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就像是霍清那样？”

安靖听明白了，他深深呼吸，心中沉声道：“不破不立？彻底改变他的命运，以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

他有些明悟：“的确，倾覆秩序，祸乱天下，也没说倾覆的什么样的秩序，什么样的天下啊！”

“或许，我也只是推测。”

剑灵没有贸然允诺什么，祂一向都如剑，直来直去，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无论如何，你的实力还没有到那个级别，想这些的确太早了。”

“但一个修士如果不从一开始就为长生做准备，就注定无法长生。天命也是如此。”

“遵循天命，你的天命神通会越来越强大——但我认为，你不会喜欢过去那些‘七煞天命’持有者制造的那個混乱无比，万千妖邪祸乱世间的时代。”

“你想要的，应该是建设一个太平安宁的乐土吧！”

“建设那样更多乐土，可比推翻一个朝廷要难千倍万倍。你要逆反的不仅仅是一群既得利益者，更是人心，更是欲望，更是人间的铁律。因为无论是谁都想要当压迫人的那个人，别看很多人嘴上批判那些奴役他人的恶人，实际上是在羡慕那奴役的权柄与享受。”

“除非……是仙人。”

“是伱这样的疯子，怪胎。是那些被这个世道伤的太深太深，以至于哪怕是死也不愿意同流合污的人。”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做点准备？你未来是需要战友的，就如我当年那样，亦有不少道友并肩，方可降魔伏邪。”

“一个贫民天灵根，聪慧，坚韧，有自己的见解和分析能力，投资他不需要一块灵石……”

“只需要一本修法。”

“一本‘正法’。”

“原来如此”安靖彻底明白了。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对面，有些局促，但神色坚定，似乎陷入沉思的念泉：“我们的确是不缺功法的——但对他而言，一本好的功法可以最大发挥他的天赋，以最廉价的代价，为我培养一个未来的盟友”

“也可以不提供，我只是提议。”

剑灵道：“正如他自己所说，我们交情很浅，刚才的只是交浅言深，你们之间并没有血脉关联。”

而安靖却隐约明白自己天命震荡的原因：“是啊，血亲为重，天才又如何，又不是我的儿子，甚至算不上至交好友，他凭什么让我授他大道正法？”

“是了，如此一来，这不就是天元界的‘世道’吗？！”

安靖此刻感觉到了，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自己的魂魄深处，在那灵根之源，紫府正中，那自己的神魂根基，天玄真灵源流之所在。

有什么东西骤然跃动了一下，燃烧了一下。

一种燥热的感觉在他经脉中流淌，而心脏仿佛成了一个大烘炉，熊熊烈焰在灼烧他的灵魂，并溢散出一道道辉煌绚烂，晶莹剔透的余烬流光。

——天命。

——天命！

——七曜七煞之天命！

——因灾孕，以厄生，应劫而来，还祸于世！

这是注定倾覆世间，祸乱苍生的天命。

或许也正是……他的本性！

“我干了！”

露出了一个略显怪异的兴奋笑容，安靖此刻想明白了所有：“我就不应该思考什么利弊，我能穿越两界，我可以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乐子人！”

他愈发释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我是怀虚人，支持天元界本土居民改变命运怎么了？天理应当啊——念泉如果未来有成，不谈盟友，必然会办到些大事，符合我的天命。”

“而如果他能成为盟友，那可是百倍千倍万倍的收获！”

“不仅仅是念泉，下次来，我也得给霍清一份修法！他体修天赋不错，我直接将皇天法传授给他！”

“好！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咱们果然很搭！”伏邪剑灵也颇为兴奋道：“我看见这家中有玉简，你向念泉要一份空白的，我将正法留下。”

“别的不谈，等日后念泉正法有成，无论是不是你我盟友，我们都可以将酆都卫，征仪司，玄溟宫和灵符之事的情况告诉他！到时候，他定然就会前去复仇，斩杀那些该死的妖邪魔道！”

“正所谓因果业报，不外如是，实际报应也！”

……您老人家还喜欢看这种复仇戏码？

这个时候，安靖才彻底看明白，这位已经和自己相处了近半个月的剑灵，‘降魔伏邪’的根本性情。

祂，祂……祂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说话做事直来直往，喜欢用暴力降妖伏魔，看见不喜欢的世道就要颠覆，用剑斩杀一切邪魔外道的……剑！

还真……还真挺剑的。

——和他一样！

看了看时间，最后一颗剑芒即将消散，没有任何可以浪费的时间，安靖拍了拍桌，告知念泉自己想要一份空白玉简。

“你可以唤我‘伏邪’。你母亲给了我一大笔报酬，所以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当然，如果你不想知道，那就当我没说。”

他如此道，安靖虽然的确打算留下正法，但并不打算让念泉觉得自己可以白白得到一些什么：“可如果你想知道，那么作为代价，你也必须交易给我一些东西。”

“你的母亲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可我要给出的东西价值远胜于它。念泉，这算是对你的一次投资。”

他十指交叉在桌，平静地说道：“我希望看见诚意。”

“……我想知道。”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站立起身，去拿空白玉简。

其实念泉也早就猜到眼前这位朋友身份不一般。

灵瞳让他知晓安靖的实际年龄，却也看出安靖身怀灵气，精纯锋锐，是一位炼气修士。

须知，他这个天灵根如今还在‘精气如丝’到‘精气如河’徘徊，虽然是因为没有进补足够多的灵食，但这也说明在天元界十岁出头炼气功成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对方绝对是某个大势力，至少是个荒野大部落的继承人，自己的母亲……或许就是卷入了这些事情吧。

他本应远离这些事的——母亲肯定希望他远离这些事，不然的话，她不会让这位朋友转告‘她出差’这种话的。她当然知道自己儿子的聪慧，这骗不过他。

她只是希望……希望自己能和以前一样，乖乖被她骗一次而已。

但是不行。

绝对不行！

即便是过去温润如水的念泉，如今心中也如同涛涛长河那般奔腾呼啸，带着愤怒，悔恨与决心。

他绝对不会漠视母亲的死，所以，他……

他要做出一个孝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