞希利娅的马车很快在风雪中抵达了克莱蒙特别墅。

刚下马车,她就看到了在门口等待客人的那位男主人。

即便在目前双方的身份上,利奥波德是更为尊贵的一方。但他依旧选择站在别墅门口,亲自迎接了塞希利娅。

这样谦逊的姿态,显然让塞希利娅对他更为满意了。

对这个时代的欧洲君主来说,精湛的演技和亲民的姿态,都会有助于他们在动荡的风云中,维系自己的统治。

而和一个能认清局势的聪明人交谈,总比和那些固守着王子身份的蠢货相处,来得更为轻松。

在穿过一条摆放着夏洛特公主各色纪念物的长廊,以及东方风情的岩柱后,塞希利娅跟着男主人走进了书房。

也许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降低了塞希利娅使用英式长难句兜圈子的兴致。

在女仆刚上完茶不久后,她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关于您的未来……我想知道您对比利时国王的头衔有没有兴趣呢?”塞希利娅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茶叶的口感。

但没有人会蠢到忽视这其中所蕴含的分量。

尽管事先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但当塞希利娅直截了当地问出这个问题时,利奥波德的思绪还是不可避免陷入了瞬间的混乱。

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并尽量镇定自若地与塞希利娅对视。

出于谨慎,他的措辞十分官方,“抱歉,特兰顿小姐。我认为这并非是我所应该去置喙的事宜。在这些事宜上,我只准备应从命运的安排。”

“是吗?”塞希利娅端起红茶浅浅啜饮一口,“真不凑巧,我的观点恰巧和您不同。面对命运递来的橄榄枝,及时伸出手去握紧,在我看来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可如果命运递来的是伪装成橄榄枝的荆条。贸然伸出手,恐怕只会让自己鲜血淋漓。据我所知……英国的政府并不想看到一个独立的比利时王国吧?”利奥波德想要得到的,可并非是一张空头支票,以及一个不稳固的政权。

荷兰王国已经做了英国近半个世纪的盟友。

而荷兰优越的地理位置,则决定了它天然就是英国插在法国心口的一把刀。

英国需要一个稳定的荷兰王国,来遏制法兰西在欧洲大陆上的扩张。并隔开德意志诸国对英国的潜在威胁。

至于从荷兰王国中脱离出来的比利时,自己就充满了被法国吞并的风险,又何谈能替英国遏制法兰西的扩张呢?

塞希利娅则认为利奥波德的视野并不全面。

她并不介意对他加以提点,“我认为您应当相信,我们新任的外交大臣帕默斯顿勋爵,确实具有足够的外交智慧。尽管我对他的人品不敢苟同,但他有一句话,我认为还是很有道理的,‘在国家之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国际关系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对英国人来说,法兰西固然需要警惕。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愿意见到一个强大、统一且商贸发达的荷兰王国,隔着英吉利海峡对英国虎视眈眈。

只要能确保比利时不倒向法国,英国人也乐于从荷兰身上撕一大道口子。

利奥波德很快领悟到了塞希利娅言语中的未尽之意,“你的意思是,英国很快就会转而支持比利时独立?”

“不仅如此。帕默斯顿勋爵绝对会通过外交斡旋,将比利时国王的人选攥在英国手里。”考虑到那位勋爵的行事作风,以及英国目前的军事实力,这点把握,塞希利娅还是有的。

利奥波德很快联想到了一些更深层的东西,“到时候,作为辉格党赞助人,以及和考珀尔夫人交情极深的特兰顿小姐,就可以在其中发挥自己的影响力了吧?”

没错,在英国的上流社会中,考珀尔夫人和帕默斯顿勋爵长期维持的情人关系,并非是什么秘密。利奥波德对此当然也有所耳闻。

如果只是普通的情人关系,考珀尔夫人还无从干预情人的政治主张。

但偏偏,除了情人外,他们已经是彼此政治上的基石了。

再加上考珀尔夫人的哥哥墨尔本勋爵,在辉格党中节节攀升的地位。

未来几年的英国政坛,恐怕都会由他们来主导了。

而如果能和未来的摄政王之家,继续维持着牢不可破的友谊,想必他们的权势就再难被撼动了。

有这么多重的因素在,帕默斯顿当然会听取塞希利娅对比利时国王人选的看法。

看清楚了这张利益链条所编织的罗网后,利奥波德明白自己已经无从挣扎了。

更要命的是,塞希利娅已经看清了他的欲求——一顶独立王国的王冠。

以至于他根本生不出半点想要挣扎的心。

他闭上眼睛,带着一点近乎绝望的沉沦发问,“所以您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塞希利娅的目标从来都十分明确,“我希望您能联合您的母亲,说服您的姐姐肯特公爵夫人主动退出摄政权之争。”

明眼人都知道,这位王子的母亲奥古斯特女伯爵,才是萨克森-科堡家族的灵魂人物。

也正是在她的一手操持下,利奥波德的姐姐,德意志小国的公主们,才能分别嫁进罗曼诺夫的皇室、符腾堡的王室、以及英国的王室中去。

而这对母子,对肯特公爵夫人的影响力,才是他们手中对塞希利娅最有价值的筹码。

没错,对塞希利娅而言,摄政权之争最大的对手并非是坎伯兰公爵,而是肯特公爵夫人。

毕竟后者才是维多利亚公主,在法律意义上获得了全部监护权的监护人。

除非她主动放弃,否则不论是普通法还是自然法,都难以剥夺母亲为未成年的子女摄政的权利。

在支持自由主义的萨塞克斯公爵和支持极端保守主义的坎伯兰公爵之间,辉格党作为执政党的选择,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但在同为自由主义的阵营中,面对支持萨塞克斯公爵还是肯特公爵夫人,二者谁来摄政的问题,辉格党内就势必还会有所分歧。

