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路德维尔舰上没有虫带着雄虫的信息素。”卢西恩中校比预想的更快回来。
“该死!少将刚刚救了他们的命!”吉米还在研究救生舱里预留的营养液,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这样长的星际旅途,我才不信这群没蛋的蠢货都能忍住不带营养液,www.youxs.org。”
可怜的吉米,他在大学时辅修的就是药剂学,也是因为有这样的特长才被选中进入第三军团的精英小队,但他这会把装着营养液的试管翻来覆去看的模样,与其说是研究,更像是在向远古虫神祈祷,祈祷奇迹发生。
听到吉米最后的话,谭小凡下意识地挑了下眉毛,如果谢里尔在这里英勇牺牲,他接手机甲精英小队,他一定要求他们每天好好刷牙。
把这些飘散的思绪赶走,谭小凡问了一句,“不管什么类型的雄虫信息素都可以?”
“至少要A级的雄虫信息素。少将是S级的军雌,要有同级的信息素,再不济新鲜的A级信息素少将也能用。”吉米回答。
这会儿谭小凡的眉毛有意识地挑高了。
卢西恩中校比先前的吉米咒骂得更难听,其中俚语之丰富让小星球出身的谭小凡叹为观止,“你不早说!你觉得路德维尔舰上会有这么高级的信息素?!这玩意在主星上都找不出几瓶。”
这个糙汉子说到最后两眼赤红,嗓音也哑了。
“我已经没办法了。营养液的等级太低,我需要,算了,你上学的时候文化课就没及格过几回,解释了你也不懂。就像是药引一样,我们需要先刺激少将的身体,让他的身体主动接收营养液,少将才能熬过来……”
两个已经束手无策的军雌只能朝对方嘶吼,像是困兽般。
他们只能互相撕咬才能显得自身不是一无是处。
谭小凡在后处看了一会儿,就悄然离开了。路德维尔舰即将进行空间跳跃,他的身体虽然被檀越养得很好,但没有雄虫专用的休息室,先前精神受创这点时间也根本不够恢复,多半还是要产生点反应的。
艹。
谭小凡倚在星舰过道的墙上,逐渐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点点地半坐在了地上。他的手抱着膝盖,头也埋在上面,尽力缓解星舰空间跳跃造成的心脏不适。
如果是全盛状态,空间跳跃对谭小凡自然不是个事,这也是他加入军部的底气,但他毕竟是雄虫,身体素质与雌虫/亚雌有先天的差距,受伤后尤为明显。
就是付出了那么多代价也没有救回谢里尔。艹。
时间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怎么待在这里?”
头顶有个带着年纪的声音响起。
谭小凡迟缓地抬起头,他想他现在的模样肯定很糟糕,但他不能没有反应,因为这个虫已经唤了他好几声了。
是路德维尔舰的舰长。
谭小凡还在想说辞,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状态,之前精神力使用过度,现在被反噬了?从小就有心脏病,但还是偷偷报名军部的励志故事?
“谭小凡啊,”老舰长了然地道:“我看着身形是像你。是在为少将难受是吗?”
谭小凡松了口气,不需要他再费尽心机地想借口了。
但这副样子在老舰长眼里,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军雌被说戳中了心事。
“世事难料。现在看来再大的事,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觉得是个小小的槛。何况天无绝虫之路,谢里尔少将是个英雄,虫神不会薄待他的。”老舰长说道。
“英雄。”谭小凡缓慢地咀嚼着这个词。
“他拯救了这艘星舰上许多雌虫的命,也拯救了一位雄虫殿下。”
“什么?!”谭小凡这下是真的诧异了,“莱昂纳尔殿下不是已经乘坐救生舱离开了吗?”
“谢里尔少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老舰长道:“少将怀疑,星舰上还有另个雄虫殿下掩护莱昂纳尔殿下离开。”
谭小凡:“少将怎么知道的?”
“当时情况紧急,少将也没有说。只是谢里尔少将做出决定,留下掩护路德维尔舰,定是有极大把握的,”老舰长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出来巡视,也是为了看看,星舰上是否有虫因空间跳跃身体不适,如果遇上雄虫殿下,也能帮助他一二。”
星舰的走道上像是刮起了一阵风,让谭小凡额上的汗都变冷了。
尽管谭小凡心知肚明,星舰上不会有风,他纯粹是被老舰长的话吓的。
他讪笑两声,“野生的雄虫殿下又不是大白菜,哪能走了一位,还有一位。”
“等你像我一样,去过那么多星球,进行过这样漫长的星际旅途就会明白,这个星海不存在不可能的事。就像我见到莱昂纳尔殿下,第一反应也不是否认,说不可能,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这才有你们这一行。一个不可能的事已经发生了,再出现一个,不也很正常吗?”
“负负得正。”谭小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维持面上自然的表情,他就已经尽了最大的力气。
又说了几句,老舰长看谭小凡面色好了不少,似乎恢复过来了,就又继续去逡巡了。
谭小凡目送老舰长消失在走道的尽头,心上的石头终于略微放下了些。显然,老舰长对星舰上可能有另个雄虫的存在毫无头绪。
除了谢里尔少将,没有其他虫知道相关的资讯。
而谢里尔少将很可能都熬不到路德维尔舰降落。
谢里尔少将又是怎么知道的?信息素?谭小凡反复复盘他们登上路德维尔舰后发生的一切,直觉最大的破绽就是他为了掩护莱昂纳尔离开释放的信息素。
和绝大多数雄虫不同,他很小的时候檀越就开始锻炼他对信息素的控制,像他的血液,通常情况下雌虫是察觉不出异样的,只有被抽血送去实验室分析,他才有暴露的风险。
但事先知道,他就能悄无声息地换走试管。
谭小凡也十分清楚乌托邦的排查手段,只要他们下定决心查,他甚至都不一定能躲过第一轮审查。再者,以乌托邦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原则,不把路德维尔舰上的虫翻来覆去查个十七八遍,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前提是有谢里尔少将的证言。
他们是不会信路德维尔舰舰长的,即使他不久前才发现了莱昂纳尔殿下的踪迹。他们只会认为这是运气,是巧合。他们不会承认自己输给一个耄耋之年的雌虫。乌托邦的虫怎么会输给一个垂垂老矣、几乎没见过雄虫的老雌虫呢?
还是两次。
只有在乌托邦生活过的谢里尔发现野生雄虫的踪迹会让他们觉得正常,也才会真的引起他们的重视。
只要不被乌托邦盯上,小心谨慎潜伏几年,这捕风捉影的,还有野生雄虫存在的谣言就会彻底烟消云散。他这样努力进入军部,也不会棋差一着,前功尽弃。
而要是谢里尔少将醒来,这艘星舰引起乌托邦的怀疑。他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找理由回到第三军团的星舰上,再在乌托邦派虫来前离开。
是否间接证实谢里尔少将的猜测已经不重要了。
他会与现在的一切完全切断联系,也会绝了再次进入军部,成为一个机甲战士的理想。
所以?
听天由命吧。
谭小凡想着,他不会做多余的动作,如果谢里尔少将熬过这一劫,他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如果少将熬不过,他就继续现在的生活。
就像老舰长说的,把一切交给虫神。
谭小凡重新走回了A2舱室。
空气间信息素的味道已经完全消散了,舱室内的摆设还是与他初次走进这里时一模一样。
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已经物是虫非,莱昂纳尔离开,他们与星盗联军进行一场大战,谢里尔少将生命垂危,整个机甲精英小队都要内讧了。
谭小凡在原地静静地伫立了几秒。
不再犹豫,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沙发边上,半跪在地上,手伸到沙发底下,都不用去摸索,他就在沙发底部靠左的位置找到一个缝隙,因为这里就是他先前划破的。
他能控制信息素的释放,但这个过程绝对称不上愉悦。
还有些改不掉的小习惯。
不喜欢浪费。
这个匆忙划下的口子极深,就是为了隐藏这个——在明亮的灯光下,金色的信息素因为试管的移动静静地流淌着,其间细小的颗粒像是星海中的星辰。
他原本计划把它带回第三军舰的,就像卢西恩他们说的,对于这种小小的癖好,只要不摊到明面上,军部上层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在地下城,它可以换到任何想换到的东西。
没有再欣赏,谭小凡毫不留恋地把它塞到了口袋里,离开了这里。
……
路德维尔舰剩下的最后一个救生舱。
“我在莱昂纳尔殿下之前住的舱室找到了这个。”谭小凡把试管递给吉米。
此刻,吉米两只眼睛上各有一个大乌青,卢西恩抱着头嚎啕大哭,其他虫也都失魂落魄的。
谭小凡的话打断了所有虫的动作。
吉米愣愣地看着这管信息素,像是傻了。
谭小凡只好接着道:“虽然是莱昂纳尔殿下舱室里的,但不一定是他的信息素。我也没办法评定它的等级,不知道少将能不能使用。”
这也是实话。
檀越对乌托邦的评级制度嗤之以鼻,他也从来没有给谭小凡检测过。谭小凡也不可能信任其他虫,对此也就得过且过了。
只是从檀越和他生物学上的雌父猜测,他大概率是A级。
“能用!”吉米蓦地说道。
闻言,谭小凡心底的石头彻底放下。
他不是没有犹豫过的。
只是谢里尔是因为星舰上有雄虫才不直接让路德维尔舰进行空间跳跃。
或许这不是唯一的原因。
但他依旧无法在受了恩惠的情形下眼睁睁地看着谢里尔去死,
遵从自己的本心,也是一种自由。
是吗,雄父?
第52章
“少将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吉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舱室里的气氛也不再凝滞。第三军团的精英小队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似的,七歪八扭地或靠坐在墙边或躺在地上,因为战斗绷紧的弦这会才彻底松开。
谭小凡垂着眸,观察着舱室内众虫的一举一动,思绪里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其余军雌不管是坐是躺,目光都还是落在舱室的中央,落在营养仓的谢里尔身上……他们是在关心他们的少将谢里尔吧?
谭小凡看着吉米面目表情地把先前装着雄虫信息素的试管拾起,里面还残留了几滴金色的液体。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这金色水珠的色泽也分外的迷人。
谭小凡好似听到了某虫吞咽口水的声音。
吉米把试管放进口袋里。
旋即,谭小凡身边的几虫不约而同的叹气。
呵,雌虫。
谭小凡转身即将离开舱室,却被吉米叫住了,“谭小凡,你能留下来照顾少将吗?”
虽然谭小凡是谢里尔的副官,这份工作他当仁不让,但他精神和身体都还处在极端疲惫的状态下,他瞅了眼东倒西歪的军雌们,用眼神示意吉米,有这么多壯劳力可以抓,别逮着他一只羊薅了。
吉米这会也精神萎靡不振的,由于先前心情大悲大喜,营养液的调剂,他只觉得下一秒都有可能昏过去,“我得睡一会,我不放心他们。”
吉米还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是,这群蠢货看上去想把头埋进少将的营养液里。
看能不能闻到雄虫殿下残留的信息素的味道。
大哥,你这样直白不会觉得冒犯同僚吗?
