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第三关考验的是人性。”老者悠悠感慨道。

“武者不论修为多高，本质上还是人，而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神。无论在武道之路上走到了哪一步，都不要忘了自己还是个人的事实。这叫不忘初心，也是人性使然。”

“现在，跪下拜师吧。”老者笑着说道。

“可前辈不是说我的资质太差，不足以成为仙人弟子吗？”秦空问道。

“先前你并未真正通过这最后一道考验，自然不能算主人的弟子。至于资质一说，呵呵，我家主人生前最是不看重资质。你可知主人是什么资质？”

秦空摇头。

“中品！而且在中品资质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中品九星，也就是九丈绿光，只差一丈便可蜕变成青光，晋升中上品。”老者与有荣焉般说道。

“那些主城的世家天才，宗派的嫡系传人，论资质都无法与我家主人相提并论，那些年排队追求我家主人的年轻俊彦不知凡几。若不是……”

“唉！”说到这老者叹了口气。

“总之我家主人收弟子，最不看重资质，资质再好还能好过主人不成？虽然你是下下品资质，但只要通过全部考验，就可以成为我家主人的记名弟子，若是有朝一日晋级先天，才可成为真传弟子，你可愿意？”老者问道。

秦空当即跪下，规规矩矩地朝窗边碧玉府主人的尸骨行了三跪九叩的拜师之礼。

“弟子秦空，拜见师尊！”

“嗯！”老者在一旁满意点头。

眼前这个少年虽说资质差了些，但除此之外的心性品行俱是上佳，要是主人还在世，应该也会满意的。

就在秦空磕完最后一个头的时候，一道青光从碧玉府主人的尸骨上飞出，瞬间射入秦空眉心。

秦空只觉眉心一麻，脑海中顿时多出了许许多多的讯息，一时之间难以消化，便有些头昏脑涨的感觉。

过了良久，秦空才从海量的讯息里提取出了关键的字眼。

玄玉功！

那道青光中所包含的信息，赫然就是完整的玄玉功，也是碧玉府主人真正的传承。

“刚刚那本玄玉功淬体卷，只能算是玄玉功的前序，你现在接收到的才是完整的玄玉功。玄玉功是主人家传的炼气功法，分为七卷，对应先天境的七重境界，是一门堪称无价的传承。除此之外，主人修炼玄玉功过程中的一些感悟也尽在其中。不过这些，得等你成为真传弟子之后才用得上。”

“若是你此生无望先天，就在百年之前替主人再选一名弟子，将玄玉功传承于他，并将空间戒指给他，不要让主人这一脉彻底断绝。”老者说道。

“弟子一定努力。”秦空道。

“嗯，你的资质虽差，但未必就没有一窥先天的可能性。”老者道，“武道修行也修心，若是心气没了，再好的资质，再多的资源，也堆不出一个武道强者。”

说完这句话，老者不再多言。

“前辈，晚辈能否问一问，碧玉府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秦空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问道。

“与你说来也无妨。”老者笑了笑。

“我家主人名为陆琼玉，人称琼玉仙子，是当年蕲州陆家的嫡长女，陆家在蕲州虽然称不上数一数二，但也是有头有脸的豪门大阀。主人年轻时风姿卓绝，追求者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然而她最终却选择与一名散修结为道侣，为此不惜与家族决裂，来到这种偏僻之地开辟碧玉府。”

“结果正是这个名为贺尘的散修带来了滔天大祸。原来贺尘虽是一介散修，但年少时有奇遇，得到了一份极大的机缘，正是凭借这份机缘，让他从一众年轻俊彦中脱颖而出，得到了我家主人的青睐。”

“两人结为道侣时，贺尘不过先天三重天的内景境，这种实力放眼一郡之地俨然已是不错，但对陆家而言却算不得什么。陆家作为传承了数百年的豪阀，自然看不上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贺尘。为了心上人主人不惜脱离陆家，与贺尘一起离开蕲州，来到此地开辟碧玉府。两人在此潜修多年，就在贺尘成功破镜，晋升先天五重天的通玄境后，他决定带着主人一起返回陆家，希望得到陆家的承认。”

“结果回到了蕲州，主人才知道偌大的陆家，堂堂一州之地数得上名号的豪门大族，竟被人一夜之间屠了满门。”

“主人悲愤欲绝，查到了灭了陆家满门的幕后凶手，正是北域的魔道势力—血衣会。而血衣会之所以对陆家出手，原因还在于贺尘手里的那份机缘。”

“血衣会凶名赫赫，主人还没有丧失理智到要以卵击石，因此她与贺尘决定回到碧玉府，继续修炼，以后再去报仇也不迟。”

“然而在回碧玉府的途中，主人和贺尘被血衣会的眼线发现了踪迹，一路经历数番血战，才艰难回到了碧玉府。”

“主人回到碧玉府后，已是重伤垂死之身，自知将不久于世，来不及做太多布置，在解决了一批跟到碧玉府的尾巴后，炼制出我，交待了一些事情便溘然长逝。”

