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回头带路:“主子?在后院的房中,我正要去?请大夫,姑娘来了可太?好?了。”
小?厮将傅缘悲带至驿站后院单独的一间房外,随后推开了门,带着她来到塌边,对她道:“两?日前主子?便不大好?,昨日晚上便开始昏迷不醒。”
傅缘悲目光落定在榻上的魏怀章面上,他脸色愈发的差,双唇几?乎毫无血色。师父之前的脉象,至少?还能撑一年时间,现?在怎会?
傅缘悲连忙伸手搭脉,这一搭脉,傅缘悲心一沉。他此番不止是旧疾,还有心内郁结,想来同请战失败,再次被贬有关。
傅缘悲忙写下一个方子?,叫魏家小?厮去?抓药,自己则搬过小?凳子?,坐在了魏怀章的塌边,拉过他的手,紧紧合在掌心中。
她看着魏怀章的侧脸,轻声道:“师父……”
许是听到她的声音,魏怀章睫毛轻颤,竟是缓缓睁开了眼睛。傅缘悲大喜,忙再唤道:“师父!”
魏怀章看向她,眼底满是不舍,傅缘悲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对他道:“师父,好?不容易回了临安,你怎能抛下我自己离开?”
魏怀章眼睛眨得缓慢,对她道:“我不愿误你……”
“叫我嫁给别人便是不误吗?我只想和你在一块,无论多久。”只是她当真不知道,若是没有他,她自己一个人,该怎么活?
傅缘悲握着他的手贴着自己侧脸,随即侧头,枕在他的身边,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水,对他笑道:“上天给我们一年便一年,一天便一天。无论是一年还是一天,都得咱们在一块,你说是不是?”
魏怀章看着她,心间只觉遗憾难休,可若是回头去?看这十年,却发现?他们之间连“如果”都没有,从头至尾,没有别的选择。
“是……”魏怀章缓声道,随即对她笑。
傅缘悲对他道:“师父,我已?经叫你身边的人去?抓药了,你一定会好?。”
“人间的医药,怕是回天乏术。”
房间里忽然多出个陌生的声音,魏怀章和傅缘悲皆是一惊,两?人齐齐回头,正见?一名衣着恍如庙中神像的男子?出现?他们房中。
外头还在下雨,但他身上不沾丝毫雨水,鞋上也无半点泥泞,臂上披帛无风自动,徐徐漂浮于他的身后。
傅缘悲握紧魏怀章的手,惊诧道:“你是谁?何时进来的?”
他笑道:“无妄宗接引仙人,度厄仙君。”
他缓步走向二人,笑道:“接下来我要说的,怕是会颠覆二位的认知,二位莫怕,且好?生听着。”
这位自称是度厄仙君的人,来到榻边,看了看榻上魏怀章,直言道:“魏大人怕是过不去?今日,尘缘已?尽,正是时候。”
随即便见?他抬手,空掌置于魏怀章身体上方。傅缘悲和魏怀章尽皆感受到一股暖风,随即魏怀章便感觉体内扬起一股暖流,跟着便觉身体回力。
傅缘悲眼看着魏怀章面上的血色一点点回来,惊疑之色愈发明显,忙伸手相扶,魏怀章坐起身,身上已?感觉不到半分不适。
度厄仙君收回手,含笑看向二人,问道:“魏大人好?受些了吧?”
师徒二人尽皆失语,相扶站在塌边,望着度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半晌,傅缘悲似想起什么,忙探魏怀章脉息,却发觉……他竟是已?经大好?了!
傅缘悲诧异看向度厄,惊奇道:“这是什么医术?”
度厄含笑摇头道:“不是医术,不过是仙界寻常修复之术罢了。”
度厄跟着对二人道:“魏大人与傅姑娘全?节而归,心系苍生,心正德正,无妄宗永崇仙尊已?留意二位多年,而今二位尘缘已?尽,便随我入仙道吧。”
傅缘悲只觉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魏怀章亦然,二人相视一眼,不解道:“仙道?”
度厄道:“凡人眼所见?诸世界,非**,这世间除凡人之外,有仙,有鬼,亦有妖。二位的胸襟德行,留在人间,着实?屈才。”
傅缘悲看了看魏怀章,跟着向度厄问道:“也有我?”自回到大梁,大多数人都是夸赞师父,即便师父刻意替她,也没什么人关注她。
度厄朗声笑开,对傅缘悲道:“自然,仙界可无凡人的狭隘,姑娘的所作所为,在我等眼中,可从未因姑娘是女子?而忽视。仙界以?修为高?低而论尊位,无有男女性别之差。”
魏怀章闻言不由笑开,看向傅缘悲,却见?傅缘悲也看着他,对他喜道:“师父,我以?后可以?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了!”
纵然师徒二人还有些无法接受听到的一切,但师父身子?好?了,她终于能和师父并肩而立,这便足够了。
傅缘悲似是想起什么,向度厄问道:“你说师父尘缘已?尽,那我呢?”
若她尘缘未尽,是不是就不能跟师父在一道?
度厄看她一眼,道:“你也尽了。”
说罢,度厄朝床榻抬手一挥,榻上忽地出现?“魏怀章”和“傅缘悲”。“魏怀章”已?然断气,“傅缘悲”手里握着一个小?白?瓷瓶,靠在他的身边。
傅缘悲认得那个小?白?瓷瓶,里头是救人的伤药,但若是过量,会致死,她似是明白?了什么,随即看向魏怀章,微微抿唇。
度厄看了看二人相握的手,对他们道:“看上二位的永崇仙尊,乃无情?道仙尊,二位入仙道,怕是也会修无情?道,该舍的情?,便舍了吧。”
……
“既入仙道,俗名既弃,魏怀章,拜入永崇仙尊座下,道号青梧。”
“虽入仙道,你依旧是我徒弟,你的道号,由我来取,从前的俗名太?悲,灼凰这两?个字,可好??”