这个念头刚从谭小凡脑袋上转过,他便听到卢西恩抱怨,“我也觉得我不该待在这儿了。诱惑太大。”
另一个军雌,“是啊,找个地方睡觉。”
“我去舰长室,看能不能联系上我们的军舰。”
有理智的、没理智的都走了。
不到几分钟,舱室里只剩下谭小凡,还在营养液里泡着、昏迷不醒的谢里尔。
谭小凡只好走到治疗仓正对面,那里正摆放着舱室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他坐在上面,手撑着下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治疗仓里的谢里尔。
都付出这么多代价了,你可要醒来啊。
……
谭小凡是被通讯器的声音吵醒的。
他在半醒半梦间打开通讯器,直接把里面的声音当催眠音了,“我们跟军舰联系上了。有两架机甲空间跳跃后离莱昂纳尔殿下不远,正紧紧跟着他。”
“要寻找其他军团支援吗?”
卢西恩中校的声音干脆利落,“不用!”
“要是这么一架普通的救生舱你们都追捕不到,你们都可以回炉重造了!”卢西恩中校军职不是他们之中最高的,但他是资深的新兵教官,第三军团有不少军雌都在他手下接受过训练,在虫族这样重视论资排辈的地方,他是极有威望的。
先前那位军雌的提议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实际他们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再次追丢莱昂纳尔殿下。
申请支援的事没有虫再提了。
把正事说完之后,通讯器里的气氛就又轻松起来。星盗没有空间跳跃点的具体坐标,也没有准备,不可能再追过来。雌虫的精力又充沛,只小睡两个小时,大多军雌又都变得生龙活虎,开始谈论起八卦了,“舰长说,路德维尔舰上很可能还有个雄虫。”
“什么?!”
“怎么可能?!”
一个激灵,谭小凡的瞌睡没了。
他沉默地听着通讯器里最初的那个军雌继续道:“舰长就提了一下,说具体的等少将醒来再说。”
“莱昂纳尔殿下离开乌托邦后还遇上了其他雄虫?”
“也有可能就是其他雄虫帮着莱昂纳尔殿下离开乌托邦的?”
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谭小凡没有搭腔。他的思绪飘到了不久以后,在离开第三军团之后——这时候他必然无法换个身份再进入军部,军部的审核异常严格,几年内他也做不出一个先前那样完美的身份,他还能做什么呢?他这些年所学所思都是为了进入军部。
通讯器里,“少将怎么样了?谭小凡?”
“谭小凡!”
“还行,”谭小凡望了眼营养仓边上的光屏,上面的波段有规律地上上下下,十分平稳,“少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谭小凡话还未落,就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先前他没有发觉,营养仓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他走近营养仓,趴在上面仔细往里瞧,银色的,带着厚重的阴影,像是触手一样……
“你那儿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我就不去轮值了。”
“小凡,辛苦了,”吉米:“等落地了我请你喝酒。”
“照顾的是少将,该让谢里尔少将请。”另一个军雌道。大家笑了一阵,接连离开了通讯频道。不到半分钟,通讯频道里就剩下了专注营养仓,没来得及与他们交流的谭小凡,“少将的骨翼好像……”
出现了。
谭小凡望着通讯器上孤零零的“1”,嘴巴嗫嚅了两下,没有再出声。
他好像看到谢里尔的骨翼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雌虫的骨翼,所以有些不确定。雌虫的骨翼是很私密的,一般只有在星战中,战斗激烈时雌虫才会把骨翼放出,届时机甲也会进入第二形态。因为一切的变化都是在机甲里完成的,即使是同一军团数十年的同僚,很多雌虫都没有见过好友的骨翼。
雌虫也只会在□□时把骨翼放给他的雄主。
任后者随意肆玩。
骨翼这时候出现意味着什么?谭小凡默默地盯着通讯器,十分犹豫。如果这不是谢里尔的骨翼,他该怎么解释他为什么认不出雌虫的骨翼?
如果这是,雌虫无意识地放出骨翼,是何意思?在雌虫里这是虫虫都知的常识吗?
谭小凡一阵抓狂。
再看一眼确认一下?
这不太好吧?
他都救了谢里尔的命,远古虫神在上,谢里尔应该以身相许。谭小凡不负责任、自暴自弃地想着,在生存权之前,其它一切都是虚妄的,都是红粉骷髅。
他的视线又回到了营养仓上。
银色的眼睫下,双眼紧闭,侧颜像是雕刻般,一切都恰到好处,微微隆起的喉结,随着谢里尔的呼吸上上下下的浮动,脖颈修长,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先前战斗留下的伤口,随着营养液的治疗,这些伤口逐渐愈合、结痂,直至消失不见。
在营养仓里,已经陷入深沉昏迷的谢里尔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银色的长发遮住了大半个后背,由于路德维尔舰上的营养仓只是普通配置,S级军雌的骨翼无法完全展开,只能委屈巴巴地缩在它的主人的后背,等它完全展开,至少有4米多长。
谭小凡看着这双骨翼怔了几秒钟,不知是因为它的美丽。
这是独属于雌虫的,强大、自由的象征。
银色的骨翼之后是谢里尔的线条流畅的后背,小小的腰窝,还有起伏的丘陵……
谭小凡错开视线,他比几分钟前更清晰地意识到,营养仓里不仅是他的上司,还是个雌虫,年纪也没有大他许多。
只是军功斐然。
大概率已经是乌托邦的常客。
谢里尔又翻转了下身体。确定谢里尔无甚大事,谭小凡不再关注他,可他才要从营养仓边上离开,灵觉就让他止住了脚步。
他终于反应过来,不是谢里尔在动,是他的骨翼在动。
银色的骨翼试图舒张开来。
营养液里,骨翼的周边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漩涡。
淦。
谭小凡终于从他寥寥无几关于雌虫骨翼的知识里找到了答案。雌虫只有在精神力不稳定的时候,才会被动放出骨翼,其后雌虫的精神力会显著增长,根据不同雌虫的天赋不同,造成不同的效果。
谢里尔有什么天赋?
谭小凡不知道。
又或者,即使他提前知道,现下也于事无补了。
下一刻,谭小凡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头疼欲裂,且这疼痛很快蔓延到他全身。
一阵不知短暂还是漫长的黑暗过后,他才重新清醒过来。
他最先感受到的是腥咸的海风,还有手下细软的沙土。他的手插在厚厚的沙土之间,过了很久,才支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无边无际波涛阵阵的大海,这是……
路德维尔舰已经在某个星球登陆了吗?
谭小凡垂首望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如果他没有再穿越一次,重新穿越成了一个幼崽,他环顾四周,心里渐渐浮现一个猜测,他极有可能是来到了谢里尔的意识海洋。
传说,S级雌虫的精神力是可以构造一个虚幻世界的。只是星网上从未有S级雌虫现身说法,这则传言也就没被证实过。
前者至少还有传言做依据,至于这虚幻世界可以拉进其他虫,让他虫觉得身临其境,谭小凡则是听闻都未曾听闻过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来的,更不可能知道要如何离开了。
他多半就成为了这么一个得了单程票,只进不出、进入S级雌虫虚构世界的倒霉蛋了。
谢里尔。谭小凡恨恨地念了两声这个名字,可别让我找到你。
第53章
沙滩上的景色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快跑来了一群小萝卜头。
谭小凡意外又不意外地发现这些小萝卜头都是雄虫,最大的十二三岁,最小的才五六岁,跑快了都不太稳当。他们显然也看到了谭小凡,呼啦啦地在谭小凡身边围了一个圈,七嘴八舌好奇地问道:“你是谁?”
谭小凡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我叫小凡哥哥。”
一群好看的小雄虫奶声奶气地道:“小凡哥哥。”
两个年纪大些的雄虫直觉不对,但多年单纯的环境让他们无法明白外界的弯弯绕绕,也不禁止小伙伴们,只是狐疑地看着谭小凡。
谭小凡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
他知道这里是虚假的,但又不是完全虚假的。与其说这里是谢里尔构造的虚拟世界,不如说这是一段谢里尔的意识投影,是他过去的一部分。谢里尔无意识间把两者结合,才能把他拉入这里。
谭小凡想起曾经在教科书上看到的一段话,虫族对自身精神力的了解,就像是我们对宇宙的了解,看似已经探索到了极限,实际对它还是一无所知。
身边的小雄虫叽叽喳喳,闹腾得不行,谭小凡只觉脑壳疼。他这一刻只想,不要再穿越一次了,他不想再做一次幼崽了,更何况他还得跟一群幼崽一起。
“小凡哥哥,我们一起去玩吧?”还带着奶音的小雄虫毫不认生地抓住谭小凡的手,说道。
“玩什么?”谭小凡问。
他丝毫不怀疑,这段记忆是属于谢里尔的,是他还在乌托邦的时候。看来,传闻谢里尔少将幼年和少年期都是待在乌托邦的事不是空穴来风,事实也的确如此。在虫族,也不可能有其它地方有这样多的雄虫幼崽了。
“去消灭阶级敌虫!”小雄虫肉乎乎的手握住,举过头顶,高喊。
“一起去!”
一群小雄虫呼啦啦地朝海的另一边跑去,谭小凡被他们拥在中间,也只好一道去了。
乌托邦是一座水城,相邻的两栋房子中间不是郁郁葱葱的绿化带,而是清澈见底的小河流,高高的半圆的拱桥连接着道路,小河里还有两角尖尖的小船可作通行的工具。
小雄虫们无疑是快乐的、肆意的,他们路过小河,从不绕路去找拱桥,都是直接跳进临近的小船里,船夫也是毫无意见,看这些胖乎乎的小手指哪儿,他们就往哪儿驶去。
乌托邦与谭小凡想象的完全不同。他以为这里会十分先进,实则不然,即使是虫族帝国最偏远的矿星,都很难像乌托邦这样原始。你站在小船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现代工业的痕迹。一切都是那样的古朴,数千年前的乌托邦,可能就与谭小凡眼前的这一切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可乌托邦绝对不能被称之为落后的。小河两边的街灯上,用的都是诂晶,在第三军团只有表现最优异的A级机甲战士的机甲才能用诂晶做能源。而在这里,诂晶只能被用作路灯。未经雕琢的原始能源散发着自然的光亮,对此小雄虫们都习以为常,即使他们了解诂晶的作用,他们也只会嗤之以鼻。
乌托邦上是没有机甲的。
在乌托邦的中心是大大的广场,高耸的哥特式建筑直入云霄。一头有着不纯正金发,细长眉眼,长相阴柔的雄虫走到谭小凡身边,他比周围的小雄虫年纪要大些,之前谭小凡哄他们叫小凡哥哥的时候,他的表情也是最不屑的。注意到谭小凡的目光在广场中央的建筑上,他道:“这里是乌托邦的避难所。”
在谭小凡不解的目光下,他又解释了一句,“据说,即使遭遇战争,核弹袭来,岛屿沉入大海,一切湮灭,这里也能保护我们,不会死亡。”
不会死亡,但也不算是活着。
身体上的皮肤会逐渐融化,但还能坚持几年,完成远古虫神给予的任务,进行繁衍,保证种族不会被灭绝。即使新生的虫蛋是畸形的,也会给未来留下更多的基因样本。
谭小凡听出他话里的讥诮,却不了解冰川之下深藏的东西。
他问道:“你是谁?”
“尤斯塔斯·康纳,”阳光洒下,雄虫金色的头发变得极为耀眼,他睨着谭小凡,神色倨傲,“如今乌托邦上唯一的S级雄虫。”
随着尤斯塔斯·康纳的宣告,周围的小雄虫都露出了崇拜的星星眼,他的头也仰得更高了。
如今,谭小凡细细地咀嚼这两个字。难道除了乌托邦之外还有强大的雄虫?还是说乌托邦上曾经有其他的S级雄虫,现在不在了?