说到这，老者眼中尽是感伤。

“贺尘呢？”秦空问道。

“贺尘死在了归途上。归来的途中，主人和贺尘无时无刻不在于血衣会的爪牙血战，身上携带的丹药消耗一空，连本命灵器都断裂了，若不是贺尘以死相拼，以命相护，主人坚持不到回碧玉府。”

“所以我说主人去世前对未来弟子心有亏欠，这句话却不是假的。原本她一个只差半步就可通玄的先天修士，论身家绝不仅仅只有你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无奈都被这一路的战斗消耗殆尽了，贺尘也是如此。一来二去，加上这些年维持碧玉府的开销，留给你的就不多了。”

“对这些我不是很在意。”秦空道，“血衣会是个什么样的势力？”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血衣会的事你就不要想了，这等庞然大物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不到先天境，连向血衣会报复的资格都没有。你还是好好专注于自身修行吧。到了那个层次，血衣会的事你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了。”

听到这番话，秦空便也不再去问血衣会。

有些话不必挂在嘴上，他会记在心里。

“三百年了，碧玉府沉寂至今已有三百年之久，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出现了哪些变化。碧玉府残存的灵气还能再坚持百年，百年之后失去了阵法的加持，山石崩塌，碧玉府就真成一抔尘土……”老者眯着眼睛悠悠叹道。

“嗯？”

话还没说完，老者突然睁开双眼，走到窗边，望向湖上白雾。

只见原本笼罩着岛屿的白雾开始缓缓流动，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白雾翻涌，不断向两边涌去。

“有人在破阵！”老者说道，随后他一挥手，主动散去了一个方向上的白雾，露出了水面上的二十多道身影。

绝大多数身影受小三才落仙阵的风阵影响，陷入梦境尚未醒来，只有三人已经恢复清明。三人中最前方那人手持一张黄纸符箓，符箓上散发着青色光芒，将三人笼罩其中。

“破厄符。”老者一眼认出符箓。

除此之外，有一人手持赤红色的小铃铛，铃铛微微震动，却无声响发出。

看到此人手中的红色铃铛，老者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惊人的杀气，咬牙切齿道：“招魂铃！原来是你们，血衣会的狗杂碎！”

“哈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

此时，一道悠远昂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老者周身一震，顾不得调动阵法杀死那三人，而是目光凝重地看向远处。

这个声音极为古怪，似男似女，一下子很远，一下子又很近，仿佛有魔力一般，徘徊不去，站在老者身后的秦空顿时觉得内心烦闷，焦躁不已。

在这道声音响起后，原本沉浸在梦中的徐杨两家众人纷纷受到影响，从梦中醒来，几名修为最弱的武者嘴角渗出了一缕血迹。

“这是哪？我刚刚不是在喝酒吗？”

“不对，我们应该在一座仙人洞府里，我记得我们登上了一座岛，岛上有座楼。可我们怎么又回水上了？”

“刚刚那个声音是谁的？我怎么听得那么难受呢？”

为首几人里，徐昌明与自己大哥对视一眼，杨林则和杨帆交换了个眼色，一时间并没有开口。

就在这时，岸边出现了一道血色身影。

此人身穿一袭鲜艳的血色长袍，像是刚从血池中浸泡过一般，除此之外与常人无异，气息普通，不像湖面上的一众武者那样，血气沸腾。

见到此人后，湖面上三人立即单膝跪下，目光狂热。

“恭迎血衣执事大人！”

“单崇瑞，褚洪刚，你们做了什么？”杨林目光一冷，质问道。

“蒋东成！”徐家也有人开口道。

蒋东成正是那名手持破厄符之人，明面上的身份是徐家外姓供奉，而单崇瑞和褚洪刚都是杨家供奉，褚洪刚手上拿着那枚赤红铃铛。

“呵呵，做了什么？”褚洪刚冷笑道，“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褚洪刚毕恭毕敬地对岸上的血色身影汇报道：“属下等人潜伏南山镇多年，终于不负组织信任，找到了这座三百年前失踪的洞府。”

“好贼子！”有人怒喝道。

血色身影看了一眼出声那人，随意屈指一弹。

嗖！一缕劲气破空而出。

说话之人额头出现一抹殷红，一头栽进水里。

噗通！

一击毙命！

见到这一幕，湖面众人亡魂大冒。

被血色身影随手抹杀的是一名杨家的高手，开经境层修为，在这名神秘强者手中竟然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杨林面露忿色，手指疯狂颤抖，但无论如何都不敢开口质问。

血色身影击杀此人后，看了褚洪刚三人一眼，随口道：“做得不错。”

听到血色身影的勉励，褚洪刚三人激动不已，匍匐在叶片上，不敢抬头。

“谢执事大人夸奖！”

“愿为组织肝脑涂地！”

血色身影没有理会三人的奉迎，微微抬头，血色衣袍下露出一块光洁的下巴，看向了湖对岸的阁楼，看到了三楼窗口的灰袍老者和他身后一名少年。

血色身影喃喃自语。

“消失三百年，终究是让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