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君在上,你给我下来

《狐君在上,你给我下来》

番外一 神影纤尘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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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胡被他缠的有些不耐烦,却又觉着这毕竟是神机处的星官,虽然地位不高,但所做之事意义重大,最后还是应了他。

张胡来问的时候,司羡正准备下塔去,听说有星官要给他看一看推演图,索性就顺带着看了。

他跟他父王一样,这方面只学过一些皮毛,流程和原理大概是懂的。不过今日还有奉烬兰和他一道,于是他看过后就顺手递给她:“知道你不感兴趣,不过略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想法或者建议。”

其实世上的推演之法大都差不多,奉烬兰在神宫中也学过,确实是能帮他看看。

这一看,她倒真看出些门道来。

就像民间有占卜算命一说,神宫中也不乏精通水镜神相之人,说来说去都是算,而要算的多了、长了,就是推演。

神宫中人不在意“神落”一事,是因为他们已是身负神通之人,毕生所求是通过修炼到达彼岸。

既去了彼岸,那此岸之事就不再是他们关心的了。

可俗世中的普通人不一样,他们去不了彼岸、也没想去彼岸,那关心的自然只有此岸的事情。而预知未来,对于君王来说,那就是顶顶重要的事情了。

是以,方有了这世代不断的推演。

“从这上面已有的图象来看,是对的。”一刻钟后,奉烬兰把那推演图递还给了司羡。

司羡不由紧张道:“这么说,‘神落’真的有可能在三百年内再一次发生?”

奉烬兰看他一眼,却没有立刻回答。

司羡也发觉自己在此问这问题甚为不妥,于是让一旁的张胡将推演图还给那星官,自己则带着奉烬兰下到了塔底。

等走到一处僻静之所,他方停下脚步,“如何?”

“什么如何?”女子似是把刚才他的问话全忘了。

司羡皱了下眉头,然后重复了之前的问题:“三百年内可真的会发生‘神落’?”

奉烬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往一旁走了两步才道:“你说此事算不算天机?”

司羡的回答很明确:“是真的就算,若不是真的就不算。”

奉烬兰扭头看他:“从前已经发生过,自然为真。”

“所以?”

“所以此乃天机。而窥伺天机,本来就是逆天之举,若是不准也就罢了,若果然被推演出来,那就是灾祸之始。到时候,无论是推演出来的人或是你们这些背后之人,面临的都将是灭顶之灾!”女子声音泠泠,语气极冷。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司羡心内震动,但面上还勉强维持着镇定。

奉烬兰叹口气,“你可知历史上那个王四斤他后来去了哪里?”

“王四斤”这个名字一出,司羡心都颤了一下,“他不是失踪了么?”

奉烬兰摇摇头,“他那样的人,一朝窥得天机,哪里愿意就继续寂寂无名下去,早有神宫祭祀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他的遗骸。”

司羡不可置信道:“如何能断定就是他呢?”

奉烬兰淡淡道:“此人少时自卑,老来自傲,时人不肯信他,他便想去找些天材地宝作为证据。未料寻宝之路困难重重,故而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他特意留书道清原委,希望后人有朝一日能将他的大才诏告于天下。神宫中也有研究谶纬之人,知道那遗骸是王四斤后施展摸骨之术,最终断言此人是因泄露天机而被夺了命数。”

“……”司羡太过震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方道:“你,为何不早说?”

奉烬兰定了片刻才开口:“此时此刻,也不晚,关了那神机处便是。”

其实她今日来走云塔就是为了此事,撞见司羡倒是意外了。

“此事孤得好好想想。”司羡心绪烦乱,祖宗规矩、灭顶之灾、王四斤等等信息混杂在一起,在脑内搅成了一堆乱麻。

奉烬兰听他还要想,遂道:“你不信我?”

“并非不信,就是因为信,孤才要好好想想。”

“此事宜早不宜迟,神机处几十人的薪俸不也是民脂民膏吗?你好好想想罢。”

说罢,奉烬兰转身离去。

司羡想叫住她,可张了两下嘴,却没有再发出声音。

这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觉得,他们的心,越来越远了。

裁撤神机处不是个小事,他若贸然提出,宗室必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毕竟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且又关乎宁国国运。

可若不停止推演,果真有一日遭逢灭国之灾,那他更是整个宁国的罪人。

所以可选的办法也只有两种——当机立断和徐徐图之,而“徐徐图之”目前最为适合。

此事,司羡原本是想跟他母妃商量一下,毕竟在这世上,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可是去了福庆宫,他却张不开嘴说这事——母妃虽是他最亲近的人,可他到底也不是小孩子了,没有必要拿这样的国事让母亲操心,而做君王的这条路,从始至终,也只有他才是那个真正要走的人。

桑桑见他时不时的走神,便问:“昨晚可是没睡好?”

司羡立刻回道:“怎么会?只是在想今天的朝会。“

“哦,难道是有什么忧心之事?要不要跟母妃说说?”

