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市有两三个很大的服装批发市场，林娅打算趁着周四轮班休息的时候，去那边逛一逛。

她跟于蓓蓓约好，两人碰面后，骑着自行车一起去了柳亭路的服装批发市场。

九十年代初，单位吃饭还需要用到粮油票，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许多东西的购买，已经不需要用到票证，基本上敞开供应了，像林娅现在骑的这辆自行车，她买的时候，就已经不需要用到自行车票，有钱就能买到，但有些大宗商品，像电视机、洗衣机等物件，有些地方还是需要凭证凭票供应。

林娅知道，用不到一两年时间，随着经济的大力发展，百姓的购买能力一年比一年增强，票证已经无法满足市场的需求，这种代表着一个时代的“标志”将会彻底退出历史舞台，成为一代人的回忆。

柳亭路的服装批发市场很大，马路两侧搭建满了户外帐篷式的店铺，才上午九点多钟，这条街上就已经人来人往，吵吵嚷嚷地看起来好不热闹，摊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衣物，于蓓蓓下车后一下子眼睛都亮了，推着自行车快步走到一家卖外套的小摊上。

“林娅，快过来，”她拿起一件黄色的格子外套往身上比划，“我穿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就是这颜色不太衬你。” 林娅看了看道，指了指另外一件浅蓝色的，“这件可能比较适合你。”

于蓓蓓是个大高个，皮肤虽然不算黑，但也不白，穿黄颜色的衣服会让她显得皮肤偏黑。

“是吗？”于蓓蓓又拿起那件黄色的外套往身上比了比，“我以前也觉得我穿黄色的不太好看，但我妈平时给我买的衣服，不是红色就是黄色，她老说我穿这两个颜色好看，搞得我自己都以为我穿黄色好看了。”

“林娅，你赶紧多帮我挑一挑，看我这个肤色到底都适合什么颜色的衣服。”

于蓓蓓一直觉得她的肤色不好，偏黑偏黄，常常想自己要是能再白一些就好了，她平常很爱美，化妆的时候尽量把自己往白了化，挑衣服的时候，不太注重颜色，反而更注重款式，追求当下最时髦的样式，现在听林娅一说，才觉得颜色也很重要。

这里的大多数店铺，在里面角落的位置会拉一个小帘子，可以在里面换衣服，林娅帮于蓓蓓挑选了几套跟她平时穿衣风格不太像的衣服，于蓓蓓换好衣服，出来在镜子里面一照，觉得每一套她都很喜欢。

“林娅，你也太会挑了吧，这些跟我平时穿的衣服看起来不太一样，但感觉每一套都很适合我。”于蓓蓓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很喜欢，她看向林娅道，“你怎么这么懂搭配，要不是早知道你是从舞蹈学院毕业的，我可能会以为你是学服装设计的呢。”

林娅没学过服装设计，但她一直对那些服装杂志很感兴趣，每次看到都会买一本，对如何搭配衣服也确实有自己的心得，就随便看一看，多琢磨一会儿，每次就能搭得很好看，以前在大学里的时候，她几个室友出去约会就经常让她帮忙搭配衣服，她可能真有这方面的天赋吧。

“你喜欢就好，像浅绿色、浅蓝色这一类较浅颜色的衣服都很适合你，白色也适合，你个子高，身材好，简单的衣服穿在你身上都会很有魅力，就像天生的衣服架子一样，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叫模特，你应该很适合当模特！”

林娅在服装杂志上看过“模特”，服装模特普遍都很高，于蓓蓓一米七七的身高，跟那些模特的身高差不多了。

于蓓蓓闻言看了林娅一眼，她其实因为自己的身高，从小有些自卑，身边的女孩子普遍一米五多一米六多，她从小个子就比同龄的女孩子高很多，因为太高，很多人看到她会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家里人、身边的亲戚也经常看着她说，女孩子长得太高不好，以后找不到婆家之类的玩笑话，于蓓蓓曾经一度很讨厌自己长得这么高。

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地夸她，说她个子高、身材好，简单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会很有魅力。

“林娅，谢谢你。”于蓓蓓真心道了声谢，买了一套最适合约会穿的衣服后，她又拉着林娅继续去挑选围巾。

现在是冬天，卖围巾和手套的摊子不少，两人转了好几家后，在一家样式比较多的摊子前停下来，于蓓蓓一眼就看中了一条围巾：“这条还挺好看的，我对象在建筑院上班，有时候也要跑施工现场，厚一点的围巾适合他。”

