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拉齐亚在开口前先一步求助地看向了, 仿佛没有感受到两个男人间微妙的气氛，沉浸在和阿福聊天里的罗马里奥。

就像是阿福在韦恩庄园的重要性。韦恩家的老爷、少爷们, 是无法在庄园的定海神针离开的情况下长久生活的。

阿福不只是这座庄园的管家, 他是陪伴了韦恩家三代人，也是见证了他们为哥谭所做努力的参与者。

对于布鲁斯来说，他是父母离世后，从少年到成为男人时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不论韦恩家的年轻人如何来来往往, 家中始终都有一位会在受伤的时候, 为他们包扎伤口, 准备食物的老人。

韦恩离不开阿福，蝙蝠家族也同样。在无数次意见不和的争吵时、在彼此缄默的互相伤害时, 家里总有一盏色调温暖的小灯，能够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重新聚拢在一起。

让他们重新并肩作战的重来都不只是危机。

而罗马里奥, 他是迪诺父亲的挚友，在加百罗涅的小少爷还抗拒继承家族, 成为黑手党, 在九代首领嘱托的里包恩到来之前, 他是支撑起经历大变，财政艰难的加百罗涅家族的那个人。

他对于迪诺有着一种亦父亦友的关切与照顾, 对迪诺的溺爱程度比起阿福对布鲁斯更甚。

或许是意大利人没有英国人天赋异禀的讽刺才能。罗马里奥从来不会在言语上巧妙变通，他也不会态度明确地对迪诺异想天开的主张多置一词, 他只会用镜片后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注视着在信任的人面前格外不懂事的首领。

……然后就由玛丽恩和她出场了。

好像比起某些时候的阿福，罗马里奥欠缺了某种“权威”性。但是葛拉齐亚是个善于透过表象看透本质的人，迪诺是不需要有人来帮他做出平衡的那个。

迪诺与布鲁斯甚至是完全相反的。比起布鲁斯那种长期近乎自困的偏执，她的继父或许是从小就学会了与自己和解的能力。明明是个早早就置身于黑暗中的人，却无形之中驱散别人的阴霾，匍匐前行的时候, 还想着庇护身后的行人。

母亲会爱上迪诺，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爸爸……”葛拉齐亚被两个刚才还在较劲，此时却不约而同回过头的父亲看得一哽。她牵起唇角，只希望短暂的停顿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太过尴尬。

在葛拉齐亚大脑飞速转动，也没能在是否需要找补地再叫一声其他语言的父亲做出抉择，两个家族中可靠的顶梁柱也格外默契地步入了硝烟四起的战场。

她看着两个还在相互做出邀请手势的男人，抬手借着整理耳发的动作遮住了表情难以言喻的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另一只眼睛在达米安不满地看过来时习惯地弯了弯。

“哼。”神情桀骜的男孩投来了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随后抬腿跟上了布鲁斯的脚步。

连瘦小的背影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斗志昂扬。葛拉齐亚缓缓阖眸，长长叹息了声。

“……你为什么也在叹气。”葛拉齐亚做着心理建设，准备进去迎接接下来的挑战，却发觉身旁传来了一声与她完全同步的叹气。

“下意识就……”迪克夸张地拍了拍胸口，眼神和语气有些怅惘，“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有点儿紧张。”

“……”这就是犬系的天然直觉吗。葛拉齐亚微垂着眼睑，假笑了下，“怎么可能呢。”

“尤其是在你表现得这么好的情况下。”她似笑非笑地与迪克对视。

“……好的。”乍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的迪克嘴角微翘，直到极高的情商上线后，他立刻领会到了这句话是言不由衷地反话。

他看着葛拉齐亚被回头寻找她的迪诺唤走，苦笑着出声叫住面色凝重的女人，“那你好歹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啊。”

警戒于接下来即将面临的挑战，同样愁眉不展的葛拉齐亚那里还有心思去想如何给男朋友紧急补课。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一山不容二虎，夫妻本是同林鸟……zut！原来她与一平学习汉语从来都不是为了搭讪她的师傅，而是为了避免今天这个困局“书到用时方恨少”。

黑发的青年望着永远捉摸不透的神秘女人挥手的背影，给自己短暂地鼓了鼓劲，准备再接再厉，下一刻抬手擒住了从身后搭在他肩上的手掌。

“哦，原来不是个小白脸吗。”伊万有些诧异地看着完全是基于身体条件反射做出抵抗的迪克。

“说话注意分寸。”比起拳头力量高达230kg的伊万，年长的波诺要稳重得多。

“我不是好奇嘛。”留着夸张莫西干头的伊万脸上带出了个亲切的笑容，只是仍然用着意大利语和同伴交谈。“毕竟要排在里包恩先生和彭格列那位雨守后面……”

