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的沃野,山脉绿意盎然连亘不断,中间有一村子,唤名秃村。
正值午时,陆择羽坐在田埂边,眼前是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鱼聚成群,欢快的在陆择羽眼前游动。
鱼儿不时跃出水面,溅起水花,跳到陆择羽的身上扑腾,陆择羽又把鱼放回了水里,他不知道这些虫鱼鸟兽为什么那么亲近自己。
来到这里已经三年了!
陆择羽扛着锄头,身着粗布衣,双脚沾满泥星子,红润白净的脸上脏兮兮地,但依然掩盖不住他的英俊。
身后的田地已经打理完毕,此时一只只鸟落了下来,不到片刻就围在陆择羽身边,这些鸟倒是很安静。
我究竟是谁?
陆择羽每天都在想这个问题,清醒过来时眼前只有一个名叫吴巧巧的寡妇,她是村长的女儿,丈夫早些年死于饥荒。
吴巧巧也不知陆择羽的来历,只是听到他昏厥前说了个呆字,便称呼他为小呆。
称呼和陆择羽挺般配,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发呆。
村里的人都觉得陆择羽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孩子,他的衣物并非是布匹之类的东西,远比布匹要精致细腻,连村子里见识最广的村长也说不出是什么材质。
村民都觉得陆择羽应该是卷入了仇杀或者抢劫之类的祸事。
陆择羽当时身受重伤,后脑勺破开了一个大洞,当晚村子里的人就打算埋了他,结果埋到一半陆择羽竟然活回来了。
陆择羽开口就问我是谁,这是哪,我要干什么?
待了一段时间陆择羽也和村民混熟了,村民也接受了这个实诚的孩子。
但对这个呆子总是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而感觉到无奈。
父母是什么,女人是什么,钱是什么?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陆择羽拉开了自己的内衫,这内衫宛若白玉,还总是散发着淡淡清香。
内衫绣着陆择羽三个鲜红的大字,陆择羽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名字。
只是这内衬还有个奇怪的地方,陆择羽来时才十四五岁,三年后身材整整大了一圈,但这内衫却依然合身。
“呆哥!”
远处的田埂上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呼声,此时鱼群散去,鸟儿起飞,虫子钻地,不到片刻便消失不见。
一名颇为漂亮的女孩骑着木马飞奔而来,她身着一条华丽的绸缎彩裙,梳着高髻,银铃发簪叮铃作响。
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这种用褐色木头制成的高头木马,看似粗糙,实则关节处有着精细的机关,能够像正常的马儿一般奔跑,陆择羽对这东西并不陌生,只是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呆哥我来给你送饭了。”
女孩年芳十六,名叫崔敏,她从马上下来,含情脉脉的看着陆择羽,打开了小篮子,里面摆着还热乎的饭菜。
“我不是说不用了吗?”
崔敏娇羞的坐在陆择羽身边,眼睛忍不住往上瞟。
“这么点量根本不够我吃,怎么不多带点。”
陆择羽拿出饭菜,三下五除二吃下肚。
崔敏红着脸说道。
“人家就是想给呆哥送饭,最好以后送一辈子饭。”
陆择羽长得英俊,力气也很大,饭量自然不用说,一个人能吃十个人的饭菜。
只是每每吃饭时,大家都觉得不对劲,陆择羽从不说好吃与否,像是看着大家在吃饭,自己不吃过意不去。
“呆哥,最近人家总是觉得胸口闷闷的。”
陆择羽扭过头,把头凑到崔敏胸前,崔敏的脸马上烧了起来。
“没病啊!怎么你们每个女孩都说胸口闷,你脸怎么那么红?”
陆择羽唯一疑惑的就是,为什么崔敏胸口肿胀,却又没事。
崔敏抿着嘴,娇羞的拿起了篮子,陆择羽也不问脸红的原因,扛着锄头,一步跳过小河,到对面的田里去了。
看着已经开始干活的陆择羽,崔敏心头酸楚。
崔敏正值妙龄,身段丰盈,浑身散发体香,走在路上那些男人都要多看她两眼,可陆择羽就是对她不为所动,哪怕能轻轻的碰她一下也是好的啊!