林娅诧异道：“建筑院？”

“对呀，怎么了，你也认识建筑院的人？”

林娅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她只是突然想到了赵明坤，赵明坤就是前段时间刚从建筑院离职出来的，没想到于蓓蓓的对象居然也是在建筑院上班，这还真是缘分。

于蓓蓓买好围巾后，就迫不及待地想走了，她还想穿着新挑的这套衣服，带着新买的围巾去找她男朋友约会，林娅还想再多逛一会儿，于蓓蓓便提着东西，骑着自行车先走了。

林娅一个人又接着逛了不少的店铺，逛得差不多后，最后又回到了于蓓蓓买围巾的那家店。

这家店的围巾样式确实不少，男女款式都有，林娅仔细地挑选了起来。

昨天在剧院跟赵明坤分开后，林娅其实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江市的一两所大学校园逛了逛，校园门口有零丁几个卖小吃的摊子，傍晚那会下课后，出校园的学生不少，摊子上的生意还不错，让林娅意外的是，她昨晚到的那所大学，晚上居然还开了夜校，林娅发现上夜大的人还不少。

夜校是成人教育，那些步入社会的年轻人，如果有些学历低的，想在现有的工作岗位上有大的晋升，在单位里提高自身的竞争力，就会来读夜大拿文凭，还有些在工作之余，想多学门技术，为以后的发展多做筹划，这类年轻人也会来读夜校。

这批人已经进入社会，他们的购买力比大学生强，如果晚上去那边摆摊，除了可以做到大学生的生意外，这些上夜校的社会人士，同样也可以成为庞大的顾客群体。

林娅想，挣不挣钱的，总要试了才知道，她打算先进一些围巾和手套，下班之后到大学校园门口去摆摊试一试水，看看到底能不能卖出去，要是可以，她以后就可以多拿一些货，也可以多进一些不同各类的其他商品来卖。

林娅最后拿了五十条围巾，五种不同的颜色各十条，手套也是五十副，两三个不同的款式，因为拿的不多，好说歹说老板娘才给她便宜了一些，林娅手里的资金有限，能省一点是一点。

买好东西后，她看天色有些不太好，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林娅赶忙把两个装东西的袋子绑在车后座，推着自行车避开人群走出批发市场，打算赶紧回家。

刚到门口准备骑车走人的时候，突然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车，眼睛一转，果然在摩托车的不远处，看到了站在路边正跟人说话的赵明坤。

林娅心里一紧，在赵明坤目光正好要转过来的时候，她赶紧转过头，踩着自行车的脚踏板用力一蹬，骑着车子飞快走了。

这会儿开始变天，骑得越快，风就越大，林娅的耳朵被风吹得冰凉，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晚赵明坤送给她的护耳罩，她今天出门的时候，护耳罩被她拿起最后又放回架子上，并没有戴出门。

林娅把车子踩得飞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踩得太用力，自行车突然来了个紧急刹车，把林娅吓了一跳。

她从车上跳下来，低下头一看，发现是车链子掉了。

林娅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把自行车移到路边，蹲下来开始修车。

在她埋下头修车的时候，身后传来摩托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声音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直到她身边，发动机的声音停止了。

林娅扶着自行车站起来。

赵明坤翻身下车，明知故问道：“车坏了？”

林娅回他：“恩，车链子掉了。”

“我看看。”赵明坤大步走过来，蹲下来的时候大衣拖到地上，有些不方便，赵明坤干脆把大衣脱下来，递给林娅道：“帮我拿着。”

林娅接过衣服，手指尖猝不及防感受到黑色大衣上散发出的温热气息。

赵明坤又重新蹲下去修自行车，他里面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开衫，手用力拽住车链条往上拉的时候，手臂肌肉线条清晰流畅，胳膊显得很结实，给人一种力量感。

林娅怎么都搞不定的自行车，在他手上三两下就给修好了。

赵明坤起身拍了下手上的灰尘，说：“好了。”

“你的衣服。”林娅赶紧把手上的衣服还回去。

赵明坤看了她一眼，把衣服接过来穿上后，他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根烟，没点上只是夹在指尖，眼神带了些严肃，看着林娅直截了当问：“林娅，你在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