“那个大坏蛋呢?”
“对!那个阶级敌虫呢?”
“关在地下呢。”尤斯塔斯·康纳悠悠地道,满是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谭小凡斜睨了他一眼,一下就看透了这小屁孩的心思,怂恿更小的雄虫去干坏事。
显然,小雄虫,尤其是这么多小雄虫,他们就是把天都闹翻了,乌托邦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的。
“地下有谁?”谭小凡问道。
他心里浮现了一个猜测。他恢复幼崽的模样,时光回溯,此时谢里尔的年纪也不会太大。
这里是谢里尔的意识海洋,能在无意中浮现出的,定是他印象极其深刻,对他虫生改变极大的事。乌托邦不太可能惩戒雄虫的,这群小屁孩喊打喊杀的对象也不太可能是成年的雌虫,而更多的可能是跟他们差不多大、看起来可以欺负的……
谢里尔。
“不会吧。”谭小凡喃喃自语。
多年后莱昂纳尔被谢里尔追得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的,那时的果不会是今日种下的因吧。他仔细地在这些小幼崽脸上辨认着,没有太多安慰的,他在这中间没有见到幼年的莱昂纳尔。
“我们要怎么打倒他?”
“老师说,他已经被确定驱逐出乌托邦了。”
尤斯塔斯·康纳凉凉地说道:“他明年就12岁了。12岁的雌虫怎么也不能说是幼崽,他本来就该离开乌托邦。”
黑暗的甬道像是一个噬人的怪兽。
沉甸甸的脚步声与心跳声逐渐地重合在了一起。
“你们为什么要找他的麻烦?”谭小凡问。
“根据乌托邦的律令,他该被清除。”尤斯塔斯·康纳的声音里有种恨意。
可是你们现在的存在,都只是在谢里尔虚构的世界里。谭小凡不无悲哀地发现,这群雄虫幼崽在谢里尔精神构建的世界里怎么作天作地都对他们的本体无影响,但他不同,谢里尔的精神若是崩溃了,他不一起玩完,侥幸活下来,也多半会变成白痴。
“要带一点工具去吗?我还是有点害怕。”
“怂!”
“我也去拿一点吧。”
即将走到甬道尽头的时候,几个小雄虫纷纷去了旁边的一个小房间,谭小凡觑了一眼,就看到里边的墙上挂满了长着倒刺的软鞭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刑具。
有一种奇怪的、难言的情绪涌上谭小凡心头。
他不喜欢谢里尔,更准确地说,他没觉得哪个雌虫值得他喜欢。但他认识的雌虫,通常都沉默、坚韧、强大、忠诚,他也不想看到有雄虫折磨他们。
尤其是谢里尔。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贴着墙,走到尽头。
轻轻地一推,随着“咔嚓”一声,谭小凡打开了那道沉重的铁门。
在黑魆魆的密室里,他只能从甬道里透进来的些微的光亮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他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
……
无尽的星海中,路德维尔舰上。
卢西恩、吉米都坐在舰长的舱室里,他们两的脸色铁青。路德维尔舰上的舰员都低着头,步履匆匆,沉默地做着事,显然是害怕被两位高级军雌的怒火波及。
“什么意思?”卢西恩又问了一遍。
“中,中校,”通讯器那边磕磕巴巴了一下,尽管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不得不说,“我们好像追丢了莱昂纳尔殿下。”
“好像?”卢西恩抬高了声调。
“我们追丢了莱昂纳尔殿下,”通讯器那边估计也是认了命,后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像是这样时间就能倒转,一切能回到几个小时前似的,“突然出现了两艘不明星舰,干扰了我们派出去的机甲小队。等到我们轰碎他们,已经失去了莱昂纳尔殿下的信号。”
“请求支援吧。”吉米在卢西恩准备发疯怒斥这群小崽子前说道。
这个时候宝贵的时间和精力不该用来宣泄愤怒,让情绪裹挟理智。
“是。”
“对那两艘不明星舰有,你们的判断是?”
“驾驶的手法粗糙,很显然是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野路子,可能是星盗;两架小星舰的配件五花八门,却能阻挡我们机甲小队15分钟以上,改造他的雌虫水平极高,很可能出身军部。”
吉米和卢西恩对视一眼。
他们都能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眼里的忧虑。
即使现在寻求支援,他们大概也追不回莱昂纳尔殿下了。
第54章
蜷缩在角落里的雌虫微抬了头,他的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无,不知有多少天没见过阳光,眼下是厚厚的青影,衬得那双银色的眸子大得可怖。
在这个年纪,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被关上数天,甚至数周,这都算虐童了吧。
谭小凡轻声问道:“谢里尔?”
小雌虫的头微不可见地动了下,如果不是他的银色短发发梢划过肩膀,谭小凡都不会发觉他的动作。
他确定是谢里尔。
谭小凡问:“你要离开这里吗?”
解开你用精神力虚构的世界,把我们两个都放出去!
小雌虫没有说话,双眼没有焦距,生无可恋的模样。
“你被欺负了?”谭小凡猜测。
不像。
“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雄虫被拒绝了?然后你恼羞成怒……”谭小凡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他感觉他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要不是光线太不好,他觉得他一定能看到小雌虫眼里的冷刀子。
“他们要来报复你了,”谭小凡没有说他们是谁,但他相信,谢里尔会理解。他对正值青春期别扭傲娇的小雌虫毫无办法,只好道:“鉴于你不久后可能会死。”
也不知道你的精神力能维持这个虚假世界多久。
“你此刻有什么遗言吗?”谭小凡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他以为他不会得到回答的。
“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一个干涩的声音出乎谭小凡意料的响起。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少年时的谢里尔的声音。
“嗯?”谭小凡疑惑,“虽然我是雄虫,但,我很难想象,在乌托邦怎么会有雌虫能够伤害到雄虫。”
谢里尔的嗓音嘶哑,罪恶感像是藤蔓一般缠绕在他身上,“我害死了一个雄虫。”
谭小凡只觉指尖微凉。
哗啦啦的,一群小雄虫冲进密室,他们手上没有拿着刑具,而是戴着头盔,或执着盾牌,非常警惕地看着密室里蜷缩着的雌虫。
“打倒阶级敌虫!”他们喊。
“雌虫没有一个好东西!”有个小雄虫也喊。
“为什么雌虫都坏,给我带糖果的雌虫老师就很好啊。”他的小伙伴问他。
“不知道。但是是我雄父说的,雄父总是对的。”
谭小凡身上的冷意还没有消退,听着身边两个小雄虫的窃窃私语,还是觉得满头黑线。
尤斯塔斯·康纳手一直藏在口袋里,倏地,他从里掏出了个东西,往谢里尔的方向扔去,其速度之快,连在他身旁的谭小凡都没有反应过来。
“乓——”的一声,小谢里尔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小血窟窿。
“你!”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如果谢里尔真的杀死了个雄虫,乌托邦不可能还让他活着,在之后的十数年他也不可能在军部顺风顺水,谭小凡抓住尤斯塔斯·康纳的手,阻止他其它动作。
尤斯塔斯·康纳一眼都没往谭小凡在的方向看,他像是从水潭深处爬出的恶鬼,他直勾勾地望着谢里尔道:“如果不是你,我哥哥根本不会死。乌托邦也不会失去一位S级的雄虫。”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谭小凡的手掌松了下。
www.youxs.org,叽叽喳喳的,9成时间在相互辩驳,吵架,聊天,只有1成是对着小谢里尔辱骂,其用词之贫瘠,谭小凡都担心小谢里尔耳朵会听出茧子。
从头到尾,谢里尔都一声不吭的。
与谭小凡后来认识的谢里尔少将,简直不像是一个雌虫。
谭小凡的耐心也在一点点告罄,“可以了!”他蓦地说道:“你们今天的作业都写完了吗?”
小屁孩的小脸上都是茫然,又天真的。
谭小凡沉默三秒,他这才想起,乌托邦的雄虫是没有作业这玩意儿的。枯燥的作业不利于雄虫殿下们的身心健康;制式的考试更是万恶之源。
他换了种说法:“你们今天的直播任务完成了吗?”
小雄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满脸悲怆,一下就走掉了三分之二,余下的寥寥几只,在百无聊赖地待了几分钟之后,也都离开了。
只有尤斯塔斯·康纳,他慢慢地踱步到密室外边,谭小凡不清楚他是离开了,还是留在甬道里。
“你?”谭小凡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到小谢里尔身边坐下。
他轻声说道:“如果你这会成年了,从军校毕业,在军部高升至少将,很有可能接管第三军团,我一定会狠命摇你的肩膀,叫你快点清醒。”
他早已发觉,此时的谢里尔与他不同,他像是失去了后来的记忆,全身心沉浸在这个虚幻的世界中。
他真的以为自己还11岁,还在乌托邦。
谭小凡无奈地道:“精神世界,我们对它都有太多未知了。在里面待久了,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他也不管小谢里尔能不能听懂,自顾自地说着。
“你认识我吗?”谭小凡问。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小谢里尔的回答,“不认识。”
“你不奇怪我会出现在这里?”
谢里尔道:“乌托邦上有很多雄虫,我认识的,不认识的。”
谭小凡对乌托邦了解不多,没有吭声。
“我明天要去接受审判,我会死吗?”小谢里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他:“我还有机会成为军雌吗?”
“会的,”谭小凡想起他拦在路德维尔舰前的身影,道:“你会成为一个很强大、很有担当的军雌。前者很难,但是后者更难。你的梦想是成为军雌吗?”
小谢里尔有点迟疑,“我不知道。雌虫不配拥有梦想。”
“那谁配?”虽然在虫族已知的宇宙中有很多种族,但虫族的种族优越性极强,相对其他族群,他们向来自认不烦。鉴于虫族卓绝的武力,以及机械相关发达的科技,也没有种族会当面反驳他们。谭小凡问:“雄虫配吗?”
“不。”小谢里尔毫不犹豫地说道。
谭小凡挑了下眉头,除了发现被谢里尔拉拽到精神世界,这还是他今天第二次感受到惊讶。
“哭包,娇气,幼稚,脆弱,没有意志。我不喜欢他们。只是责任所在,我需要保护他们。”小谢里尔道。
像是得了讨厌雄虫综合症。
“所以你失手害了一个雄虫。”谭小凡斟酌着语句说道。
“我不知道康纳会死,”小谢里尔的精气神像是整个都懈了下去,他接着说道:“康纳已经病了很久,久到快要到他的成年礼了。老师说,等到康纳的成年礼,他就要去和雌虫约会,他可以从中挑选一个喜欢的,成为他的雌君。那个雌虫不再需要缴巨额的贡献值,每个月都可以来乌托邦两天,可以来看他,陪他说话,逛街,或者做一切他们想一起做的事。”
“我知道他对整个乌托邦的意义。康纳是现在岛上唯一的S级雄虫,几乎所有符合条件的单身雌虫都来乌托邦排队了,希望有幸被他选中。没有虫知道康纳为什么会生病,整个帝国最好的医疗团队轮番来乌托邦为他会诊,都束手无策。”
谭小凡打了一个冷颤,www.youxs.org,成年礼又迫在眉睫,他要是康纳他也要抑郁了好吗!
