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婳当晚就病了。
她身体发烫,眉头深锁,嘴里反复念着:“33,0,00000……”
这可把李婶急坏了,迅速叫来医生,同时告知阮振宏。
阮振宏在外边谈生意,听闻女儿生病,想立刻回家,可眼下集团深陷困局,酒桌上一干人等,已经不是他随随便便能撂下的了。
只得嘱咐李婶。
同时自我宽慰,婳婳时常感冒发烧,这次应该也不要紧。
凌晨两点,酒局终于散场。
阮振宏心累焦躁,疲惫异常,往年那些溜须拍马,上赶着要跟阮氏合作的人,竟然纷纷观望起来。
“一群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他喝了些酒,意识有点儿飘忽。
到家后,见女儿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小脸潮红,呓语不断,酒意顷刻散去。
“婳婳,爸爸回来了。”
“33,30,330,0——”阮婳无意识重复着,声音细弱又委屈,“等一等,330,0000……”
阮振宏伸手探向女儿额头,不烧了。
但这谜一样的数字,整得他心里莫名慌乱。
他看向李婶,问:“好好的,怎么突然病成这样?”
“医生说是着凉,以及受到了惊吓。”
“婳婳为什么着凉?谁吓的她?”
李婶不敢隐瞒:“下午她出去散步,被路过的车辆溅了一身水,回来的时候裙子都湿透了。”
阮振宏听后怒气汹汹:“是哪个王八羔子——”
“f。”
阮婳突然换了个词。
阮振宏立刻噤声,并示意李婶别说话。
之后,他们听到阮婳念:“f330,00000,呜呜,0什么呀?”
“f330?”阮振宏实在费解,“什么意思?”
“不知道。”李婶摇头,“我以前从没听到过,医生说可能与吓到她的事情有关,也可能是在做梦,具体得等婳婳睡醒。”
“嗯。”
“先生,婳婳大概是被车子惊到了。”
“车?”
“换下来的裙子,领口都有污点,水溅得那么高,车速应该蛮快的。”
阮振宏又气又心疼,低声咒骂:“这该死的王八羔子,别让我查到车牌号!”
骂完,竟有所领悟。
f330?
车牌号的一部分?
阮婳这一病,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
因为身体底子差,外加心情郁闷。
天气放晴了,她只能在阳台、花园晒晒太阳,偶尔出门,都必须有人陪着,而且根本走不到风眠路上去。
重逢,匆匆一眼。
大哥哥来不及认出她吧!
毕竟,女孩子从12岁到18岁,变化不小。大哥哥倒是风采依旧,棱角分明的脸,深不见底的黑眸,性感的锁骨痣。
走在路上,应该挺招女孩喜欢的。
看他冷淡不屑的神情,大概早就烦了各类搭讪。
哎!
她被连累了。
抓心挠肺的是,梦里梦外,想破脑袋,她都记不起车牌号。
李婶说:“婳婳,发烧那晚,你喊了一夜的0000……”
她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问:“后面呢,0后面是多少?”
李婶:“后面没有啦,不过前面是33。对了!好像还有个f。你来来回回地念,到底是什么哟?”
梦话也没能说出完整的车牌号。
阮婳很失望。
转而一想,又庆幸起来,没说出也很好,否则爸爸会知道。
秘密一旦曝光,美好将被扼杀。
她当然舍不得。
同时又不愿与爸爸吵架,闹矛盾。
万幸,一切尚处于平衡之中。
不过这几天,爸爸基本不在家,看来公司面临的问题很棘手。
阮婳神情凝重,不会真的要联姻吧?
李婶见她闷闷的,关心道:“婳婳是不是累了?要不上楼躺一会?”
话音刚落,阮振宏回来了。
“婳婳哪儿不舒服?”他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语气颇为轻松,“尽管说,爸爸给你解决。”
“没有不舒服。”
阮婳笑着起身,“我都好了,爸爸要是不信,我转圈给你看。”
身随心动,不等话说完,她已经收腹立腰,以脚掌为轴心旋转起来。
流畅的动作,扬起的裙摆,熟悉的神韵,看得阮振宏眉头一皱。
他快步走上前,伸手将人扶住:“当心头晕摔倒。”
“不会的,小时候我就——”
阮婳突然顿住,后面的话不该说,自妈妈走后,她无论唱歌还是跳舞,都会戳中爸爸的伤口。
这太残忍。
她立刻转移话题:“爸爸,我是真的好了,明天就去学校,住在宿舍都不成问题。”
“还敢住宿舍?”阮振宏拿过去的事取笑她,“你这白皮嫩肉,大概是忘了上回皮痒的滋味了。”
“哎呀!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指不定就不过敏了呢!”
