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陆婉凝其实听不真切周围的声音。

因为她耳边都是自己的喘息声，还有呼啸的风声。

但当顾淮墨的声音送到她耳畔时，其他的杂音似乎一瞬间都被消音。

和洛星洲的温柔不同，顾淮墨的话音带着更多的坚定和不容拒绝。

“你慢慢走，肯定来得及。”他握住陆婉凝的手，跟她保持同频。

陆婉凝却只顾着大口喘息，然后艰难开口：“……我尽量。”

她也不知道是谁给了顾淮墨自信，让他觉得她这样一个没有运动细胞的人，能够爬上终山。

但她也知道，顾淮墨说得没错。

她的毅力有多少尚未可知，但她的体力绝对是比毅力还差的。

——所以他才不再跟其他人同行，而带着她单独走吗？

这样的顾淮墨让陆婉凝感到陌生，但她却来不及想更多，甩甩脑袋接着向前。

这一次，她的目光稍稍坚定了些，在内心告诉自己，她可以的。

尽管她不擅长爬山，但她却喜欢挑战命运。

接下来的一路，二人都静默无言。

“呼……”

“噔、噔……”

“呼……”

夜风将陆婉凝的呼吸声，连同他们的脚步声都统统吹散。

顾淮墨虽然也心潮起伏，但相对还算平稳。

陆婉凝却已经根本没有精力去用嗓子发出声音，她只想节省力气，全神贯注地迈上台阶。

中间有一段路过于狭窄，甚至只能一个人通过。

顾淮墨便慢了一步说：“你走前面。”

这是今天顾淮墨难得没有走在陆婉凝的前面。

陆婉凝顾不上深究，已经一步一喘地缓慢往上爬了。

而顾淮墨则是看着她沉默却坚毅的背影，目光稍稍软化。

他想，或许他对她，已经不只是好奇，想要了解。

他已经有点喜欢陆婉凝了。

因此才会想要探究她的事情，并且……想让她接触他的生活。

尽管登山步道很长，但却并不是完全垂直的，而是百折千回，因此陆婉凝并没有办法抬眼就望到尽头。

她只知道原本坠在他们身后的那群学生，渐渐跟他们拉开距离。

而她满身的热汗刚刚出现，转瞬就又被风吹散。

终于，一直陡峭的步道渐渐和缓，陆婉凝开始能够走一段路再上几级台阶。

她恍然大悟一般看向顾淮墨问：“……是不是快到山顶了？”

“快了。”顾淮墨握着她的手，指腹缓缓摩挲。

陆婉凝原本牵了一路的手，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突然却感觉身体麻了一下。

毕竟登山的时候，她全部精力都放在怎么努力爬上去上面了。

而这会儿能够慢悠悠地往前走，她才意识到，自己几乎被顾淮墨牵着走了一路。

陆婉凝尝试着收回手，却被顾淮墨握得更紧：“……都握了一路，这时候想起来害羞了？”

“……我没有害羞，我只是手麻了。”陆婉凝又用力抽了一次手……果然又失败了。

最终她灵机一动，勾了勾顾淮墨的手指说：“我另一只手冷，你换只手呗。”

这下，顾淮墨才迟疑着松开了手。

结果，他前脚松手，后脚不等换手，陆婉凝就先一步躲开跑到前面去了。

顾淮墨：“……”

他就知道，陆婉凝的示弱，从来都是因为有所图谋。

她怎么可能对他态度这么好。

其实对顾淮墨来说，想要追上陆婉凝也并不难，但是他这次却并没有去追。

他只是慢慢跟上陆婉凝的步伐，并且提醒她：“慢点，小心台阶。”

毕竟这一段路几乎没有路灯，他们这次出来准备也不够充足，此刻看路全靠目视和稀疏的月光。

陆婉凝迟疑地回了下头，确定顾淮墨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也就不跑了。

虽然她有些意外，顾淮墨最近似乎……对她越来越纵容了。

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觉得，顾淮墨是一个不容忤逆的人……但最近的接触，让陆婉凝突然就不确定了。

而终于，又过了半小时，时间走向凌晨五点。

他们终于登上了山顶。

“……呼，总算上来了。”陆婉凝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感觉停下来后，双腿都在颤抖。

顾淮墨看她一点也走不动的模样，望了一眼卖东西的地方，对她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陆婉凝随口应了声，就找了块石头坐下了。

“……嘶。”冰凉刺骨。

陆婉凝哆嗦了一下，紧接着感觉浑身的热汗被风一吹，渐渐转凉。

而山顶不如山间四处有东西遮挡，山风袭来的时候，简直无处可躲。

陆婉凝这才意识到，原来山顶真的会冻死人。

上山不冷山顶冷是真的。

而就在她瑟瑟发抖，思考着那群学生说得军大衣在哪里的时候，她的眼前突然多了一层阴影。

“拿着。”想什么来什么，顾淮墨给她带来了一件军大衣，看起来还是崭新的那种。

陆婉凝愣了下，还是接过了：“……谢谢。”

她这个人向来爱恨分明！

看在现在顾淮墨人还不错的份上，她决定短暂地在日出之前放下对他的成见。

而顾淮墨将军大衣递给她之后，很快就又离开了。

几分钟后，则是带回来了一顶帐篷。

“……山顶的生意这么差的吗？怎么你租到的都是新的？”陆婉凝‘咦’了一声，感到惊讶。

顾淮墨却一时无言，最终一边搭帐篷，一边说：“……有没有可能，这是我买的。”

说着，顾淮墨还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其他帐篷。

虽然有些看不真切，但是勉强可以看得出，那些帐篷都是经过一些‘风吹日晒’的，全然不像顾淮墨手中这个，刚刚拆封。

陆婉凝愣了下，忽然笑了：“哦……”

她怎么忘了，顾淮墨几乎不会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差点忘了，顾总您有洁癖。”陆婉凝啧了一声，看着那做工普通的帐篷，摇摇头说，“让您住这样的帐篷，实在是有点委屈了。”

顾淮墨听着她调笑的话，却难得心情没有变差，反而接住话茬说：“不委屈……毕竟，还有你在。”

“……嗯？”陆婉凝抬眸，就对上了顾淮墨意味深长的双眸。

……这意思是，她也要和他一起住这普通的帐篷，还是想说，能跟她一起住，那就不委屈？

陆婉凝一时间虽然不确定，却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舒服，如同蚂蚁上身。

“要不，你还是正常点说话吧？”陆婉凝突然又觉得，顾淮墨保持以前的样子也挺好，倒也不用突然转变。

顾淮墨没理会他，专心搭帐篷。

陆婉凝看着看着，渐渐有些愧疚，觉得自己这一路上几乎一直被照顾，于是决定去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