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艳骨

《掌中艳骨》

第一百四十九章: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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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阳三公主沈知瑶,是当朝陛下的掌上明珠,骄纵奢靡,任性跋扈。

那日城墙之上,穷途末路,叛军的剑抵在她与夏碧的脖颈上,大声询问城墙下的男子,二选一,他选谁?

面对沈知瑶的哭哭戚戚,男子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夏碧。

利剑封喉,沈知瑶还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就惨死剑下。

盛阳根基稳健雄踞中原,数百年的辉煌一直延续至今,百姓安居乐业,人间炊烟不断,千里绵延可称盛世,怎会想到会有被攻下城门的一天。

她这一生,不过短短二十载,出身皇族,美艳无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人生可谓风光无两。

可这世上也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陆家二公子陆时安,虽是庶子出生,然其卓逸不群,不及而立便已经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他才貌无双,性情端方,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他温文尔雅对谁都是温润如玉,偏偏对她横眉冷对,但沈知瑶就是爱死了他这般,不顾礼节对他百般示爱。

可这男人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平日里对她从来没有个好脸色,竟连生死之间,也没有一丝犹豫地弃她性命。

再次醒来,沈知瑶竟回到了一年前,城墙上的一切历历在目,陆时安那冷酷无情的模样像是刀割一般日日剐着她的心,定是上天也认为她命不该绝,才给了她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此生死大事,她定要扭转乾坤。

她回来也有数日,一反常态整日待在寝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倒愁坏了一群小厮,纷纷私下咬耳,莫不是陆家小儿伤透了她的心,令她这般伤神,竟连门也不出,着实反常。

今日是上元节,盛阳城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一早白芙满脸雀跃地拉她起床更衣:“公主,今日可是您的好日子,外藩进贡来的礼花已经安排到位,清平坊的乐师们也早早就排好了曲,今夜定要拿下陆大人!”

沈知瑶回想一年前的今天,她满心欢喜盛邀陆时安湖中游船赏灯,深怕他不来,还邀请了盛阳城内官宦子弟们作陪,精心准备了礼花歌舞,只为博得公子一笑,可他非但不领情,还让她难堪。

“你不学无术,骄纵无礼,今日为了一己私欲竟惹出这般事,实则心思歹毒善妒,你这般缠着我,令我不胜厌烦!”

当日陆时安当着众人面怒斥她,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

大夜弥天,漫天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是满脸的厌恶。

当时的她脑子里像是灌满了鎏金河的水,硬是觉得这位直言叱骂她的男子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真可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从前陆时安对她的百般示爱只是不予理睬,自打此事后,态度每况愈下,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之意,可她非但没有退缩,竟越挫越勇。

“外藩进贡来的礼花撤了吧!”

“什么?您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弄来的!”白芙十分不解。

“撤了吧,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当日礼花甚是绚丽,只是这夜空中尽情绽放的美丽并未得到陆时安的青睐,漫天流光稍纵即逝落向人间,星火蔓延燃成熊熊大火。

“公主?公主?”

白芙见沈知瑶莫名出神,不免有些担心:“奴婢瞧您这几日老是恍神,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

“行,那就召林赋来瞧瞧,算了,也不必如此麻烦,你随我去太医院走一趟吧。”

白芙努了努嘴,找林赋能瞧出什么来。

小医医人,大医医国,而林赋两种都不是,他是当今国舅府唯一的男丁,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仗着皇后的宠爱无法无天,最喜出入勾栏瓦舍,斗鸡走马,招猫逗狗,不仅书没读好,还学得一身臭毛病,眼瞅着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了,可这盛阳竟没有哪家敢与攀亲。

皇后十分头疼,想着给他寻个差使,省得他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也好借机好好管管他的野性子。

思来想去,他这脾性放哪都不安分,还得是在眼皮子底下,于是就让他日日呆在太医院,跟着众太医一同看方子,好好收收那顽劣脾气。

沈知瑶踏进门时,林赋正半躺在太师椅上哀声不断,瞧清来人后,顿时来了兴致:“你来得正好,今日是上元节,街上定是热闹,你快带我出宫瞧瞧。”

“我们公主可不是来寻你的,她这几日总是走神,茶不思饭不香,也提不起劲,我们是来找太医的。”

林赋的兴致顿时减了半分:“花痴这病,太医可治不了”话说一半又重新躺回太师椅:“找你的陆时安去,自然药到病除。”

沈知瑶摆摆手,并不在意他的话:“你可知南浔近日有何动荡?”