这群蠢货竟然还搞不清楚雄虫为什么会生病。
“不。”谭小凡蓦地开口道。
谢里尔:“嗯?”
“他们清楚,”谭小凡道:“大多数雄虫都先天不足,幼年时就很容易夭折。所以乌托邦奉行快乐教育,让他们衣食无忧地度过每一天。但还是会有直播任务。”
“他们不明白直播会给小雄虫带来极大的压力吗?”谭小凡冷声道:“他们明白的。只是雄虫殿下的直播带来的利益太过巨大,在帝国这样畸形的环境下,这是中低等雌虫最大的娱乐活动,是帝国长治久安的基石,他们不敢碰!延迟康纳殿下的约会,却是动了高等雌虫的蛋糕,一个两个,百个千个乌托邦不在意,数万高等雌虫的愤怒他们无法
承受,他们也不敢承受。”
乌托邦是雄虫的梦想乡,却是雌虫以为的梦想乡。
“乌托邦的存在是必然的,”小谢里尔平静地道:“正是由于乌托邦的成立,雄虫的存活率才止住跌势,虫族的延续才重新出现希望。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谭小凡不清楚小谢里尔是真的如此坚定,还是在自我洗脑。
“……只是我不该带康纳走出岛屿的安全范围的。”他充满懊悔。
“你想帮康纳殿下离开乌托邦?”
“不。”小谢里尔奇怪地瞅了眼他所在的方向,像是不理解他怎样会说出这样不可思议的话。
果然。
小谢里尔痴恋某个雄虫哥哥,敢为此犯天下之大不讳,都只是他的脑补。
他听小谢里尔接着道:“今年雄虫协会恰好是我雄父轮值,上一任主席直接把这个烂摊子甩了下来。康纳受不了成年雌虫的看管,他极端厌恶他们,普通的雄虫即使愿意帮忙,也很容易被他蛊惑,煽动。为了避免产生更不好的影响,雄父就让我去看着康纳。”
谭小凡问:“然后呢?”
你把这位尊贵的雄虫殿下照看死了?
……
谢里尔陷入了回忆。
第55章
谢里尔现在还记得他第一次与康纳单独相处时的场景,清清晰晰,恍若昨日。
那是个长相阴柔、身材纤细、十分漂亮的雄虫,无愧他S级的血统。
他按照雄父的嘱托,花了10分钟,泡了一壶药茶给他。康纳却看也没有看,直接道:“我说了,要用清晨的露水泡茶,而且不能有药味。”
谢里尔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心里极不耐烦,面上却一板一眼的,“这是医疗团队制定的,最适合殿下身体的药剂。”
也花了大价钱兼顾了味道。
“还有露水……”
今天还有其它安排的谢里尔:“这些露水都是我清早一滴一滴收集来的,也都净化过了。请殿下用。”
“我要的就是自然的味道,谁叫你净化的!”康纳气急败坏。
“因为殿下的身体状况……”谢里尔还没有说完,就注意到康纳的神色,他晓得,他不管再说什么,后头康纳都能有十数句话等着他。
“殿下!”
“嗯?”康纳没反应过来,应了一声。
下一刻,他就瞧见眼前的小雌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前跨了两步,伸手直接捏住他的脖子,把药茶全部灌进了他的喉咙里。
过了半分钟,确保康纳不会把药茶吐出来,谢里尔才松开了手。
他默不作声地、老老实实地站回了原地。
康纳:……
康纳都要气笑了,“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叫什么?要是被雄虫保护协会知道了,不要说其他雄虫,就是你雄父,他都不会放过你。”
“雄父不会知道的,”彼时刚过11岁生日的谢里尔还是个不知畏惧的臭屁少年,他直截了当地提醒康纳,“殿下前些天大发雷霆,200米以内都没有监控装置,卫星也把这里标黑了。而药茶对您的身体好,等来年,您会有很多虫蛋的。”
康纳怒极,这会真笑出来了,“谢里尔,你现在就可以向远古虫神祈祷了,祈祷你成年后不要爱上任何一个雄虫。你在乌托邦长大,自负了解雄虫,不在意雄虫,冷心冷情,他日却总会有个雄虫教你,为何雌虫会自愿雌伏在雄虫脚步,成为雄虫的奴隶。”
“殿下,我是为您好。雄虫协会也是为您好。”谢里尔快速地把青瓷雕琢的小巧的茶杯收拾好,就像康纳说的,他的确不在意,他看似跟其他小雌虫一般对雄虫热忱,充满好奇,只是为了掩饰自身的特殊,不想显得与众不同。或许康纳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没有排斥他。
不过过了今天就不一定了。
乌托邦的课程太简单,谢里尔每日要自学的东西很多,他可不希望送药茶成为了他的固定任务,平白浪费时间。
“哦——”谢里尔特意拖长了声调,用康纳最讨厌的语气说道:“忘了说,乌托邦与我年纪相仿的雄虫殿下我都见过,我绝对不会花贡献度请求跟他们约会的。”
知道他们每天骂骂咧咧的,娇气,爱哭,易怒,更有过的,像康纳这样,拿自残当乐趣,不搅得周围人仰马翻不舒坦。
他还去战场上拼命,不吃不喝。任何爱好都无,活着就是为了申请跟某位雄虫殿下约会?
他莫不是有病?
……
谭小凡终于在小谢里尔的声音里窥见了一点他后来的模样。
“那后来呢?”谭小凡问。既然相看两厌,谢里尔与康纳的死亡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大概又有两个月没有见面,直到康纳托老师找到我。”谢里尔闷闷地说道。乌托邦上的老师大多是雄虫,但也有少数性格好、长相好、愿意花费巨额贡献点上岛支教的雌虫、亚雌老师。
在乌托邦,任何成年雌虫都不该长期生活,否则会带来厄运。
这句话也被一次又一次的证实。
……
“康纳殿下。”谢里尔知道,莫名被康纳叫来,准没好事。
但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考尔德老师拜托他,让他把一封情书交给康纳殿下。
康纳殿下面容清俊,身材瘦弱,拿着情书的手微颤,显然十分郑重,十分紧张。小谢里尔也还没修出一颗金刚心,看着亚雌老师水洗过一般的眼眸,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他只是不理解,为何考尔德老师深知康纳的本性,还能对他一往情深。这次的事瞒不过雄虫协会,为了这次示爱的举动,甚至无法知道康纳的回音,考尔德老师离开乌托邦后,极有可能就要缴纳一大笔罚款。
“好。”小谢里尔还是应下了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
“我成年礼快到了,”康纳接过谢里尔转交来的信,看也未看,直接放到柜子上,“你陪我去看海鸥吧。”
乌托邦的盛景之一,在西海岸总能看见大群白色的海鸥。谢里尔的雄父在西海岸的悬崖之上,有一栋别墅,他也就有了那里的通行证。
被设计了。
有些许的被背叛感,还没有铁石心肠的小谢里尔终究没忍住,问了,“考尔德老师知道吗?”
康纳揉了下自己带着杂色的金发,雌虫们喜欢他头发柔顺的样子,他偏喜欢把它搞得乱糟糟的。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跟考尔德说我喜欢你。我知道他准备了信,为了让我看信的时候高兴,他会让你来送的。”
所以考尔德老师没有跟着康纳一起设计他。
小谢里尔好受了些,但对考尔德老师在康纳面前这样卑微,又觉得有一点难受。
但也只有一点。
“考尔德老师就没有怀疑?”谢里尔指的是两虫的年龄差。雄虫殿下一般会对小雌虫的态度好些,不过这是因为小雌虫跟他们体型差不多,于他们没有太大的压迫感。和喜欢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
“没有。我听好几个低年级的雄虫说将来要娶你做雌君,你还是挺受欢迎的。”康纳听过,作为老师的考尔德自然也听过。
虫族就没有害羞的。
小谢里尔不再这个话题,就事论事道,“西海岸正在修缮,风景糟糕,不适合殿下。”
在乌托邦雄虫是拥有无上自由的,不存在禁止雄虫前往的地方,如果有,那只能是因为那里不够完美。
“我就是想去看海鸥!”
康纳放在桌子上的手因为用力青筋都透过了白皙的皮肤,能被看见。
康纳连日来不间断的折腾,给自己放血制造快感,这会他的身体和精神都萎靡了,他很是失魂落魄地说道:“那里要建一座灯塔,他们会毁了海鸥的营巢,唯一能来去这座岛屿的群鸟也将消失了。我现在不看,我这一生都看不到活着的海鸥了。”
原始宇宙模拟得再真实,也都是虚妄的。
而雄虫,他们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乌托邦。
……
密室里。
“你带康纳殿下去了西海岸?”谭小凡问。
小谢里尔没有说话,他点了点头。
真是个心软的小雌虫,谭小凡在心里默默叹息。
谭小凡轻声道:“那个意外?”
“乌托邦各个岛屿的周围都有电网,不是为了防范雄虫的,”小谢里尔话语中带着愧疚,不知是代表他自己,还是代表设下电网的雌虫,“是为了防范星盗。或者说,伪装成星盗的高等雌虫。数百年前出过这样的事,总有雌虫千方百计地想从乌托邦带雄虫殿下走,合法的,不合法的手段,他们都会使用。”
谭小凡:“康纳殿下他?”
“他想要去看海鸥,”小谢里尔不愿多提那时发生的事,“无意触碰到了电网。”
……
小谢里尔没有说的是——在他们刚抵达岛屿西海岸的时候,康纳就瞧见了电网,还问他:“这是什么?”
“电网。能阻挡A级以上雌虫登陆岛屿,殿下可不要靠近。”电网距离道路还有两米多宽的沟壕,谢里尔只是尽职提了一句,他没认为康纳会不小心触碰到。
乌托邦不会犯这样弱智的错误。
“我还没有被电过呢,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康纳喃喃自语。
这个疯子。
谢里尔不理他,只是带他往海鸥营巢的位置走去。
……
密室里。
小谢里尔的声音依旧闷闷的,“这就是我现在待在这里的原因,也是你想听的故事。”
他已经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他生来还是第一次萌生出死亡是一种解脱的想法。
“明天我应该会被投入厄运池里,”小谢里尔平淡无波地说道,已经无法听出一丝一毫他对生的眷恋,“即使是我雄父,他也不会为我求情。”
在虫族,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判未成年虫族死刑的,即使是成年雌虫也很少。虫族从来没有停下过开疆扩土的脚步,大把的地方需要炮灰。
这些炮灰通常都是一次性消耗品,活过3个月都能说是奇迹了。
何况小谢里尔还不满12岁,还是属于幼崽的年纪。
“厄运池?”谭小凡从未听过这个地方。
“在中央广场上,你应该见过。只是雄虫殿下都会称那里为许愿池。很久以前,那里是高等雄虫突破用的地方。”谢里尔解释。
而雌虫进入那里,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沾染厄运,十死无生。
这仅仅是一种惩罚。
幼崽活着出来,就算完成了惩罚;死在里边,那也只是没有通过考验。不能说乌托邦判了雌虫幼崽死刑不是吗?