陆择羽向来任劳任怨,村里很多农活他都一个人干完的,从早干到黑。
“呆哥我走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帮你准备。”
陆择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田地,他清楚的看得到挖哪里,用什么力道挖,田地会更肥沃一些。
不单单是这些,陆择羽还知道村子里的人身体抱恙之处,甚至是死亡与否,他看得到很多人看不到的东西。
只要陆择羽想看,眼前便是另一番景象。
干净清澈的白气云绕在田间地头,开始陆择羽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在住了一段时间后,他才知道这是修道者们称之为灵气的东西。
过去的秃村可不是这样,陆择羽刚来那会,见过了什么叫饥饿,什么叫穷,甚至有人因为饥饿死掉。
这里是天谕州以西渚火郡最为贫瘠的村子,只有百来口人,过去靠着山林还能过活,但多年前老天不下雨,一切渐渐枯萎,村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在陆择羽来的那天,出现了天地异相!
烈日清空中划过一对火焰羽翼,随即地动山摇,在火焰落下后,一道白光直冲天际。
之后便下了一场大雨,万物以很快的速度复苏了。
粮食种了出来,山林重新变绿,而且生长出很多修道者们梦寐以求的奇花异草和灵源石。
村民们都说是有仙人下凡救世,点化了这里的万物!
连这些虫鱼鸟兽们都灵气十足,贫弱的村民们吃了这里的东西后,身体强壮了起来,精神也好多了。
只不过眼前这些充盈的灵气,对于陆择羽来说,没什么特别的。
灵气是这人世间最核心之物,它是道术功法使用的基础,修道者的强弱便是灵气的强弱,以及道术功法的玄妙差别。
刚刚崔敏骑着的那种木马也是靠灵气来驱动的,听说里面有一种叫机源的东西,就是用灵源石制成的。
制造机关的法门只在西域良奇州才有,而机关之物也千奇百怪。
供人骑乘的马,耕田的牛,运送货品的车,河川中的船,飞天的鸟等等,甚至还有更为庞大的机关物。
这些机关物只需要修道者定期注入灵气便可长久使用。
在这千奇百怪的世界里,万物皆有灵,有灵方可修道,强大的修道者们能开山劈石,翻江倒海,摘星揽月,五湖捉鳖。
同时修道者也是这人间的统治者!
百姓多尊崇修道者,在这妖物横行的世界里,修道者是妖的克星,有不少修道者甚至能使役妖物。
同时修道者也是那些机关物的灵气提供者。
平日里村民们茶余饭后最喜聊些修道者们英武之事和那些钻研之事。
陆择羽对此不感兴趣,因为他觉得自己用拳头也能开山劈石翻江倒海,只是没人相信,陆择羽也从未展示过。
至于那些机关物,陆择羽记得看过更加厉害的。
陆择羽唯一感兴趣的便是修道者们口中所说的通天仙路,因为他脑子里只有这四字是清晰的,他得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干什么。
毕竟这么日子一天天过,也不是办法,吃喝与否,劳作与否,对于陆择羽没什么不同,他不会饥渴,不会疲劳,晚上还睡得特别香。
村长曾经拜托过修道者为陆择羽看诊,对方也看不出所以然。
渐渐的大家也都觉得陆择羽或许并非是遭遇了仇杀,而是脑子不太好使,身体也怪异,被人赶了出来,唯一的优点只有力气大点,其他地方连普通人都不如。
普通人都有些灵根,这灵根只要是有生命之物皆有,但陆择羽却没有灵根。
他这样的无根之人,能活下来已属幸事,毕竟很多无根之人,早已胎死腹中!
啪唧
陆择羽一锄头下去,泥水飞溅,一抹紫色从泥浆中脱出,陆择羽低下头,一看是一枚紫色的小珠子,有拇指这么大,珠子的表面有均匀规整的分割凹槽。
“这是啥玩意?”
陆择羽把紫珠拿在手里,这珠子挺漂亮的,凹槽内隐隐有噼啪作响的雷光乍现,温润的感觉让陆择羽觉得眼熟。
此时这紫珠好像有了生命般,不停的在陆择羽的手心里滚动,来回跳动比划,好像在写什么,一束束雷光勾勒成了两个字。
“仙?人?”
