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窸窣的声音远去,三人又小心翼翼的凑到一起,老胡头先发话:“张小官人怎么走?”
张亮指了指河下游小声道:“寻机渡河。”
半轮弯月如勺一般,挂在天际之上,银白色的光线照耀在大河之上与水花交相辉映。
灰白的大地上,三个黑点,猫着腰快速行走着。
只见远处一座小丘孤立在空旷的远处。张亮提鼻子闻了闻,如同臭鸡蛋的味道又像火山附近臭硫磺的味道。
小丘越来越近味道越来越浓重,直到隐约能看到什么,老胡头跌跌撞撞加速跑了几步,看清了小丘,一下跌坐在地,随即纳头便拜,口中还念念有词。
张亮也慌忙走近几步,定睛看清哪里是什么小丘,这分明是座“京观”层层叠叠能有五六米高。
头颅全部朝外,四肢残骸,插在头颅的缝隙中,哪些头颅有的面目狰狞,有的须髯辄张,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
便宜舅也到跟前,跪下拜了起来,拜后还要拉着张亮也拜。“亮儿拜一拜吧,不拜断后啊,你年纪还小”张亮勉强挣开来。
张亮计算着目测得有几万人的尸堆。
忽然身后有人大喊:“在这那,放箭,快放箭。”
只听,弓弦砰的一声响,随后有什么东西嗖地一下在张亮身边划过,张亮激灵了一下,马上趴下翻滚一下,顺势取下蹶张弩,躺着踏开弩弦,放上了弩矢。
趴在地上三点一线,平稳呼吸,扣动悬刀。嗖的一声,弩矢带着风声射向远处的人群,只是在人群两三步的地方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瞄低了,张亮懊悔地翻身再次踏开蹶张弩。
便宜舅也开始跑动起来,从身后取出弓,边移动边拉弦,然后突然站定瞄准,砰的一声弦响,对面一人哀号着倒地。
只有老胡头跌坐在地,瑟瑟发抖,嘴里嘟囔着“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嗖,张亮又发一矢,这次特意瞄高一点,只见远处那人大腿出火星一闪,随即咒骂一声一瘸一拐的向这边走来。
对面为首的喊了句什么,随即队形就出现了变化,一排长枪手如打了鸡血一般,挺枪便跑了过来。
张亮一边踏弩一边喊道:“老胡头你要不想被他们扎上几个血窟窿,死在这就赶紧起来。”
便宜舅也边射边跑到老胡头身边,连踹几脚。
张亮翻身又发一矢,这回没见火星,只见一个身影闷声栽倒。张亮再次踏好了弩,并没有激发,而是跑到了老胡头身边架着老胡头夺路狂奔。
便宜舅见状,边射边退,紧跟其后。
张亮架着老胡头道:“你若想死,我便放你在这。死则死矣。”老胡头脸色苍白,手抖着不停,却死死的抓住张亮身后的麻袋,引着甲胄发出哗啦的脆响。
“过河”张亮继续架着老胡头向河边跑去,只见那老胡头手抓的更紧了,一股力道迟滞着张亮前进,差点将张亮带倒,张亮踉趄了一下。
老胡头磕磕绊绊道:“老头子不会水。”这时便宜舅闷哼了一声,张亮转身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便宜舅胸前插了一只羽箭,箭头已经没入铠甲。
便宜舅依然咬着牙,将箭拔出,反手将箭搭在弦上将这箭射了回去。张亮忙喊道:“别射了,舅,咱们跑,他们有甲跑不过我们。”
月色中,两波人,你追我逃,偶尔追击的人放上几箭,但都离张亮几人还有五六步远。
张亮感觉自己的肺要炸了,同时也能听见老胡头的肺,喘得像破旧的风箱。回头望去,长矛阵也稀稀拉拉地没有刚才的速度,距离似乎拉远了许多。