“殿下,我满足了你此刻的好奇心,”最后,小谢里尔说道:“就只是为了你不要对乌托邦之外的世界产生好奇。”
“那里并不适合雄虫生存。”
“康纳的事完完全全证明了这一点。”
然后他示意谭小凡可以离开了。
第56章
整整一天,谭小凡在乌托邦四处随意走着。
在热门的直播地点,小雄虫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做着鬼脸。
他还见到了现在乌托邦直播界最受欢迎的雄虫杰西·金斯利,他下播后笑着跟同伴讲,“刚刚有个傻子给我打赏了400万星币,说这是他的全部身家。然后下一秒,我就把他拉黑了。”
雌虫观看乌托邦的直播作为娱乐;也有雄虫以诈骗雌虫的资产,不,以散发魅力让雌虫心甘情愿的花钱,他们以此为乐。他们对此振振有词,“这样我的kpi才会好看啊。”
“乌托邦直播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
“让他们更多的花钱,花完所有的钱。然后他们就会去其他雄虫的直播间,重新开始。当然,他们要更努力的工作,更努力的赚钱,这很难?那肯定是他太懒了。懒惰者就该被淘汰。这样虫族帝国才会昌荣繁盛,经济才会更好,社会也会更稳定。”
只是一霎那。
杰西·金斯利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丝迷茫,“可是我要这么多星币做什么?”
乌托邦是不需要使用星币的。
雄虫殿下们想要什么,直接要就行了。再珍贵,再罕见的,他们的约会对象也会上穷碧落下黄泉给他们寻来。反倒是乌托邦里的东西,很多都是其他地界再多星币都买不到的,有市无价。
杰西·金斯利也不把这叫赚钱。
雄虫的字典里没有“赚钱”这个词汇。
他喜欢叫“骗”。
杰西·金斯利:“不骗钱我还能做什么?”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更加无聊,更加没有盼头。
……
课堂上。
帝国最博学、资历最深的教授安布罗斯·梅尔文站在讲台上。即使在主星第一军校,他的课程报名不是卡掉服务器,就是需要军校生们摇号,等待好运降临。
但这会儿,一向以严厉著称的教授安布罗斯·梅尔文笑容和蔼,正在给一群小雄虫启蒙。小雄虫们并不专心,像是描手指甲上的月牙板也比梅尔文教授讲的知识有趣。
他在讲述雌虫、雄虫精神力的区别,“在宇宙我们已知的种族中有42种精神力十分强大,但他们普遍身体孱弱,寿命极短。雌虫不同,我们的精神力不逊色于他们,身体素质更是在宇宙族群中首屈一指的。但雌虫的精神力不是没有弱点,这在虫族中也极少有虫知道,雌虫的精神力十分庞杂,又不够灵敏,越强大的雌虫越是,就像是一堆线条,纠成了毛线团,靠我们自身根本无法解开。”
“即使没有长辈教导,大多高等雌虫在中年后自己也能发现问题。而目前,虫族的科技对精神力这块也毫无办法。我们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法,与雄虫一起,才能使这种情况得到缓解。”
可能是由于课上的雄虫还没有过成年礼,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对具体情况只是一笔带过。
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继续讲着,对有些小雄虫把他们的讲课声当做催眠曲,也表现得十分欣然,“中低等的雌虫很难发现问题的具体原因,只是觉得自己太久没有纾解了。他们会去购买雄虫的信息素,这对他们多少也能有一些帮助。”
“这是无解的吗?”谭小凡走到教室后面一个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第一次开口问道。
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有些诧异,像是才发现了他的存在。
一个年纪不大、充满好奇心的小雄虫。
很高兴有小雄虫认真听他讲课,他回答道:“不。理论上,S级的雌虫不需要雄虫的帮助,靠自己就能把毛线梳理好,甚至能让它们变得更强劲,把它们编织起来,像是渔网一样。只是这个过程十分十分的痛苦。帝国的S级雌虫不多。”
实际比乌托邦雄虫的数量还要稀少。
高级的血脉往往意味着优越的家世、大量的财富以及强大的实力,对他们来说,积攒贡献点换取与雄虫约会并不困难。
他们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小殿下时不时在乌托邦就能看到他们。”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道。
“可强大的精神力有什么用?”谭小凡问:“除了战斗以外。”
如果是在第一军校,没有军雌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可是在乌托邦,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对此非常理解,这里不需要星币,更不需要战斗。
他耐心地解释道:“通常,血脉等级A级以上的雌虫,我们就会称之为高等雌虫。殿下们平常见到的也基本都是这个等级的雌虫。但S级与A级之间有一道天堑,难以逾越。”
“S级雌虫成年礼时基因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道:“只从基因片段看,他们与我们甚至不能说是一种种族。他们的精神力可以重新构建出他们见到过的、经历过的场景。他们看过的一部电影,他们居住过的一个小镇,甚至可以邀请客人与他们一起体验。”
谭小凡问:“如果那部电影很烂,里面都是bug,又有什么可以体验的?”
“小殿下可以把精神力理解为很多的线条,每一段线条都含有弱化了无数倍的本体的意识,它们会补足一切不合理之处,使‘世界’如同真实的一般。但若是那位S级的雌虫不觉得它不合理,它就会继续存在。若还是不够,可以再邀请一位S级的雌虫一起构建‘世界’,”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道:“不过这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雌虫的精神力相斥,我还从未听过有雌虫联合精神力。”
谭小凡若有所思。
“小殿下,S级雌虫都是很高傲的。”
“嗯?”
谭小凡被梅尔文教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拽回了注意力。
“同时约会2位S级雌虫,对他们2位都是不尊重的体现。”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斟酌着单词说道。他生怕引来小雄虫的逆反心理,虽然S级雌虫也是稀缺资源,但……
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忧心地瞅了眼面前粉雕玉琢、生机勃勃的雄虫幼崽,他深知对强大的雌虫来说,什么样的雄虫最吸引他们。他不也是一时心软,对这个话题多讲了不少吗?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一边深感后悔,一边找补地说道:“即使是S级,这代雌虫也很少有能用精神力构建‘世界’的。这已经是个传说了。”
“他们很傻,只会用精神力攻击。”即使是十分溺爱雄虫幼崽的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也不觉得S级雌虫的精神力该用来陪雄虫玩过家家。
他当即就贬低了几句,试图消除小雄虫的好奇心,并用春秋大法,把话题移到了它处,“S级雄虫的精神力同样强大,也能构建‘世界’,甚至能够寄生到其他生物身上,或者留存在他们待过的地方、喜欢过的物品上。这也是一种传说。”
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接连讲了几个例子。
开头谭小凡还听得十分认真。
15分钟后。
谭小凡:……
他怎么觉得梅尔文教授讲得都像是童话故事。
梅尔文教授大概真的把他当幼崽在哄了。
虽然谭小凡兴致缺缺,但其它几个小雄虫渐渐被有趣的故事吸引地坐起来,开始好好听课了。谭小凡知道关于精神力构建“世界”梅尔文教授不会讲更多,在又一个故事结束后,默默离开了。
……
中央广场上的雄虫熙熙攘攘的,乍一眼望去,几乎见不到雌虫。这在虫族可是极少见的,也是在其他地方不可能出现的景象。
谭小凡沉默地站在虫群里。
谢里尔应该是在广场边的悬浮车里。悬浮车开了防窥模式,外界对里面的场景一点也看不见。
对于谢里尔的审判雄虫协会已经商议了半个月,今天只是来走个过场。这么多雄虫来到中央广场,来到厄运池边上,只是来看热闹的。就像他在蓝星,古代死刑犯会被拖到菜市场斩首示众,也会有许多人来瞧个新奇。
多罕见。
多解气呐。
尤斯塔斯·康纳走到谭小凡身边,“今天的直播任务完成了吗?”
谭小凡:……
他好像是回到了蓝星,邻居见了他无话可说,于是问一句:“吃了吗?”又好像是走在伦敦的街头,搭讪的人的开场白,“今天天气真不错。”
他看过猴戏,但对在街头扮演猴杂耍毫无兴趣。
“没有。”谭小凡回答他。
“哦,真是奇怪,”尤斯塔斯·康纳悠悠地说道:“协会竟然没有关你禁闭。”
“关禁闭?”
“是啊,”尤斯塔斯·康纳道:“就在昨天你见过的、谢里尔待着的房间,如果有雄虫不配合进行直播,就会被关到那里去。”
谭小凡不可置信,喃喃道:“怎么会?”
他无需特意回忆,就能记起那个房间的模样。
十几平方米大,四面都是墙,只在角落里有个冲水马桶,其它的什么也没有。连一扇能看见阳光的窗户都没有。每天也只会在门上开一个小窗,送两支营养剂进去。
犯罪的雌虫住这样的地方他不奇怪,但雄虫……
不得不说,谭小凡在虫族待了十几年,也被这里的许多观念同化了。他的潜意识就是雄虫是尊贵的,配得到最好的一切。他们再无法无天,也不会被严厉惩罚。
“关几次就乖了,何乐而不为;一味纵容,他们也只会偷奸耍滑,变本加厉。”尤斯塔斯·康纳神色莫名。
谭小凡:“你被关过?”
“是。”
尤斯塔斯·康纳这会完全不记得他每次关完禁闭,出来时他都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精神萎靡……那都是过去了,那样的事也不可能再发生了
尤斯塔斯·康纳笑得恣意,“我是屡教不改型的。”
第57章
“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太大了。”
大海上的风吹过船舶,吹过风帆,吹过拱桥,一直吹到乌托邦的中央广场上,带来一阵腥咸的海的味道,缓慢地腐蚀着这数百年不变的哥特式建筑群。在猎猎的旗声中,尤斯塔斯·康纳的声音轻而缓,却没有任何阻挡的进入谭小凡的耳中,“只要一个雄虫停播,乌托邦损失的就是天价的星币;只要有几个雄虫拒绝‘约会’,在几年后乌托邦自然繁育的虫蛋就会少零点几个百分点。那群蠢货急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命运的馈赠,从不是无缘无故的。
“所以你跳海了?”
尤斯塔斯·康纳惊诧地转过头去看谭小凡。
谭小凡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的目光,继续道:“以自己的死亡作为对他们的惩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尤斯塔斯·康纳带着点不高兴地道:“如果我已经死了,我还怎么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我昨天去上了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的课,他说S级雄虫死后,精神力有可能寄生在其他生物身上。所以我就问一问,试一试,”谭小凡慢吞吞地说道:“如果你不是已经死了,寄生在‘这里’,你只是谢里尔的想象,我这样问也不算冒犯吧。”
谭小凡也侧过头,去看尤斯塔斯·康纳,直视他的眼睛。
黑色的眼睛对上蓝色的眼睛。
彼此的情绪都一览无余。
尤斯塔斯·康纳最先受不了地移开眼睛,“我从不知道安布罗斯·梅尔文教授还会教这个。”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哥哥,”讨厌的谭小凡还在继续问,“你就是死去的那个雄虫?使得谢里尔不得不被投入厄运池的家伙。”
尤斯塔斯·康纳蓦地说道:“你喜欢那个雌虫?”
“没有!”
“你喜欢他。不然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这是两回事!你自己想死不要拉别的虫做垫背,”谭小凡乘胜追击,不让话语落入尤斯塔斯·康纳的节奏里,“看,你也不否认你的身份了。”
谭小凡有点苦恼,对于这样连自己的命都不当一回事的雄虫,他毫无办法,“为什么不想活下去?”