“好了,知道你在家呆腻了,爸爸明天带你出去玩。”
“去哪?”
阮婳几分欣喜,几分意外,“公司没事了吗?”
见女儿问到关键处,阮振宏忍不住细细打量她,抱在手里的粉团子,眨眼就与他下巴平齐了。
明天,还将与他一起,拯救家业。
“婳婳。”
他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语气有点儿严肃,“来书房,爸爸有事和你商量。”
商量什么呢?
阮婳直觉不寻常,立刻想到了联姻。
若真如此,该如何抉择。
乖巧点头吗?可她才十八岁,还没有体验过爱情的滋味,藏在衣帽间的礼物,也没有送出一件。
鼓起勇气说不?爸爸既然开口,便足以说明难处。她享受了家族的荣华,自然得担起一定的责任。
阮婳低头垂眉,小脸揪成一团。
这也太难了!
如果她能像妈妈那样厉害,该多好!
思绪纷乱,神游天外。
阮振宏揉她脑袋:“想什么呢?喊你两声都不答。”
“爸爸。”
阮婳抬起头,一副豁出去,英勇奔赴自身命运的架势,“你要跟我商量什么?”
“瞧你这样,好像爸爸会把你送入火坑。”
“不是火坑!”她轻吁一口气,“那是什么?”
“是公司的事。”
阮振宏关上书房门,斟酌用词,“婳婳,这回你生病,爸爸却不在家,是因为公司出了点小状况。”
小状况?
阮婳听父亲把“资金最多撑到下个月”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她抿了抿唇,坦诚道:“其实几天前,我听到了爸爸在书房的谈话,公司面临危机,阮黄联姻可解。”
阮振宏怔住。
女儿竟然早已知道。
他长叹一声说:“既然如此,那爸爸明说了,这次问题很严重,需要婳婳的配合。”
“怎么配合?”阮婳睫毛轻颤,紧张道,“是联姻吗,与小黄总?”
“傻女儿,爸爸再艰难,也不可能拿你的婚事当筹码。”
“不用联姻?”她确认道。
“我的婳婳,自然不用。”
“太好啦,谢谢爸爸,爸爸万岁!”
阮婳抱住父亲的胳膊,边笑边蹭。
过了会,她意气风发地表态:“要怎么配合,我都听爸爸的,哪怕上刀山,下油锅。”
阮振宏笑:“刀山油锅,谁舍得?只需要你明天和爸爸一起去谢家。”
“哪个谢家?”
“也住在福天华庭,比我们家生意大一点,房子多一点,人口复杂一点的那个谢家。婳婳不必怯场,不要拘着自己。”
“……”阮婳咋舌,何止一点啊!
这个谢家,她知道的。
用学长学姐们的话说,削尖脑袋,只想为谢家搬砖。
用媒体的话说,谢氏是枫桥屹立的脊梁,腾飞的翅膀。
用坊间奇谈来说,一百年前,我们枫桥有东西南北中五大家族支撑,到现在,东南北中各自凋零,唯独西边谢家,还跟个朝阳似的。
传奇谢家,谢家传奇。
都可以写好几本书。
阮婳深吸一口气,扯了阮振宏的衣袖问:“去那做什么,求支援?”
阮振宏揉她脑袋:“婳婳,不求支援,只是普通的人际来往。爸爸以前不让你参加,但是明天,会带你去见一位老爷爷。”
“谢老爷子?”
“聪明。”
“只是见见吗?”阮婳有些无措,“我需要准备什么,做些什么?”
“不需要准备和刻意,你是什么样,就表现出什么样。”
“这样就能帮助爸爸解决公司危机?”
面对女儿的疑惑,阮振宏很自然地想起前天在马术俱乐部,遇见了谢家那位杀伐果决,不念人情,不近女色的继承人——谢石霖。
原本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但对方开的车,史无前例地刺激眼球。
车牌号:f33097。
与溅他宝贝女儿一身水的王八羔子高度吻合。
后来一打听,婳婳出门散步的那段时间,谢石霖恰好回过谢家老宅。
一切都对上了!
婳婳着凉、受惊、生病,谢石霖脱不了干系。
得知此事,阮振宏思来想去,心生一计,既可为女儿讨回点公道,又可解了公司的燃眉之急。
这些天,他已经布局好一切,只等明天鱼儿上钩。
于是,他对着女儿说:“相信爸爸,见到谢老爷子,你是什么样,就表现什么样,万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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