“师父,我们入了仙道,等学会仙术,就能去?救北境的百姓了,不用再依靠朝廷。”
……
“师父,若不修无情?道,我们怕是至少?要修四十年,才能去?救北境的百姓,他们怕是等不了。你也不忍弃他们于不顾,是不是?”
“是……”
“那我们便修无情?道。”
“好?……”
“无情?道心修成之前,我们别再见?了。”
……
“永崇仙尊座下青梧,无情?道大成!”
“永崇仙尊座下青梧,无情?道大成!”
门外奔走相告的声音,尽皆传入灼凰耳中,她怔怔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忽觉心如刀绞。
这是他们为救北境百姓,自己选择的路,只是从今往后,师父的心里、眼里,便不会再有她了。
“灼凰仙尊!”
“灼凰仙尊,你醒醒!你醒醒!你怎么了?”
耳畔呼喊之声不绝,灼凰迟疑着睁开眼,入目便是一片萧杀的战场。
心间如刀绞的剧痛仍在,她泪眼迷蒙的双眼,缓缓看向云层之下……
沉睡前的记忆迟迟涌入脑海,灼凰似是已?听不见?周遭的声音,心间阵阵钝痛,她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才是现?实?。
她竟是、竟是亲手杀了他……
“灼凰仙尊……你的气海。”
“灼凰!稳住道心!”
灼凰仙尊于众目睽睽之下道心动摇,灵气四散,仙妖注目。
灼凰哪里还顾得了旁人,忽地俯身,身形如离弓之箭般朝青梧坠落之地追去?。
妖界大军仍旧拦在天渊城之上,临近妖界大军,灼凰施展神境,消失在妖界大军头顶,下一瞬,她出现?在天渊城之上,继续朝天渊城冲去?。
第68章
眼看?着灼凰朝天渊城而?来,守在天渊城中的炎天正欲阻止,却发现她气海内的灵气,正在疯狂地逸散。
而?她也丝毫没有动手去杀天渊城中百姓,只是疯了般朝青梧坠落之地而?去。
泪眼蒙眬,神色惊惧,面色惨白。
炎天一怔,她这是……道心动摇?
她身上无伤却灵气四海,除了道心动?摇还能是什么?炎天大喜,青梧已死,灼凰道心动?摇,仙界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吗?当真是天助妖界!天助妖界!
阵法?运行已有些时候,诛仙仙力下降,而?仙界最强的两个人先后折损,此时不围剿诛仙,更?待何时?
念及此,炎天眸光灼灼,当即御风,离开天渊城,重新飞往天际!
灼凰落在城楼之上,气息一顿一错,一双眼四下不停地寻找。
可到处都不见?青梧的身影,她只觉浑身发凉,但又心存一丝侥幸。到处都看?不到师父,是不是证明他还活着?
她方才为何那么快地收回目光?为何连他坠落在何处都没有关?心?
想起师父跌落下云层的画面,灼凰只觉有一只大手?,捏着她的心狠狠蹂躏,痛得她几乎难以维持平稳的呼吸。
还有……灼凰眉心不自觉紧拧,还有他们的孩子,一刻钟已过许久……胎莲岂能无恙?
凉风倒灌入灼凰喉间,灼凰双唇颤抖起来。她仍旧没放弃找寻,师父不在,胎莲亦不在,方才就?是这个方向。他们究竟去了何处?
“师父……”灼凰喃声轻唤。
“师父!”她缓步在城楼上找寻,声线已然颤抖。
而?就?在这时,她忽见?心判,静静躺在土砾中。
灼凰的目光锁在心判上,一口?气倒提,呼吸顿住,随即便朝心判跑去,步履太过慌张,不慎踩到裙边,灼凰摔倒在心判旁。
她似是感觉不到半点疼痛,连忙将心判拿了起来,着急忙慌地便去看?笔杆上天地所赐“心判”二字。
师父的本命法?器她再熟悉不过,她清楚地记着“心判”二字的位置。
灼凰的所有动?作,忽地凝滞,她捧着心判,怔愣地看?着笔杆。
笔杆之上,天地所赐“心判”二字,已然消失不见?,它现在,只是一支凡笔。
灼凰气海内的灵气,忽地如飓风般疯狂向周围四散。
灼凰唇角微颤,眉峰跟着蹙起,心间最后的一线希望彻底消散,心间激烈的情绪,彻底于此时崩塌。
她双手?紧攥着心判,将其紧紧护在心口?,到底是崩溃失声,倾山颓雨……她俯身,双手?疯了般在发现心判的位置上摩挲:“师父!你去了哪里??师父……”
她到底做了什么?曾经想做他的妻,想同他生儿育女,如今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竟是亲手?害了他们父子,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一定要找到师父,哪怕只有尸身!
灼凰用仅存的修为,施展神境,以发现心判之地为心,在天渊城中细细密密地搜寻。
她甚至已经顾不上凡人的反应,身形在天渊城的凡人眼中忽隐忽现。
天际传来炎天的狮吼之音,其音贯耳,震荡识海,灼凰只觉头疼欲裂,目眩神迷,唇角而?耳道里?,跟着流出鲜血。
可她依旧丝毫不停,师父只能在天渊城中,他和孩子,肯定还在天渊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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