“我讲那么多,你就没有一句用心听吗?如果不是你也是雄虫……”尤斯塔斯·康纳话说了一半,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蓦地说道:“那是一个意外。那天的天气就像今天一样……”
天空如水洗过一般的蔚蓝,万里无云,天气很好。
尤斯塔斯·康纳却觉得很无聊。
美食,华服,都毫无意义。
他的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也无须珍惜。
他想做点事情让肾上腺素飙升,让他能感到自己还活着。
他小心翼翼地越过沟壕,不让泥泞的土地沾脏他的鞋子。
雄虫都在乌托邦破壳,长大。他们在这里出生,也会在这里死亡,但尤斯塔斯·康纳发觉,大多数雄虫并没有他们预想的了解这里。乌托邦给圈养的雄虫殿下们准备了数不清的玩具,足够消耗他们的精力,消磨他们的好奇心。尤斯塔斯·康纳是少数认真了解过乌托邦的雄虫,在他幼年时他就觉得,他会在未来策划一场大逃亡。
但越长大,越知道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他就越绝望。
他收起叛逆的爪子,露天天真可爱的模样,展现出聪慧的一面,得到老师的欢欣。每次老师度假计划离开乌托邦的时候,他都会去送他,依依不舍地停留在那里很久很久。
直到他记全所有的路线。
考尔德老师会因此爱上他,是他始料未及的。乌托邦的老师是不允许与学生发生感情的,他几番暗示对老师无意,还是被考尔德老师认为口不对心,宁愿交天价的罚金还是要送来情书。这是他的错。
他不否认,但也不会愧疚。
西海岸的电网有多少瓦特,是他早已从图书馆的《乌托邦建筑编年史》看过的。他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特意去搜集“越狱”相关的咨询,但一点一滴的,他想知道的资料,也都渐渐齐全了。他是乌托邦少数认真学习的学生之一,他也计算过,以他接近S级的身体素质,这样的电网触电他至少能坚持10分钟。
“我却忘了,”尤斯塔斯·康纳与谭小凡说道:“我接连折腾很多天,当时的身体极差,可能连A级,不,B级,大概和C级雄虫差不多吧。谢里尔又不像其他雌虫一般,只要跟我走在一起,眼睛就一错不错地盯着我。我刚碰到电网,也就1分钟左右,就挂了。”
尤斯塔斯·康纳说到最后,就像是在说一个荒诞的笑话。他道:“很可笑吧。”
“不,”这还是谭小凡第一次认真地看着他,他的心情很沉重,不只是为了尤斯塔斯·康纳,“我能理解这种感觉。我能理解你。你想要离开这里,你想要尝试,但又丝毫把握也无。你一日日配合乌托邦的规定,却自己也搞不清楚,你是在虚与委蛇,在等待真正的机会,还是已经被同化了。你一日日消磨下去,不是担心消磨掉了时机,是担心消磨掉了勇气。”
“不顾一切、离开这里的勇气。”
“比生命还要崇高的东西。”
“你害怕失去它。”
“自残也好,体验濒死的感觉也好,都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不要舍去信念。”
谭小凡直到来到了乌托邦,他才理解他雄父的特殊。不是每个想离开乌托邦的雄虫都是檀越,有那样坚定的意志和决心,并有为之付诸努力的行为和相匹配的实力。
他们在深夜仰望星空之时,定也想过,要离开这里,去星海之外看一看。但大多数雄虫这样的想法只是昙花一现。很快,他们就会重新沉迷于酒色。
也有少数雄虫认真的策划过,筹备过,但不是早早地被发现,计划夭折,就是在无边的等待中,在一个又一个机会错失后,变得麻木,变得胆怯。
尤斯塔斯·康纳故意东张西望,不看谭小凡。半晌后,他才道:“如果你也在乌托邦破壳、长大,说不定我们会成为朋友。”
“算了,”尤斯塔斯·康纳的心情比五月的天还多变,刚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你小我太多了。我不跟幼稚鬼交朋友。”
谭小凡不睬他,道:“我查到的资料没有错的话,你应该比谢里尔大7岁,怎么在他构建的‘世界’里你还是这副模样。”比谢里尔大不了多少的样子。
尤斯塔斯·康纳低头笑了一下。
谭小凡怔了一下。
这是个不符合小雄虫的,一个十分温柔的笑。
尤斯塔斯·康纳轻声说道:“这是我最后的快乐时光,是我还把乌托邦当做家的时候。”
在听到尤斯塔斯·康纳各种作死行为的时候,谭小凡毫无感觉;只是在这一刻,他感到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
海风把尤斯塔斯·康纳金色的头发吹得很乱,额前的碎发也都落入了他的眼睛里,他也是毫不在意的。他看着风吹的方向,看到那辆悬浮车,谢里尔没有被戴上手铐,他就像是寻常一般从悬浮车上走了下来,但他身边有两个2米1以上的成年雌虫,不远处还有更多携着光枪的军雌。
中央广场上有那么多雄虫,乌托邦是不会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的。
谢里尔也不会有任何可能逃掉。
“我跟你说过,我对乌托邦很了解吧。”尤斯塔斯·康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啊?”
“许愿池以前是雄虫历练的地方。在远古雄虫没有那样稀少的时候,雄虫也是像现在的雌虫一般,有各种各样的锻炼。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谭小凡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厄运池?”
“许愿池,”尤斯塔斯·康纳纠正他,“别跟着傻子雌虫一般乱叫唤。”
“呶,”他指了指中央广场正中间的建筑,雄虫最后的避难所,“在那里有条通道,可以直接通往许愿池最底部。再来一次,仅靠谢里尔自己不一定能扛过来,但再加上你就不一定了。你不就是为了他才出现在这里的吗?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救谢里尔,他自己倒霉,可不关我的事。你可别把这口黑锅甩我头上。我可全是为了你。这样心疼雌虫,以后你定是要倒霉的。”
“不是心疼,”谭小凡立刻又止住了他要说的下一句话,“也不是喜欢。我还得从这里出去,谢里尔不能现在死在这儿。”
“行吧,”尤斯塔斯·康纳摆出一副酸得牙疼,算了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不心疼,不喜欢,你快去吧。”
谭小凡被他气得想跳脚,但那头法官已经再做最后的宣判了,他没法,只好拨开周边的虫,他正要离开,蓦地停住脚步,回头,“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尤斯塔斯·康纳怔了两秒,神色古怪。
“就像现在这样,在谢里尔构建的‘世界’里,”谭小凡以为尤斯塔斯·康纳不理解,解释完后又补了一句,“如果有机会的话。”
尤斯塔斯·康纳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尔后是很温柔地笑了一下。
谭小凡不禁想,这会不会才是原本的他。原本的尤斯塔斯·康纳,不是一个疯狂的。歇斯底里的雄虫,而是一个这样温柔的雄虫。
只是乌托邦不知道,连尤斯塔斯·康纳自己都不会知道,还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第58章
“我讨厌在冰水里游泳。”
谭小凡一边嘀咕着一边脱去鞋袜。
他只迟疑了须臾,就听到了殿外传来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谢里尔被投入许愿池里了。他没再多想,也一头扎进了避难所副殿的小池子,所有的雄虫都在殿外,这里静悄悄的,一个雄虫也没有。
谭小凡进入池子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尤斯塔斯·康纳是骗他的……
他当然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生与死是这世间最遥不可及、不可逾越的距离。
池水冰冷刺骨,谭小凡紧闭着眼睛,只敢用精神力一点点探出去,查看外界的情形。
许愿池不大,只有百余平米,令虫印象深刻的反倒是左侧墙上雕刻的石像,有十几米宽,六七米高,雕刻了大大小小13位拿着样式各异的瓶子的雄虫殿下,他们都在往池子里倾倒池水,这是位大家的雕塑作品。
避难所里的池子就更小了,只有十数平米,但极深。池底还有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的墙壁上铺满了柔和的月光宝石,这是谭小凡见过的最美丽的水下场景之一。如果不是他现在有任务的话。
谢里尔,可别我没找到你你就死了。
我可不想给你陪葬。
这条通道比谭小凡预计的要长不少,他只能暗自祈祷。
“你是谁?”
“新来的雄虫吗?”
“你会来陪我聊天吗?”
随着谭小凡的精神触角触碰到发着淡淡光辉的宝石,就有一个又一个的声音透过他的精神力传递到他的脑海里。谭小凡不确定它们是不是无害的,在一丝陌生的精神力跟随着他探出的精神触角回来,依依不舍地勾缠着,他才在不影响行进速度的情况下尝试与他交流,“我是谭小凡。”
“谭小凡?”
“谭小凡?”
“谭小凡……”
谭小凡没想到,在他打了第一声招呼之后,会有无数个精神力回应他,好像在许愿池底生活着无数个雄虫一般。“你好?”他又试探着问出了口。
“我来这里是想找一个雌虫,他被其他虫丢了下来,你们有看到吗?”
黑黢黢的池子底部,随着水流流淌,宝石上的光辉忽明忽暗,但是等了许久,谭小凡都没有等到回答。他这时也没有时间细细研究,他只记得他现在最重要的事,他要寻找谢里尔。
他不能让谢里尔死在这里。
谭小凡估算了下,他该到乌托邦中央广场上了,谢里尔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他就算下池后有游动,也应该离他不远。
“谢里尔?”
他的精神力扩散开去,试图呼唤谢里尔。
“谢里尔?”
“谢里尔?”
“谢里尔……”
各式各样的声音开始围绕他。
谭小凡很快发觉,宝石上储存的精神力与尤斯塔斯·康纳不同,它们都没有多少智慧,无法对外界的询问做出明确的、复杂的反馈。它们最主要的作用,只是截留雄虫生前的一段念想。从谭小凡听到的声音判断,留下这些宝石的雄虫在离世时年纪都不大,不是还是虫崽,就是才过了成年礼没有几年。
许愿池底下特殊的环境应该能使这些宝石留存很久,很久。
……
“生病了,很疼。想哭,但会被乔布斯嘲笑是哭包,忍住了。”
“许愿来生能成为一个健康的虫,是雌虫也没有关系。”
……
“为什么乌托邦上的蠢货总以为雄虫都爱吃甜的,我喜欢吃辣的!辣的!辣的!他们记住我的名字了吗?我叫贾斯特斯·伯特·戴利·埃奇沃思。狗屎。就因为我是F级。”
“许愿来生能成为A级雄虫,把那群蠢货都踩到脚底下。或者,这个宇宙中又不看血统的地方吗?”
……
纷纷扰扰的声音争先恐后地钻进谭小凡的脑海里,他只觉得头都要爆炸了,但谢里尔的身影是一点也没看到。
……
“我没有玩伴。别的小雄虫都说我笨。不跟我玩。老师找了两个小雌虫陪我玩,他们都好聪明,好帅气,也懂得好多,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只是我长大了,上学了,有了雄虫朋友,我不敢说我还有雌虫朋友,会被看不起吧?”
……
“你可以把你那2个雌虫朋友娶了!他们就不是朋友了!”谭小凡的精神力不耐烦地怒吼。
他又不是知心哥哥。
他把其他虫的精神力挡了出去!
又在他的意识海外面用精神力建立了一层又一层的屏障。再被这些精神力侵扰,他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然而到现在一点谢里尔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谭小凡抓狂,谢里尔,你在哪里啊,你快点出来!
