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和一笔道长现在无暇顾及张周旭他们，因为他们在对视，这一刻不像是敌人，又不像是情人。

一笔道长眼里看不出什么，但鬼王的眼神中有怨恨、杀戮，又有一种类似旧人相见的欣喜，复杂的情绪毫不掩饰。

“你没有告诉她……”

鬼王笑了，外人不知道它这话的含义何在，但它不在乎，它确信马东南一定知道，身为马东南转世的一笔道长也知道。

“是，现在你该明白我的用意了。”

一笔道长大步走近，眼里仿佛只有鬼王。

“哈哈哈哈，马东南，你最爱的果然是我。”

鬼王笑得一点也不娇媚，甚至有些恐怖。

“一直都是你。”

一笔道长叹了口气，抖了抖灰长袍，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你骗我！刚才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可以侵占她的肉身，是你打断了，你怎么解释？”

“还未到时候，我应允过你的，一定会做到。”

“你应允的事还少吗？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程芯吗？再说，你爱的是程芯，她也是程芯的一部分，你舍得？”

张周旭一直在全力抑制着身体里翻涌肆虐的黑暗能量，但脑子还很冷静，耳朵也没堵塞着。

听完一笔道长和鬼王这短短几句话，心里算是全凉了，她听懂了这是怎么回事，这次不可能是骗人的。

原来张周旭还曾疑惑过程芯一分为三，鬼王和鸦丽是其二，剩下的那部分在哪里……兜兜转转猜了半天，那剩下的部分竟然是自己。

照这么看来，除了鬼王会为了回复力量对张周旭不利，茅山派的人想对付她也是正常的，毕竟鬼王也是茅山派的仇敌。

张周旭这一刻知道了什么叫背叛，什么叫信念崩塌，什么叫孤独……

意志受到这些信息的冲击，张周旭失神了一下，体内的黑暗能量揪准这个机会，一鼓作气与压制的力量斗争，像冲破了什么界限一样，每一分力量都活化了一样，像无数条特立独行的虫子，它们纷乱地在她体内寻找突破口，皮囊敲响丧钟，那些虫子随时要破体而出。能量潮汐竟然在离魂剑和鬼王的催动之下提早了半个月。

不知道是因为以前有臻帮忙转换黑暗能量，减轻了能量潮汐的痛楚，还是这次能量潮汐比以往的都要猛烈，张周旭这一刻甚至冒出放弃生命的念头。

黑蛛和沙拉曼的声音忽然从黑暗能量已经攻占的沦陷区中冒出，张周旭咬紧牙关，勉强找回自己的意识。

黑蛛：当初那个能够让我臣服的张周旭去哪了？你要认输？就因为那个恶心的一笔道长跟鬼王站一起了？

沙拉曼：起来！你的父母不是还等着你救吗？

一口黑血从张周旭嘴里吐出来，血里果然有虫卵和虫子一般的生命体在蠕动，可现在不是犯恶心的时候，张周旭强忍着痛苦，从地上爬起来，瞪着鬼王和一笔道长。

“什么程芯……什么狗屁……我只是我，我是张周旭，交出我的父母。”

“哈哈哈哈，恐吓我吗？我留着他们不过是用他们做诱饵，用来引你上钩。你提醒了我，他们现在没用的话，也是时候赏给我那些鬼畜们享用了。”

“其实不用太伤心，你根本不是真的张周旭，我只是替你寻了一个合适的肉身而已，你是夺舍了张周旭身体的程芯，所以自然张若柳和周一柏也不是你的父母。”

一笔道长看似安慰的话，比刀子还锐利，实在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马东南，你为什么要安慰她？”

鬼王分辨不出一笔道长的意图，反而吃起了莫名醋，那可怕的模样吃起醋来能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们都是程芯，哪一个我都下不了手，相信我，我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把你从六阴之体的诅咒中解脱，变回一个简单快乐的普通人。”

“不，不，我不是程芯！张若柳和周一柏就是我的父母，你不要瞎说！”

张周旭想用手盖住自己的耳朵，情不自禁一步一步倒退着，不愿意相信一笔道长所说的话。

父母本就是张周旭支撑一切的信念，如今告诉她这个真相，比杀了她还残忍。

“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可以选择不听！”

张周旭话音刚落，转头就走，那速度极快，竟是骑在黑蛛身上，而沙拉曼挡在张周旭原来的位置上，盯着一笔道长和鬼王，释放出新任妖王的气势，大有要追上张周旭就必须干过它的意味。

奇怪的是，鬼王露出一脸不明的笑意，一笔道长负手而立，竟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你们要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上？”

一笔道长没有迎上这个一触即发的战局，而是让沙拉曼颇感莫名其妙地转移了话题。

“当年，你可曾在渊九阴的龙宫附近救过一个少女？

沙拉曼竖瞳微眯，它跟妖打得交道最多，如果说自己救过或者杀过哪只妖，可能它会记不清楚，但跟人打的交道寥寥，它一下子就记起来了，自己确实在那附近救过一个少女，不过自己只是碰巧做一次善事罢了，把人救了连脸都没露，也没有关注那少女的身份。

“什么？当年救我的，不是渊九阴？”

鬼王皱起了眉头，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沙拉曼，因为沙拉曼以人形状态立在那里，是以它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修炼不易，况且你刚成为妖王，我可以念在当年你救程芯的恩，放过你，你该感谢这份因果机缘。”

“这种事情，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怎么会知道？”

沙拉曼越发觉得一笔道长深不可测。

“我，无所不知。”

一笔道长脸上的眉毛虽然滑稽，但语气却不容任何人置疑，而沙拉曼相信了，因为尽管它已经很强了，却依然看不清楚这人的实力。

黑蛛只知道没命地不断往前蹦，八只脚像上了发条一般，而张周旭紧紧抱着黑蛛的头，给黑蛛指路。

如果梦里的场景跟这里一样，那么，张周旭正在靠近的就是张若柳和周一柏拿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