司羡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亭侯说他岁数大了,耐不住山间风寒,想要回京养老。”

亭侯就是大王子,自打被司炎发配去王陵,这么多年也没再回过京。

“你怎么打算的呢?”当年朱弦因他而丧命,桑桑实不能原谅此人,不过现在毕竟是儿子掌握天下,她也不能立马就说不行。

“回京自然是不能回的,不过亭侯在心中还写了思念母妃,孤就想着把宸太夫人送到王陵去,也全了他们的母子之情。”

司羡在心里冷哼:大王兄若以为他是什么善心人那可就错了。

桑桑满意地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宸太夫人岁数大了,我让人多制几身冬装给她带上。”

其实若亭侯在信上只写回京养老,司羡未必不会答应,可他错就错在还写了思念和担忧宸太夫人。说起来宜妃那里虽然冷清,但自桑桑执掌宫权以来,也未曾克扣她什么,倒还把她养得白白胖胖。亭侯几年不来一封信,好不容易写一封,不拍马屁也就算了,还写什么“担忧”,司羡哪里肯给他那个面子?

俩人坐了一会儿,桑桑又提起了另一桩事:“听说楼家有意将嫡女许给我儿,可有此事?”

其实并非听说,楼家已经把信儿递给她了,她只是想听听自己儿子怎么说。

“确有此事。”

“那……”其实按照司羡先前的性子,这楼氏女收了也就收了,可如今有了奉烬兰,便是桑桑也知道情况不同了。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司羡竟问她道:“母妃觉得孤应该如何做?”

要知道这种事情一向是司羡自己拿主意,她这个做母妃的从不干涉,但既然儿子问了,她便也如实回答道:“楼氏女便是可以入宫为妃,也绝不能如他们所想,染指后位,你应该也是明白的,楼家的势力已经足够大了。” 作为拥立司炎的功臣,他们早就得到了相对应的好处。

司羡点点头,想到那时他还未出生,这位楼王后就死了,他多多少少有些好奇:“楼家人总跟儿臣说母妃原本跟楼王后关系不错,还为她送了终的事情。”

想起从前的事,那真如做梦一般,桑桑道:“我与王后娘娘岁数相差甚多,她大概是把我当成了女儿,你难道不了解你母妃,别人对我如何,我自会对别人如何,她也曾护过我,那我便最后陪她一程,就当还了。”

“而且,”桑桑想了想,还是同司羡多说了一点,“她一开始看中的并不是你父王,而是你六王叔,只是你六王叔早逝,这才一力扶持了你父王。而且我猜测,她原本已经有了你六王叔的孩子,只是没有保下来,所以,你父王和她,其实并没有男女之情。”

斯人已逝,有些事情已经不算什么说不得的秘密了。

司羡的神色并不惊讶,只是说了一句“怪不得。”等到出了福庆宫,他又忍不住再次感叹:这些后院八卦甚为解压,难怪那些女子总要要叽叽咕咕这些事。

压力一轻,他这思路也就打开了,第二天先是把国师找来问了问寻访灵荒白氏的进展。

这事儿说起来也办了一年多了,可愣是毫无进展,毕竟灵荒有几万座山,亲自派人在地面搜寻的确是费劲儿。

而国师也是如此说辞。

司羡其实在从瀚海回来的路上就问了奉烬兰白家的所在,只不过因为事多便忘了安排这个。现下正好,他索性找了一副南边的地图来,按照奉烬兰先前所说的位置在地图上画了圈,然后安排国师亲自去拜访白氏。

国师从来没出过远门,接到这个任务都愣了,半晌才道:“何不让宣侯派人前去?”

司羡皱眉道:“宣侯和手下的人都同白氏非亲非故,如何去得?自然是要你去。”

国师连忙解释道:“陛下,非是臣不愿,而是臣若亲去,推演之事又谁来主持呢?而且再过两个月就是悦神节了。”

司羡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你是不愿做孤交给你的事了?”

国师连忙跪下来道:“并非如此,臣、臣这就着手安排。”

“去吧,尽早出发。”

望着国师远去的背影,司羡忍不住想:这神机处确实应当动一动了。

有了他的一句“尽早出发”,国师在三天后就踏上去往灵荒的路途。

司羡怕这国师不尽心,还特地派了林述随他一道,即是保护,又是监视。

这一代的国师以子孙繁衍为借口,不仅娶了两名女子作平妻,还纳了几个小妾,林述早就觉得此人不甚靠谱了,是以对这趟差事十分上心,特意在临走时跟司羡申请多加两名侍卫,司羡都依了他。

等国师和林述等人都离开了京城,司羡又去了趟神机处。

神机处的星官分两种,一种是监天星官,一种是天元星官,监天星官负责观察和记录天象,天元星官负责“神落”的推演。

司羡让监天星官继续观察和记录天象,而让天元星官整理百年间的推演卷宗。

有那年老些的天元星官便问了:“君上,这是何意啊?”