……
“今天雌父来看我了,开心!我还是个虫蛋的时候就被从雌父身边带走了,只有每年的第一天雌父才会来乌托邦看我。从去年雌父走的那天起,我就开始想雌父。我画了幅我的自画像,希望雌父想我的时候能看看我的画。又要去见雄父了,雄父一点都不喜欢我。雌父是这个宇宙中我唯一的亲虫!”
“雌父问我有没有星币,我把我收集的各个年代的、长得奇形怪状、亮晶晶的几万个星币都给了雌父,雌父很高兴,抱着我哭了。但他忘记拿走了我的画。”
“我躲在柜子里,假装雌父还抱着我,然后听到了老师们的窃窃私语。原来我离开后,雌父又有了一个虫蛋。在乌托邦之外我还有个雌虫弟弟,他得了基因病,花了很多星币都还没有治好。
‘克莱恩把他收集的星币都给了他雌父?他平常不是宝贝的像什么似的。’
‘装不知道吧。利用乌托邦的雄虫幼崽拿钱,心够黑,胆子也够大,被发现了还不得被送去前线做炮灰。’”
“我跟老师申请,直到成年礼前我每天都多直播1个小时,能不能预支我200万星币?老师同意了,只是提醒我无法完成任务会被关小黑屋。我用这200万星币买了一幅很有名的画,把它寄给了雌父。因为太忙了,第二年、第三年雌父乌托邦都没有见到我。我经常直播结束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也渐渐忘记了睡在柜子里的感觉。”
“一年有366天,你有365天可以陪他,我只希望,你来见我的时候问我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我只希望,你能记得带走那幅画,那样我都还可以骗骗我自己。”
“我在乌托邦外还有雌父,还有一个弟弟。”
“我在这个宇宙之中没有一个亲虫。”
……
精神力建立起来的屏障又再次被攻破,谭小凡想骂虫。
但。
未受他虫苦,莫劝他虫善。
他只好对一切照单全收,他的精神力在各式各样的冲击下,不断地破碎,又重生。新生的精神触角也变得愈加灵敏,强大。
谭小凡现在只想骂一个虫。
谢里尔!
找到谢里尔后,他只想打死他,破碎他的精神海,说不定这样他也能回到路德维尔舰上呢!
在深不可见底的许愿池中,谭小凡倏然止住动作。他的感知前所未有的清晰,水流的流向不太对,还有另一个虫族在这里。
“谢里尔?”
谭小凡还没有往那里游去,下一秒骤然被抓住手臂,“你?”小谢里尔竟先一步找到了他,“你怎么来了?”
“杀你。”
水下无法说话,小谢里尔、谭小凡的交流都是用精神力完成的。这也就导致两个虫之间无法隐藏,谭小凡的念头一动,旋即就被小谢里尔察觉到了。
令虫尴尬的沉默。
小谢里尔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就在谭小凡纠结,是否要破罐子破摔,直接动手,就感觉到谢里尔环住了他,“我知道你是来帮我的。”
理智是这样告诉他的。
再者,谭小凡这会太虚弱了,谢里尔也有自信不会被伤到。虽然谢里尔已经“杀”了一个雄虫,但他没有厌恶雄虫综合症,他自认依旧是个普通的雌虫,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绝对不会伤害雄虫的。
避免这台阶等会就没有了,谭小凡也顺着下了,“我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
“离开?我无法离开这里。我先送你出去……”
“不是。不是‘这里’,”谭小凡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他制止住谢里尔想要带他往上游的力,他让谢里尔静止,也让自己安静下来,“你可以先听我说吗?”
还好小谢里尔从小在乌托邦长大,见识过各种稀奇古怪的雄虫,甚至认得试图花式作死、并且成功达成这项成就的尤斯塔斯·康纳,他此刻表现得极其耐心,认真地听他说话。
即使他是装的。
叫谭小凡说,那也好过其他性子急躁,把雄虫安危看得大过天的雌虫。那群莽汉才不会管他在想、在讲什么,他们只会火急火燎地先把他送走。
“谢里尔!”
“我想问,”谭小凡认真地问道:“如果这次你成功地从厄运池离开,活了下来,并在军部升至少将,他日你还会想回到这里吗?”
这里到底有什么让你念念不忘,让你即使在第三军团出任务,也下意识地把我跟你一起从路德维尔舰上拽进来啊啊啊啊啊!
第59章
“不会,”谢里尔毫不犹豫地否决,“我不喜欢雄虫。”
谢小凡的脚在水里蹬了一下,他问的是谢里尔为什么会想要回许愿池,但谢里尔好像理解错了——他以为谭小凡是问他想不想再回乌托邦。
“你不喜欢雄虫?”谭小凡的精神触角往前试探了一点。
虽然他已经做了小半年谢里尔的副官,也勉强能说是朝夕相处,但他们从未这样接近过,谭小凡能闻到谢里尔的气息,很清爽,没有沾染雄虫的味道。
只是白璧微瑕。
谭小凡只觉脸有点热,希望不要被谢里尔看出端倪来,他在谢里尔身上闻到了一点他自己的味道。
谢里尔刚刚使用过他的信息素。
在远古虫神的年代,雄虫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稀少,没有雌虫会使用自己雄主以外的信息素。一是那时候还没有提取、保存信息素的技术;再者,雌虫身上染上雄虫的信息素,也被视为一种标记。
是为了救谢里尔的命。
但也没有经过他的允许。
在更加了解谢里尔的此刻,谭小凡知道,星战中谢里尔受的伤即使没有他的那管信息素,谢里尔定然也能熬下来。
歉意?
谭小凡没有。
但他还是微妙的感到了一点对谢里尔的冒犯。
“不喜欢,”谢里尔不耐地道:“不是跟你说过吗?不喜欢娇气包和哭包,作精也不行。”估计是想到了尤斯塔斯·康纳,他又补上了后一句。
“你真的没有从这里感到任何吸引?或者哪个雄虫身上感到过?”谭小凡想要探究更多。
除非谢里尔有突破口给他,否则他毫无头绪。
小谢里尔皱眉,表情凝滞了一瞬,尔后道:“没有。玩闹也要有个限度!”他彻底不耐烦起来,“我不想再有雄虫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死了!”
他不再管谭小凡说的话,直接带他往上游去。
精神力化作矛,直接刺向小谢里尔。
这不是谭小凡的本意,但如果小谢里尔死在厄运池,外界的、真实的谢里尔也会死。
“你就没有受到雄虫的信息素的吸引?”谭小凡的精神力在小谢里尔的耳边呐喊。
小谢里尔的身形骤然一僵。
谭小凡知道他赌对了,但这不意味着他对小谢里尔还有更多的办法。
不能让他反应过来!
否则小谢里尔又要带他向上游了。
焦急下,谭小凡开始口不择言,“其实你不是不喜欢雄虫,你受到信息素的吸引,你比任何雌虫都渴望雄虫……”
“你只是觉得他们都配不上你,”谭小凡只要小谢里尔停住就行,其它也不顾了,尽情地在他的雷点上蹦迪,“你自命不凡,自视甚高,越了解雄虫越无法爱他们,但生理上你又摆脱不了雄虫对你的吸引。”
在一片长久的静默后。
“说够了?”小谢里尔啧了一声,道:“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殿下。”
“这里是厄运池,这里没有监控。我是不敢伤害你,但我真的杀了你,把你埋在池底,也不会有虫知道。老师他们肯定不知道你下来了,他们不会允许珍贵的雄虫幼崽受到一点风险的,然后呢?殿下只好躺在黏糊糊的池子底部,被很多殿下平常十分讨厌的黑色小虫子、白色小虫子啃咬。”
“啊。”
“没事。”
“殿下那时候都已经死了。感受不到了呢。”
谭小凡:……
谭小凡终于明白尤斯塔斯·康纳作死的时候为什么要拉上小谢里尔了,有些雌虫真的欠收拾。
“你无需愧疚,”气恼过后,谭小凡倏地看到了他的色厉内荏,对他再次回到厄运池也有了几分猜测,“尤斯塔斯·康纳的死亡与你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他也一点不怨恨你。再换几个雌虫守着他,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
“不用换几个,”小谢里尔下意识地反驳,“换任何一个良心正常的雌虫,都会时时刻刻盯紧讨厌的雄虫殿下,康纳也是仗着这点,他才这样疯,他一点也不想死。”
“如果尤斯塔斯·康纳知道你此刻的想法,估计会有点高兴。你可能是乌托邦上最了解他的虫了,”谭小凡的话语温和起来:“没有这次撞上电网,也会有下次。他不断地尝试,总有一天会出事。”
“不!”
谭小凡没有想到小谢里尔会这样固执,他依旧觉得,“康纳他不会死。他不该死的。”
“尤斯塔斯·康纳做了他想做的事,他也能为此付出代价,”谭小凡道:“错的不是你,或者他,如果他不是出生在乌托邦,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本该活下来的,”小谢里尔有时候顽固得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乌托邦的存在也是必然的,雄虫的数量每百年都在上升。”
谭小凡要被他的执拗气笑了,他直接剽窃了地球上的一句名言,斩钉截铁道:“不自由,毋宁死!”
“生存权大于一切,”小谢里尔平静地道:“如果我们不能保证雄虫活下来,给予你们更多的其它的有什么用。”
有些珍贵的花朵是只能养育在温室里的。
它们无需经历外界的狂风暴雨,严寒酷暑,它们只要安安稳稳抽枝发芽,盛开结果,就是对栽种者最好的回馈。
谭小凡:“去听听池底的声音吧。”
“月光宝石存储的雄虫精神力?”小谢里尔对此也不是一无所知,他道:“那只有与他们相似的精神波段能提取,能感受到。雌虫无法倾听。”
“我带你去听。”
谭小凡朝他伸出手,让他暂缓离开厄运池的动作。
他让他相信他,再待在厄运池里,他不会有事,他也不会让小谢里尔有事。
等待的时间大约有一个世纪遥远。
小谢里尔走近了他,隔着他的衣袖抓住了他的手腕。随他带他离开这里,无论去哪里。
无数的月光宝石亮起,又熄灭,明明灭灭的。小谢里尔或是驻足,或是沉思,或是挑眉,或是不屑。谭小凡也不管他,依旧带他往前游去。
一直游到厄运池的尽头。他道:“他们不快乐。”
“虫生而在世。又有哪个是容易的?他们只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无病呻吟,”小谢里尔不置可否,与谭小凡最初的猜测不同,这些对他似乎无所触动,“真的让他们离开乌托邦,他们能过得更好?”
“我就是野生雄虫,我是在外面长大的。除了在你的意识海里,在这个你精神力构建出的‘世界’,以及乌托邦的直播以外,我还从没有见过真实的乌托邦。我不也活得很好?”
谭小凡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揭开谜底。
小谢里尔的眼睛里流露出些微的疑惑,但没有太惊讶。
莱昂纳尔也过得不错,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顺利跑掉。如果莱昂纳尔失败,他也不可能再留在第三军团了。没有遗憾,只是失去了个长久努力的目标,像是踏在云朵上一般,空落落的。
谭小凡反手抓住小谢里尔的手腕,隔着衣服,还有冰冷刺骨的池水,他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只是能从他跳动的脉搏里感受到一种生机,一种坚如磐石的强大力量。
“殿下是说,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想象?”小谢里尔没有不屑,也没有嗤之以鼻,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令虫感到了一种极深的嘲讽,“殿下本身也是我想象出来的吗?我用精神力构建出的?”