向下游望去,只见百步外的河滩上,静静的躺着一条船。张亮指了指那条船,三人如果看见救命的稻草一般,猛的扑下了那条船。
三人七手八脚的将船推向河中,追兵也看到三人动向加速向这边跑来,距离二十步时。张亮猛发弩,一人应声倒地。回头道:“老胡头你继续推船”
一手将弩递给便宜舅,一手取下腰间的藤牌叮嘱道:“舅,一定跟进我的步伐,我们绕着打。”那便宜舅看着张亮一手藤牌一手手刀,竟迎向追兵。
便宜舅踏好弩,便挤到张亮身前吼道:“亮儿你还小,怎么能让你在舅的身前,你娘托付我,无论无何都要保住你的命。”
随着便宜舅的弩四处扫过,追兵一群人畏缩迟疑地挺着长矛,并没有攻上来。张亮紧紧了藤牌坚定的道:“舅,你见机,上弩,射箭,别贴着我,跟着我的步伐,谁打我,你射谁。”
张亮挤到便宜舅身前,压低了身体,彻底用藤牌护住自己和便宜舅。砰,弩弦响,这如同剑道开场的哨声,张亮摒弃凝神,专注于藤牌和长矛的距离上。
随即一条大枪快式闪电扎来,张亮用藤牌倾斜向上一磕,这枪势大力猛,如果张亮不取巧藤牌带着角度,这枪必然就势将张亮杵到在地。
砰,弦响,六人。
随即又是一枪如龙一般,横扫过来,张亮立手藤牌变横手藤牌,向左格挡开来,就着风声,啪张亮被扫了一个趔趄。张亮就势不停,翻身三百六十度,借着藤牌的力道起身。
只见便宜舅刚踏好弩装了弩矢,最左边一枪手,正欲抢步向前扎出一枪,毫不犹豫的指向他。
砰,弦响,五人。
张亮再次将便宜舅护在身后道:“离远点,给我翻滚腾挪的空间,一定要在我右边,先射左二。”
随即后背一空,张亮知道便宜舅开始机动起来,左五似乎要离队追击便宜舅,张亮挺盾向前,左五看到便宜,单手持枪,点扎向张亮的下盘。
张亮慌忙,抬腿收藤牌,险险躲过这枪。只感觉头上冷风吹过,那左二使了一招蜻蜓点水,那枪尖擦着张亮的头盔火花四溅。
砰,弦响,四人。
左二终于倒下,张亮松了口气,刚才差点被击杀,这枪法果然了得。
剩下这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继续进攻还是拉开距离,短短几招就损失三人。
随即两人攻来,两人直奔便宜舅去。张亮一边格挡着攻击,一边向后拉扯着。只是追击便宜舅的人要想用长枪打到便宜舅,必须得绕过张亮。
其中一人,喊着什么,追击组,忽然明白,反向绕过与张亮缠斗的枪兵追杀过来。
张亮见状忙喊道“舅,该往左边跑了。”
砰,弦响,三人。
便宜舅也看出形势,又开始机动起来。
对面枪手连刺三枪,分别为上中下,三下都被张亮轻松格挡,看准时机,第三枪过后,枪手回抽发力,张亮猛的向左移动,枪手见不妙,勉强使出一个点扎。
张亮随手用藤牌一挡,随即俯身来到身后对着脚踝跟腱处反手向上一抹。
砰,弦响,一人。
仅剩那人见状丢下长枪,转身就跑。
便宜舅,将弩递给了张亮,取下弓来,拉满弦瞄向逃跑之人。三箭后,那个人栽倒在地。
张亮一边踏弩一边夸奖道:“舅你这是百步穿杨啊。”便宜舅嘿嘿的傻笑道:“三十五十步没啥,百步你舅我就够呛了。”
随即张亮来到那个捂着腿的人身前,毫不理会他的哀求,一弩将他钉在地上。
环顾四周,正好打了个圈。秦王绕柱就是好用。
老胡头才从船上冒出了头,偷眼观察。
只见舅甥二人站在那儿,不禁老泪纵横道:“天不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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