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我现在打一个电话,给你们看看。”
说完,杨鹤龄又拿起听筒,把手指塞进下面的木盒,不停地转动那些阿拉伯数字。
“你们贴近一点听,里面有声音。”
我和谭嗣同把耳朵凑过去。果然,听筒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贝尔公司电话局。”
“麻烦帮我转下香港273。”
“好的。先生稍等。”
一会,听筒里传来一个老男人的声音。
“陈叔,是我。我爹在不在?”
“在的,少爷你等一下。”
听到杨鹤龄要和他爹说话,我和谭嗣同便把身子挺直,往后退了一步。毕竟聆听人家父子之间的对话,有点不礼貌。
“爹,是我。你要的那些药材,康寿延已经拿到家里了……嗯,爹,这个你放心,我会招待好的。那我让人明天给你带过去……好的,那挂电话了。”
打完电话后,杨鹤龄笑着对我们说道:“打电话就是这么简单。先把听筒提起来,按下1234。这是澳门贝尔公司电话局的号码。
很快就会有一名接话生接电话。你告诉她要打给哪里,香港还是澳门,再告诉她对方的电话号码。接话生就帮你接通了。然后就可以和对方通电话了。”
谭嗣同问道:“假如电话线真的铺上的话,在澳门真的能打电话回北京?”
“当然可以。”
谭嗣同和我对视了一眼,都是匪夷所思的神情。
北京到澳门大概有四千五百里路。如果就这样,便可以和北京的亲人通话,那真算得上是千里传音了。小时候听的那些神话故事里的情节,居然成了现实。
“那打一下电话需要花多少钱?”
“我们家是包月的,便宜一些。如果在外面打电话,澳门的商家一般会收30文钱。这是两分钟内的价钱。超出两分钟外,每一分钟再收你10文钱。”
在北京,如果不是打仗或者是荒年,我记得30文钱差不多可以买3斤米。打两分钟电话就花费3斤米,这的确是不便宜。
杨鹤龄仿佛猜到我心思,笑着说道:“比起以前,要专门派一个人去送书信。打电话其实便宜很多。尤其我们家是做海外贸易的,信息和时间就是金钱。
有时候差一天,货物的价格都会发生波动。电话还是比书信方便、实惠太多了。而且,随着用户越来越多,我相信打电话的费用会逐步下降的。”
我和谭嗣同频频点头。比起书信的漫长,电话还是快捷太多了。
那一刻,我不禁望着电话机出神,心里很迫切,想给我阿爹、阿娘,或者是师父,又或者是小萍,打一通电话,随便聊上几句也行。
毕竟,离开北京很久了,甚是想念。
这三斤米,我雷老侠也出得起。
可惜,我身边的人,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没有一个人有电话号码。
我们三人是傍晚时分才到的,加上杨鹤龄又让厨子多炒了几个菜。所以,那天晚餐开始的时候,天色已暗。
“唐三,开下电灯。”
“好的,少爷。”
“啪”的一声,一个仆人拉了一下绳子。厅里面突然有了光。
“这就是电灯?”
“是的。”
随着杨鹤龄的介绍,我和谭嗣同同时仰望着天花板。
上面,一个葫芦状的玻璃器发出迷人的光芒。
多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油灯的昏暗。一时间,我对电灯的明亮有点不太习惯,不知所措。
比如,刚端上来的鸡肉里,我一眼就能看出,哪块是鸡屁股,哪块是鸡翅膀。
不像以前,在幽暗的油灯下,我要伸头过去,眯着眼睛看一会,才决定去夹哪一块。
饭后,杨鹤龄为了解去我们的疑惑,又带我和谭嗣同,去看了他家里的铅蓄电池,大致告诉我们电灯的原理。
电话、电灯、电池等等这些,以前只在报纸上看见过它们的名字。但在今夜,我终于有机会和它们零距离接触。
杨府有很多空闲的房间,我们便住了下来。那晚,我早早就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
那些新鲜事物,好像有种魔力,让我着迷,也让我震撼。
第二天早上,在洗漱和用过早餐后,杨鹤龄、康寿延两人又把我和谭嗣同拉到院子里,说是要教给我们,使用一种全新的工具。
“这是什么?”
“这个叫自行车。”
经过昨晚,我对新鲜事物已经有点钝感。
但看到杨鹤龄、康寿延两人骑着只有两个轮子的自行车,在院子里一边嬉笑,一边快速地移动,我还是再次迷茫了。
自行车不像马,有四个蹄子。他们为什么能够不摔倒呢?
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后,他们两人开始向我和谭嗣同介绍起自行车。
这个奇怪的工具下面有两个大轮子,外面包着一层叫做“车胎”的东西。上面还有一个车把和鞍座。轮子、车把和鞍座之间用几支钢管连接在一起。
轮子能转动的关键在于最下面的踏板。当踏板被转动后,就会带动链条,进而转动轮子。人坐在鞍座上,手扶车把掌握方向,脚蹬踏板就可以前进。
“那怎么停下来呢?”
“这里有个刹车,用握一下,就可以停下来了。别看这东西单薄,还可以载一个人在上面。”
“载人?坐在哪?”
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自行车,也没发现还有第二个鞍座。
杨鹤龄拍了拍自行车最上面的钢管,说道:“就坐在大梁上面。我和康寿延两个人在澳门,有时候只骑一辆自行车出去。去的时候,我骑他坐;回来的时候,他骑我坐。”
哦,原来如此。
在他们反复演示后,我和谭嗣同早也按耐不住,开始试着骑这种自行车。
我第一个先骑。刚开始的时候,杨鹤龄、康寿延两人还在后面扶着我,怕我摔了。可越是这样,我反而觉得更别扭。
“你们松手吧,我觉得我可以了。”
“那好。”
晃晃悠悠一阵子后,我终于骑着自行车,在院子里转起圈圈。这种骑车的感觉很奇妙。骑着骑着,我逐渐掌握了技巧。
“复生,该轮到你了。”
“好,那你先停下来。”
“咦,这车是怎么停的了?”
“刹车,刹车。”
“握刹车。”
杨鹤龄、康寿延两人在后面喊道。
刹车在哪?我一时间竟然忘了。
一不留神,眼看车子要撞墙了,我灵机一动,跳了下来,硬生生用双腿蹬了几下,停住了车子。
杨鹤龄跑过来笑道:“刹车在这里,你握住的话,车子就停了。”
“哦,我忘了。”
接下来,就该谭嗣同练习骑车了。
毕竟都是年轻人,学新东西都很快。谭嗣同很快也能潇洒地驾驭座下的自行车了。
可到停下来的时候,谭嗣同也犯了迷糊。他倒是记住握紧刹车,可却忘了伸脚出来支撑。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连人带车摔在草坪上,把我们乐得不行。
又试了几次,我和谭嗣同基本上已经完全掌握了骑车的技巧。
杨鹤龄掏出怀表看了看,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和孙文、杨心如他们碰面吧。”
“好。”
昨晚的时候,杨鹤龄、康寿延两人就告诉我们,要带我们认识两个新朋友,还要去拜访一位郑观应先生。
我们四人各骑着一辆自行车,离开了杨府。
路上,杨鹤龄告诉我们,这四辆自行车是一名英国商人,送给他父亲的礼物。
这又是洋人发明的东西。看来洋人的花样还不少。
出了门,我们四人骑了一会,来到街边的一个叫“观云亭”的大亭子旁边。
我们推着车子,从小道进入,把车子停放在亭子外,坐在亭子里面等待。
这观云亭便是杨鹤龄、康寿延、孙文、杨心如他们四人常碰面的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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