感觉回答是,或者否,都不太对。
你干脆这么死了算了吧。谭小凡想打他,但勉强克制住了,他循循善诱,道:“是的,你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小谢里尔的眼眸有须臾的放空。
“我在厄运池里感受到了吸引。”
“一种厄运,但让我不由自主想要沉沦下去的。”
“如果你真的,是我虚构出来的雄虫,那你就完成我的心愿,帮我找到那个我喜欢的雄虫殿下吧。”谢里尔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却不由露出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一丝渴求来。
这转折有点大?
您老先前不都很傲娇吗?
“我喜欢上了一位雄虫殿下,”小谢里尔像是一个独行在沙漠中的旅人,干渴,但不致命,但在见到绿洲的那一刻还是崩不住了,“我还没有见过殿下的面,就对他的信息素一见钟情。”
谭小凡:……
谭小凡很慌。
这会他完全没有罗曼蒂克的想法,只是觉得前头的话太狠,药也下得太猛了。事情的发展向他始料未及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猜测,是因为谢里尔在生死之间使用了那管信息素,他现在的本体还泡在营养仓里,也还在持续影响他,所以会导致“世界”里的他也对信息素的主人念念不忘。
既然开编了,也不能停。
药不能停啊。
也不是我想忽悠你。
我都是为你好啊。
谭小凡洗脑了自己一阵,继续道:“不要去抗拒本能。爱和死亡都不是我们的错。我们破壳起就注定了,迟早有一天会遇上爱,会遭遇死亡。不要再停留在这里,我们一起离开吧。不仅仅是送走我,是跟我一起离开。”
离开这倒霉的地方,他宁愿回路德维尔舰上,宁愿面对雄虫保护协会。他都已经遭遇过一遍乌托邦了,没什么好再怕的。
小谢里尔眼睛微亮,“这么说,我可以喜欢他?”
无论此时谁见了这双银眸,都能感到它主人的喜悦。
谭小凡只觉得自己像是引诱小兔子开门的狼外婆,笑得特别慈祥,“当然。”
第60章
小谢里尔没有告诉这位尊贵的、不知来自何方的雄虫殿下,对于雌虫来说,厄运池是个极端凶险的地方。从他进入厄运池之后,池水里蕴含的不知名的力量就开始侵蚀他的身体,月光宝石里蕴藏的精神力就像是一柄柄小匕首,不断地攻击他。
雄虫殿下们远比外界认知的、也远比他们自认为的要来的霸道,他们厌恶非同类入侵他们的领地。
但对雄虫,厄运池就像是流着奶和蜜之地,会让他们感到愉悦,再毫无所觉地、悄无声息地被他们的同伴永久地留下,让他陪伴他们。
雄虫总是觉得孤独,这又是小谢里尔不理解的领域。但他从不会浪费时间去了解雄虫。
他本该待在厄运池的一角,不做任何动作,慢慢地熬过去。熬过死亡,或者熬来不可能的一线生机。就像他上次在厄运池经历过的那样。
上次??
小谢里尔觉得他是不是意识不清,产生了幻觉。但他从进入厄运池开始就有在默数自己的心跳,计算时间——只过去了24分钟,他不可能这么快崩溃。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雄虫幼崽。
乌托邦的老师都是在吃空饷吗?小谢里尔在心里咒骂,他们都该被蠢死,他们更该待在厄运池里,愚蠢透了,竟让一位雄虫幼崽偷偷溜了下来。
他不想多管,求生的本能超过去帮助一位仅有一面之缘、尤其是喜欢学尤斯塔斯·康纳作死的小雄虫。但身体比理智的速度更快,当他这个念头转完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抓住了那个在水里乱晃的雄虫幼崽。尔后他就闻到了很好闻的信息素的味道。
如果不是这样,在小雄虫大言不惭、虚张声势说“杀你”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他敲晕送上去了。
很好闻的信息素??
这个年纪的雄虫幼崽不该有信息素。
哪里出错了呢?如果第一次是巧合、失误,那第二次已经指向了一种必然。
他早该察觉到不对的。从这个雄虫幼崽第一次出现起,一直萦绕在他周遭的信息素的味道,所有违和的地方也都渐渐串联起来。
谢里尔细细地描摹着这个幼崽的眉眼。
这就是那个路德维尔舰上隐藏着的、助力莱昂纳尔逃走的雄虫吗?
从未在乌托邦注册过的、纯野生的雄虫殿下?
不说话的时候唇红齿白,很有几分可爱,闹腾劲上来跟尤斯塔斯·康纳差不多,让虫头疼。
还有那个信息素。
谢里尔想到了他昏迷前受的伤,卢西恩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也就罢了,吉米怎么会也由着他胡来。不,用高等雄虫信息素调制营养液,提升营养液等级大概率还是吉米的主意。谢里尔决心回到路德维尔舰上要给他们醒醒脑子,空间跳跃过后让第三军团主舰派一个医疗小队过来,不比他们这样瞎折腾有用?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真在路德维尔舰上得到了一管高级的雄虫信息素。
他一直抗拒的,美丽的、犹如罂粟般的,www.youxs.org。
他最终还是避无可避地。
无可救药地。
被吸引。
犹如悬崖上狂野生长的、生机勃勃的藤蔓,在不知不觉中就缠绕了过来。他潜意识地想留在这个世界,不愿意离开。
藤蔓上挂着倒刺,骤然挣扎就鲜血淋漓。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现在他也不觉得,但他直觉不该去探究其中的原因。
还未欢喜,已然畏惧。浅尝辄止,如此正好。
“跟我一起离开。”第二次见面的雄虫殿下与他道。
谢里尔极想问他,殿下,知道这是何意吗?先送你上去,你才能有机会藏匿。
在小谢里尔进入厄运池之后,乌托邦的所有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只有这个带来好运与厄运的池子,离开这里,就可以回到路德维尔舰了。他估计雄虫殿下与他营养仓的距离不远,才会被拉入他的意识海。再在路德维尔舰上遇见,他就无法装瞎了。
即使他不亲自寻找,他也不会把信息隐瞒第三军团。雄虫殿下在外无法保护好自己,回到乌托邦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被那点生机吸引,他也盼望奇迹。
盼望殿下能得偿所愿。
……
“我可以喜欢他吗?”
“当然。”
银色的长发随着池水的流动像四周荡开,小雄虫黑色的眼眸里全是他的模样,谢里尔有些欢喜,欢喜却极浅。只在这里,他不想再隐瞒下去,“几分钟之后,我们将回到路德维尔舰,殿下有什么想询问的吗?”
对面雄虫的身影倏地一动,没有逃开,却也让谢里尔感到难受。
银色的睫羽垂下,谢里尔没有看着他。
离开“厄运池”,他们可能再没有这样对话的机会了。
在来执行任务的路上,他曾经浏览过路德维尔舰上所有乘客的资料,每个虫族的模样都与眼前的小殿下没有一丝一毫相像。
一见钟情?
他却连这位殿下的面都未曾见过,不知晓他现在的模样。
名字?
名字也一无所知。野生雄虫殿下在外行走的名字固然是个假名。现在他再去询问?得到的自然也是个假的答案。
何必。
多年后,即使在心中回忆,也不知该唤哪个字。荒谬又可悲。
在意识海里的年纪、外貌都是无法掩盖的,小殿下的实际年龄该比他还小几岁,应该是在度过成年礼后没有多久,不炸毛的时候十分可爱,从信息素判断,血脉等级在A,或者A+。
即使他回到乌托邦,直播人气也会是TOP级别的。
只是以谢里尔对这位雄虫殿下有限的了解,知道他有这个想法,殿下估计弄死他的念头都有了。
那就证明给我看吧。
谢里尔想,在我不参与的情形下,如果您能逃过军部、乌托邦的搜寻,那就证明您有独自在外生存的能力。即使没有机会真正的见面,我也会为您感到高兴的。
如果您逃不过,也有个罪大恶极的虫值得您憎恨。
总也好过在未来的某天得到不好的消息。
……
大意了。
谭小凡快速回忆了先前发生的事,也不十分确定谢里尔是何时恢复记忆的。在虫族,绝大多数天赋出色的雌虫都会选择参军。尽管如此,在谢里尔这个年纪做上少将的也屈指可数。没有谁能低估谢里尔的智商,更不该对他放弃警惕的。
不要心疼雌虫,会变得不幸,谭小凡想起不久前尤斯塔斯·康纳说过的话。
他可没有心疼谢里尔,但管了他的闲事,倒是真的。
“我还能见到尤斯塔斯·康纳吗?”
不约而同的,谭小凡也不觉得他之后与谢里尔还会有什么交集。他想与尤斯塔斯·康纳告个别,如果不是这样相识,或许他们会成为朋友的。
这完全出乎谢里尔的意料,“他很多年前就死了。”
“哦。”
谭小凡不知该说什么。
可能谢里尔并不知道还有尤斯塔斯·康纳的意识存在?如果是那样,他也不好点破了。
谢里尔回忆着当年的情形,说道:“他临死的时候,可能有一段精神力寄生在我的意识海里。后来我进入厄运池,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精神力骤然上升。
但那时候他已经处于濒死的状态。
事后,他的精神力也没有显著提高。
厄运池的经历实在糟糕。谢里尔没有过多回忆,这次的异常他也没有再记挂了。
“我一度怀疑,是不是因为有雄虫精神力寄生,我才能熬过那段时间,从厄运池走出来。”相同的情形不可能再发生,谢里尔也永远无法进行验证。
谭小凡:“尤斯塔斯·康纳去世时候的等级?”
“是A级。”
谭小凡想,可能尤斯塔斯·康纳真的不是谢里尔构建出来的虚假的人格,他是真的还是有一点精神残留在这里。
“如果他成年礼时来厄运池,是有可能突破的,”随着回忆,谢里尔对当年的情形越记越多,“不过乌托邦很多年没有再开过厄……许愿池了。”
即使尤斯塔斯·康纳真的一直没有离开,还有残留的精神力,现在大约也彻底消散了。
原来那已经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也不知道当年是不是尤斯塔斯·康纳帮的谢里尔。如果是,谭小凡这会都想抱着他嚎了,殿下啊,您当年帮的雌虫快把我也抓去乌托邦了。
谢里尔被谭小凡提醒,倒是记起另一桩事,,“我独自是无法构建这样完善的‘世界’的,还有个虫在帮忙补足,是康纳,还是,”他有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殿下,您度过成年礼了吗?”
谭小凡不回答他。
谢里尔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您最近有没有过度提取信息素,或者受伤,或者精神力透支?”
谭小凡没理会谢里尔一个字,却心道不好。
谢里尔说的三点,他全中。
当年因为他太早进入原始宇宙,又为了早点上学,篡改了年龄。后来檀越走了,没有虫记得他的生日,进第三军团之后,又是频繁的星际穿越。他已经完全忘记他的成年礼了。
他的成年礼很可能提前……
甚至已经到来了……
成年礼虫族除了精神力有可能升级,算是一件好事,身体会变得孱弱,雄虫尤甚,会进入相当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本来就微乎其微地离开几率,也变得更渺茫了。
要不趁现在还有力气,剁了谢里尔?谭小凡只觉得他的道德底线受到了史无前例的挑战。
这些天,在杀与不杀中,他真的反复横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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