甚至因为还要顾忌着未来女王的感受,萨塞克斯宫也不可能真使用什么凌厉的手段去对付她的生母。

如果能让其主动放弃争夺摄政权,剩下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我和我的姐姐的确感情深厚。但我并不认为她会在这样的大事上,优先考虑我的利益。甚至我的母亲,也未必会站在我这头,去劝我的姐姐放弃摄政权。”

利奥波德很清楚,在涉及重大利益的交换时,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都往往经不起考验。

“我明白。”塞希利娅对此已经有所预料。

“我认为,您有义务让您的母亲和姐姐明白。您成为比利时国王,而我的外祖父获得摄政权,会对维多利亚公主顺利继位,乃至对整个萨克森-科堡家族的未来,起到何种积极的作用。”

塞希利娅给利奥波德出示了一些文件。

这份秘密收集的文件上,清晰显示了维多利亚公主即将上任的音乐教师,和坎伯兰公爵之间,有所交集的两个银行账户。

看完文件后,利奥波德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假面了。

对维多利亚身边的人员安排,他和姐姐从来都是慎之又慎。

哪怕这个音乐教师的背景,他之前也已经派人去查过了一遍。

但显然,伦敦的银行家们,并没有给他透露这些。

意识到坎伯兰的人手,已经在慢慢渗透到维多利亚公主身边,利奥波德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归根结底,维多利亚公主还并没有成为女王。现在的她,依旧需要一些强而有力的保护者,使她免于遭受坎伯兰的荼毒。

否则有关她的摄政权之争,也无非就是空中楼阁。

而一旦维多利亚重蹈夏洛特的覆辙,死于登上王座之前,那萨克森-科堡和肯特公爵夫人多年来的筹谋,以及对未来的愿景,都会统统落空。

“甚至我们这边,还能在摄政法案上,为维多利亚公主未来的婚姻定制一些特别的条款。”塞希利娅毫不犹豫抛出了一个萨克森-科堡家族绝对无法拒绝的条件。

在利奥波德游移不定的目光中,她继续说道:“比如,不经维多利亚公主本人及肯特公爵夫人的同意,摄政委员会无权为公主订立婚约。”

这样一来,公主未来丈夫的人选,就能由公爵夫人参与决定了。

听到这里,利奥波德有些不可置信,“也就是说,你们能接受维多利亚的丈夫出自萨克森-科堡?”

按照他原本的揣测,萨塞克斯宫极有可能会推出剑桥公爵的儿子,来成为维多利亚未来的丈夫。

毕竟萨塞克斯宫和剑桥宫一直走得很近。

却没想到他们会轻易放弃保留这部分权利的主张。

“当然,只要公主本人没有反对意见。我们当然是没有异议的。”塞希利娅的神情十分坦然。

帕默斯顿勋爵的那句名言,放在政治关系上也依然适用。

目前的剑桥宫,自然需要倚靠着萨塞克斯宫来获得摄政权。

可获得摄政权以后呢?

不论是先王乔治四世的遗嘱,还是威廉四世的意图,都再明显不过。

他们正是希望由政治立场平和的剑桥公爵,来牵制住政治观念激进的萨塞克斯公爵。

一旦剑桥公爵的儿子,成为了英国未来的王夫,他在摄政委员会中的分量,就极有可能会超过萨塞克斯公爵。

而塞希利娅,又怎么会甘心让外祖父替别人做嫁衣呢?

为此,她宁愿将维多利亚公主未来的择偶权让渡出去。

正好,对萨克森-科堡来说,这项择偶的权利实在至关重要。

毕竟萨克森-科堡这个贫穷的德意志小公国,之所以能出现在欧洲王室的视野中,就是靠着一桩桩的联姻。

正是由于利奥波德的另一位姐姐尤利亚妮公主,是叶卡捷琳娜大帝为孙子康斯坦丁大公选中的新娘,萨克森-科堡才攀上了罗曼诺夫家族。

而正由于这层关系,利奥波德才能从众多德意志王子中脱颖而出,并得以娶到夏洛特公主。

靠着婚姻编织的绵密罗网,才最终促成了维多利亚公主的诞生。

一直到如今,联姻,几乎可以看做是萨克森-科堡家族存在于世的根基了。

现在,能掌控未来英国女王的婚姻,不论肯特公爵夫人还是萨克森-科堡家族,都会喜不自胜。

她们又怎么会放弃这块递到嘴边的肥肉呢?

至此,利奥波德再也找不到任何拒绝交易的理由了。

或者说,他的心中早已先选择了自己,“那么……请给我点时间,我需要先说服我的母亲。”

“预祝您顺利!”塞希利娅端起杯子里红茶,真诚祝贺道。

当然,现在的利奥波德并没有料到,在他答应合作前,眼前这个看似出尘的少女,就已经在盘算着如何拿到比利时境内的铁路修筑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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