司羡道:“孤去瀚海后方知这推演之术神通广大,而这百年来咱们宁国只学得了一些皮毛,卷宗里恐怕已留下了许多错漏,现在都拿出来再检查一遍,也好查漏补缺。”

老星官深觉有理,旁的星官听了也再无疑意。

百年的卷宗,一点一点的检查起来,至少得有个半年时间,这件事也就算是解决了一小半。

可这前朝后宫里里外外的事情那真是“按下葫芦翘起瓢”,一件接着一件。司羡前几日才把楼家人要送女儿入宫侍奉锦太妃的请求驳了,后面回了京的郡王世子萧长戈就要把亲孙女塞进宫。

萧长戈是谁啊?

萧郡王萧翼的长子。

当年就因着他爹萧翼好色,才有了后来的锦太妃。

这些事儿,司羡早听他舅舅讲过,来龙去脉那是门清。不过如今他是君,萧家是臣,身份不同,过往之事也就权当不存在了。

可即便是他能当前事不存在,却也不能让萧长戈的亲孙女入后宫,首先一个原因就是差着辈儿呢。

萧郡王和他父王司炎岁数差不多,而他属于父王的老来子,论辈分,他跟萧长戈属于一辈人,而且郡王跟王君是异姓兄弟的关系,放在寻常百姓家,小姑娘喊他一声叔祖父没毛病。

公孙明御知道了他拒绝的理由,心道:你就装吧,那女神官还七十多岁呢,怎么没瞧见你嫌人家岁数大,辈分高?

萧长戈在前朝遭拒,扭头就让自己的老妻进宫同锦太妃说。

萧长戈的妻子姓路,虽然常年居住于北固郡,但也出身于世家大族,是婉太夫人,也就是安侯司瑞生母的表侄女。她说是要进宫探望婉太夫人,桑桑也不好拦着,毕竟安侯这些年来护着司羡,她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该给点面子。

因着这萧路氏进宫意不在婉太夫人,是以不过在燕熹宫中略坐了坐,就带着丫鬟到了福庆宫门口,说是要拜谢锦太妃。

桑桑正在听党项衣讲史,闻言只得让她先回去,然后让宫人宣了萧路氏进来。

萧路氏行止端肃,脸颊两侧略带点方,年轻时也跟美人沾不到一点边,桑桑第一回见她的时候,心里还吃了一惊——要说萧郡王妃也是个秀英的美人,怎么倒给亲儿子娶了这样一个女子?

不过后来她一开口,桑桑就觉见好处了——说话又热情又得体,懂得捧人,却又不会让人觉得油滑生厌。

萧路氏是拿了礼物进宫的,进来一坐下就让旁边的丫鬟将那礼拿了出来——是一条缀着珠玉绣着芍药的紫色腰带,还道:“娘娘生辰的时候,妾一家子在北边,这腰带就没能及时的送进宫来,如今既回来了,怎么也得‘物归原主’。”

桑桑笑着摸了一回:“世子已托人送了生辰礼,朕很喜欢,这个也好,倒是让你费心了。”

“为娘娘做一条腰带哪有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只盼娘娘不要忘了妾这号人呢,而且这条腰带,妾只裁了布料、缝了上面的这几颗珠子,剩下的选布料、画样子、绣花,都是家里的小七一手办的,还请娘娘勿怪。”

桑桑细致地看了看上面的绣花,“你有心,你家小七也有心了。羽衣,去把今年的新缎子拿两匹来。”

然后她又对萧路氏道:“给你家小七制件新衣裳。”

萧路氏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那妾就替小七谢过太妃娘娘了,她就喜欢这些针头线脑的东西。”

“诶?朕听说你家的姑娘都习武,这平日里也做针线?”

京中盛传萧家一家子的武将,便是女娘也是日日习武,可上阵杀敌。

萧路氏生怕桑桑不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子,可又不愿堕了萧家武功出众的名头,遂解释道:“小七她亲娘去的早,从小养在妾膝下,老三家又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便没怎么让她习武。她平日就喜欢看书和绣些东西,知道妾想给娘娘制件礼物,就自告奋勇给妾帮忙。”

桑桑让羽衣将腰带好生收起来,然后同她道:“倒真是个好孩子,有她陪着你,想必平时也不无聊。”

“正是呢,这不,妾回京也带着她。”

桑桑不禁玩笑道:“那你旁的那些孙子孙女可要吃醋了!”

萧路氏却是半笑半忧地道:“旁的孙子孙女都有亲娘操心,就妾的小七没了娘,还轮不到他们吃醋呢。”

桑桑一叹:“这倒也是。”

萧路氏觉得自己也铺垫地差不多了,赶紧进入正题道:“不过这次妾带小七回来,还有另一桩事儿。”

桑桑听这话音不对,也不接她的话了。

萧路氏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道:“小七如今也有十五了,还没有相看人家,此次回京也是想给她订一门相衬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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