此话一出,林赋像是见了鬼一般:“你莫不是相思成疾真伤了脑子了吧,竟还关心起朝政来!”

说罢,拿起案几上一本医书,煞有其事地翻看:“让小爷给你瞧瞧,这病可有得治,嗯……不治之症!”

“近日我确实是发生一些事,与你说,你定然不信,可我身边也无人可说,思来想去,我对你还是信任的。”

“你这相思病可病得不轻啊,小爷掐指一算,无药可救!”

“我与你正经,你莫要当玩笑,白芙你先出去,我与他有事商谈。”

沈知瑶把近几日的事娓娓道来,没有丝毫的隐瞒。

林赋听闻大惊失色:“那南笙姑娘可有危险?”

南笙是芙蓉园的花魁,媚骨天然,蕙质兰心,深受无数贵胄官宦,文人墨客的追捧。

林赋自然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

坊间有段“佳话”传遍大街小巷,盛阳有两大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只是沈知瑶,另一只是林赋。

“这时候,你竟还想着这些事!”沈知瑶恨铁不成钢。

“你行,你行,你堂堂公主竟比不过夏碧,亏你平日里那样上赶着,真是丢人。”

林赋言语间满是嫌弃。

“你平日里对南笙的做派与我有何区别,竟还看不上我来,等等……你信我?”

两人自小打闹惯了,话赶话的谁都不愿落了下风,也是你来我往了好几回,沈知瑶才反应过来。

“你虽从小没个正经,但断不会拿国家存亡生死大事来诓我”

他恢复了以往懒散模样,眼睑懒懒耸拉着,神色闲散又淡,一副天塌下来与他何干的模样:“咱们盛阳当真是要亡了?难不成是和南浔有关?”

沈知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闭门思过了几日,想着林赋不会轻易相信,是存了满肚子推心置腹的话来说服他,却不曾想过这般情景。

她思索片刻:“倒也未必,当日叛军是里应外合被我撞见,才抓了我与夏碧,那时陆时安驻守在城门外,城墙号角并未吹响,应该还未攻进盛阳,后面的事,我便不知了。”

林赋散漫扬眉,瞥了她一眼,白皙修长的指节“哒哒哒”敲着案几,悠然道了句:“所以,你想逆天改命咯!”

“自然是要查个明白,只是这事我不能与旁人说,你知我知而已,若是给旁人知道,定是以为我得了什么癔症。”

林赋漫不经心地半躺着,惹得沈知瑶心里很是不痛快。

“你这般神色,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好像我是在与你说笑一般,你当真不在意盛阳?”

“小爷我一不能上马平定反贼,二不能提笔安天下,着急也无用。”

他对自己了解得倒是很透彻,文不行武不行,实则废物一个。

“你可知若是盛阳真被攻下,刀剑无眼,南笙若是侥幸存活下来,没有被俘虏,她一弱女子如何在这乱世安生,若是被俘虏了,她娇媚动人,被那个莽夫绑回去填了房做了妾,此生就再也出不了大院了,你忍心看她折辱于莽夫之下……”

“她岂能受得了这般日子!你说,你要我如何?”他声色俱厉,紧咬牙关,与方才判若两人,愤愤不平,一副恨不得当即上马去平定江山的做派。

沈知瑶摆摆手道:“不急,今日随我去游湖,有个人我得去好好会会!”

“谁?”