陆择羽感觉挺好玩,就顺手揣入了兜里,水田已经打理完毕,过几天便可插秧,他看了一眼太阳,打算回村去。
这段时间村子里可是忙得不可开交,村民们都顾不上打理水田了,到山间打理采摘奇花异草,挖掘灵源石才是重中之重。
水田的打理都交给了陆择羽这个一身力气的呆子,虽然可以用机关牛来代替,但一头机关牛的价格,太过于昂贵,是给陆择羽工钱的千万倍,让修道者注入一次灵气也不便宜。
大部分机关物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
现在陆择羽打算到山边的梨园里去采摘些梨,到村子里卖。
收拾好农具后,陆择羽看着背篓里的几吊钱,欣喜的笑了。
吴巧巧说过钱是这世上极为重要的东西,开始陆择羽还不明白,直到某次他问了一个修道者通天仙路的事时,那修道者说陆择羽要是肯给一百两银子就带他去。
随后陆择羽开始努力的挣钱,现在起码有十两银子了,还有九十两就可以找到通天仙路了。
不一会的功夫陆择羽在梨园里摘了一大筐梨便回到了村子里。
秃村早已大变样了,家家户户粉墙环护,绿柳周垂,门庭高大,雕龙画凤。
村子面积也扩大了数倍,虽只有一条大道,但道上铺满青石板,石板上还刻有花纹,两侧都是修得雅致的商铺,各有特色。
主要都是药铺,器物铺,以及各种品质的灵源石。
街上每隔几尺就插着三角蓝色小旗,旗上是三片椭圆花瓣的图案。
这是道衙府旗下一个名叫三花宗的强大宗门,村子已经在道衙府的见证下,与三花宗签下了经商合作契约。
由村民们打理山林,采摘那些奇花异草,挖石掘泥,三花宗来制药贩器。
所得收益一成作为税收上缴,其余七三分账,虽然村民只有三,但这可比过去强了千万倍。
街道上到处都是穿着各式袍服,梳着发髻,佩戴着武器或是身背法器的修道者。
而这些修道者中,很少有带着机关法器的,陆择羽也只是见过几次,那些带着机关法器的修道者,面相和穿着都不同于天谕州的修道者。
街上还有一辆辆板车,上面满载药草,泥石,不需要人推动,板车会自动前往店铺,板车的前端就可以看得到机源,圆盘状,上面刻着术式。
术式会引导板车到指定的地方,只需要用一个名为引导机关的盒子,规划好终点和起点的路线,板车就能自动往返,但只限于短距离。
在陆择羽的眼中,可以看得到一条条丝线般的东西,在飘扬着,连接着板车和店铺。
随后陆择羽找了个人多的地方,放下箩筐,吆喝了起来。
“卖梨喽,刚下树鲜甜可口灵气十足的梨喽。”
陆择羽的吆喝并没有引来这些修道者们,反而是各忙各的。
作为村子的外来人,陆择羽自然是不能够享受村子的分成的,他只能靠帮村民们打理田地,劈柴倒水等粗活来挣几文工钱。
“又在这卖梨?”
一个刚从店里出来,穿得华贵,但还是一脸穷酸样的村民走了过来。
“六哥,怎么他们今天都不买我的梨了?”
来人叫吴六,是吴巧巧的小叔子,看着活脱脱的土财主相。
“我说小呆,你是脑子不好使还是咋地?村里的姑娘你随便挑一个,入赘过去就完事了,还卖什么破梨。”
陆择羽面露疑色。
“六哥,入赘是啥?”
吴六气得跺了跺脚。
“六哥我看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大好。”
陆择羽盯着吴六的股间,有一团看起来粘稠发黑的气息,正在向周边侵蚀。
吴六一听马上就表示去找个大夫看看,毕竟陆择羽这小子虽然脑袋不好使,但看病还是很准的。
“六哥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他们不买我的梨了。”
吴六已经跑了起来,街边一个路过的俊后生停下侃道。
“这位小兄弟,你这梨确实灵气十足,对于我们修道者来说,可谓是极品,但修道修道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不可多,也不可少,修道者若要更上一层楼,这器得有容才是。”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哈,但谢了长须老伯。”
陆择羽笑呵呵说道。
此时眼前的“俊后生”脸色骤变,周遭的修道者们也疑惑的看着陆择羽,这明明是一位年纪轻轻的英俊公子,但这小子却红口白牙,是不是有眼疾?
陆择羽的眼中,眼前是一位白发苍苍,留着长须,皮肤却依然红润的老人。
“后生”轻描淡写的笑笑,转身离去。
“怎么这些人都一个个奇奇怪怪的。”
陆择羽嘀咕了一句。
这些天村里来了不少老头老妇人,有的人还散发着臭味,他还和村子里的人说过,他们都用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来回应陆择羽。
大家都当陆择羽是傻子,但陆择羽可一点也不傻,反正没人信他也懒得再多说,一心只想要找到通天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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