“你好，小哥。”怎么看也不够资格嘛。伊万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哪怕自家大小姐的情史已经在意大利满城风雨，他们私下怎么想的还是不能就这么说出来。

哪怕大小姐这个美国佬新欢实在是太过弱鸡。

还傻兮兮的，都没有察觉到半点来自首领的嫌弃。

伊万这么想着，却换上了英语笑嘻嘻地和身高多半没到一米八的美国小白脸开始了攀谈。“练的不错喔，是模特吗？”

他有点意外长了张适合胃不太好工作脸的青年，因为紧绷的动作而显露的手臂肌肉曲线。

“事实上我是一名警察。”迪克松开了伊万的手臂，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好。”

“……警察啊，挺好的。”噢，他会意大利语。伊万大脑放空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另一件事情。

条子！！！这tm是个条子！！！

虽然在西西里警察更像是吉祥物一样的存在，意大利政府与里世界长久以来保有默契……可是黑手党与警察的搭配……

是不是有点过于超前了。

尽管这是个美国警察。伊万犹疑地，应该不会是国际刑警吧？

伊万并没有担心他们这批远赴他国的意大利黑手党，他只担心如何控制下局面，不造成过大的伤亡。

“可以和我聊聊吗，Br.”迪克说意大利语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口音，和说英语时，控制不住带出的大舌音的伊万比起来非常明显。“就比如迪诺先生的喜好。”

“开玩笑的。”他又笑了一下，在还没理清事态发展的意大利人迷茫的目光里，好脾气地就像刚才被臆想为小白脸的当事人不是他那样。“事实上我只是对那位里包恩先生的事情有些好奇。”

从职业推断，迪克很确定伊万是不可能泄露首领的信息，而他先抛出未来岳父的问题，只是为了铺垫后一个问题。当人在已经拒绝过一次的情况下，往往态度会有一个缓和的区间。

尤其是他问这两个问题都是有着非常正当的理由，因为他是葛拉齐亚的男朋友，迪克咬了下牙，在咬肌暴露之前又恢复成了一派轻松的模样。

对啊，他这个可怜的正牌男友，还真的一点都没有从葛拉齐亚哪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要知道阿福、布鲁斯、提姆和达米安的事情，只要他想到了，只要葛拉齐亚问了，不管主动还是被动，他都事无巨细地告知了她的。

还有这个里包恩是谁，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知道达米安给葛拉齐亚列了张他交往女友名单表格（从达米安来到哥谭开始的，更早之前还有提姆这个奸细。），而他，果奔这么久，居然只知道一个明显不能被忽视过去的人名。

他上次看到这个名字，还是在替葛拉齐亚写的检讨书致意人那一栏上。

“……”伊万张了张嘴，在波诺没有阻止的情况下，他说，“那我们聊聊首领？”

迪克：“……”

失策了，原来里包恩的分级还要高于迪诺。迪克没有多做纠缠，他温和地邀请还在庄园外的两人边走边谈。

反正迪诺是当前需要应对的。

“这样的天气下绿植还能这么漂亮。”揽着葛拉齐亚肩膀的迪诺夸赞道，随后透露着几分遗憾地感慨道，“今年家里的紫色郁金香开得特别好，你母亲还在考虑要不要把法国老宅的鸢尾移植一批过来。”

“是……”被裹夹在两个体型高大的成年男人中间的葛拉齐亚正想说话。

“其实花房里也有鸢尾，既然提到了鸢尾……迪诺，不如午后一起去观赏下？”只落后了一步，就被迪诺抢占了先机的布鲁斯只矜贵地理了理袖口，他没有特别关注原本挽着他臂弯的塞琳娜难以言喻的表情。

是的，他们已经在你来我往的友好交流中交换了名字。只是真的被对方这样称呼的时候，真实的心情如何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心底清楚了。

“我觉得……”在迪诺抬眼时准备圆场的葛拉齐亚依然没有说完整句话。

“任何花朵都有着适合她绽放的地点。”他徐徐而谈，像是只是单纯地在交流园艺上的心得。“将生长在阳光和风雨下的花搬进隔绝故土的花房中。”

“告诉我，布鲁斯。”迪诺嗓音和煦，暖色的瞳孔平静深邃地审视着，“你觉得这种满足个人喜恶的行为是正确的吗？”

葛拉齐亚惊疑不定地看了一会儿神色如常的迪诺，她仍然怀抱着将西西里与哥谭分割开来心态。所以对于里世界的情报她对于蝙蝠侠向来浮于表面，同样，她也没有将蝙蝠侠的真实身份传回意大利。

山本武或许回去的时候有所怀疑，但是葛拉齐亚并不认为他会在这上面多话。

毕竟对于美国，不论是彭格列还是加百罗涅都没有涉足的打算。

那就只能是母亲了。是母亲和迪诺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