“到时我自然与你细说。”

……

上元之夜华灯溢彩,银月似盘,鎏金河畔灯火通明,千盏明灯如同漂浮在天河上的皓月繁星,美妙绝伦。

沈知瑶并无心思好好打扮,胡乱套了件水色衣裙就出了门,她手执一盏芙蓉花灯立于桥畔,腰带随意系起,随风飘动,衬得腰肢盈盈一握,竟别有一番滋味。

芙蓉花娇嫩艳丽,与她娇俏动人的容颜相称,流光溢彩的花灯好似黯然失色一般。

“你倒是心大,竟还有心思游湖。”

林赋一路喋喋不休,张嘴闭嘴都是南笙姑娘,听得沈知瑶实在烦闷,索性不理他。

“你去前方瞧瞧,我二哥可来了?”她侧身与白芙交代了几句。

皇族子嗣不多,大皇子沈知宴是当朝太子,与沈知瑶一样是她父皇与母后所生,两人虽是嫡亲,关系却有些疏离,不比二皇子沈知闲亲近。

二皇子的生母是浣衣局的一名婢女,身份卑微,在他还在襁褓中时就已病故,从小养在吕贵妃膝下。

她原本还有两个姐姐,大公主嫁去外藩和亲,此生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二公主体弱多病,一直将养在深宫中,还未及笄就身染重疾过世,她是皇城中唯一的公主,受尽宠爱。

“二皇子也来?他一个病秧子来这作甚?”

林赋话音刚落,沈知瑶就瞧见了沈知闲,他性子孤僻不喜热闹,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似皑皑霜雪皎洁清冷,又似黑夜流水沉静忧郁。

“二哥!”她朝他挥手。

“怎穿得这般单薄,你也不用特意来这等我,若着了风凉父皇和母后定要伤神。”

人来人往,他在人群中行走,是格格不入的孤寂,他的身子一直不大好,眉间常年氤氲病气,在瞧见沈知瑶的那一刻,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这一笑,竟吹风雾散般明朗起来。

还未走到沈知瑶跟前,就已脱下身上的紫色大氅。

“不碍事,二哥,我身子骨好,你快快穿好,今日这般热闹,我喊你出来,你可恼我?”沈知瑶推脱了一下,眼疾手快地帮他穿好,眼神有意无意地往他身后的侍卫身上瞧。

“怎会恼你,你知我不喜热闹不爱言谈,不要觉得我扫兴就好。”

“那个苏侍卫今日没跟着二哥吗?平日里他可是与你形影不离的?”

“我遣他去南边集市买糖炒栗子了,他脚步快,定是能赶在打烊前买到。”

“还是二哥心细,知道我喜欢吃,那咱们等等他吧,这会时辰也还早。”

“不必,他知晓你今日游湖,会去画舫与我们汇合。”

“二皇子。”林赋乖巧行礼。

“不必拘谨,今日我只是一个陪家妹出来游玩的兄长而已。”沈知闲摆摆手,神色落落寡合。

“好的好的,那我就不客气地喊你一声表哥了,表哥平日里不爱出门,各种席宴更是请不到你,你也要像今日一般多出来走动走动,来看看这人间烟火。”

林赋十分善于交际,几句话就把场子给盘活了,一群人谈笑之间就来到河畔。

画舫上四面出廊,金砖铺地,雕栏画槛,薄澈透明的绡纱绣帘随风飘摇,十分气派。

夜色清凉,湖中浓雾重重,丝丝缕缕的水汽花香拂面而来,好似驱散了这几日烦闷之意。

林赋悄悄贴耳道:“大手笔,佩服佩服。”

“这才哪到哪!”沈知瑶十分得意,为博陆时安一笑,她可是费劲了心思。

“那今晚陆家小儿不会博你的面不来吧?”

怎会不来,不仅来了,还让她丢尽脸面,只是今日礼花已撤,今夜定是风平浪静。

礼花秀,丝竹乐理,这些可都是为了陆时安精心准备的,她这几日心思一直不在此事上,竟把陆时安忘得干干净净。

“二皇子。”

熟悉的声音传来,声质清洌似九天仙乐,让人心之一颤。

陆时安一身玄色衣装,剑眉凤目颜如冠玉,宛若莅临人间的神祇,金贵高不可攀。

一双迷人的丹凤眼,平添了几分魅惑,只是简单的行礼,举手投足之间,就让人挪不开眼。

沈知瑶回神,回来后她就不曾出过门,自然是没有见过他,如今一见,不免有些尴尬,脑海中总是闪现那日城墙下冰冷如薄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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