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充满童趣的名字引发了大家的好奇，纷纷问起到底是怎样一道菜，竺晨风自然不会跟他们说“小猪盖被”就是“炖排骨烀饼”，只能故作神秘，让他们等着吃就是了。

恰好今晚她打算做几道炒菜，招待林若拙也不必另外备菜，无非是多加一双筷子，多烫一壶酒——显然周管事要跟林解元喝上一杯的。

她原本想让薛小六到自己庐舍去休息的，没想到这小孩主动请缨，表示自己会烧炉灶，可以帮她打下手。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孩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看他娴熟的生火技术，显然以前没少干。

被问到时，他蹲在灶台前边，仰头冲竺晨风嘿嘿笑：“我六岁的时候就会拾柴烧火做饭了，后来我爹病得厉害，都是我照顾他。”

“你娘呢？”听了这话，竺晨风心疼得不行，那么小的小孩就得挑起家庭重担，实在太可怜了。

想想自己十岁时失去父母，这种痛楚她几乎立刻能感同身受。

薛小六一边往炉膛里送柴火一边说：“我娘生我的时候就不在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是我爹把我带大的。”

这个时候没有照相机，穷苦人家想必也不会画画，孩子连妈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竺晨风心口又是一酸。

“去年开春村里有疫病，我爹不幸染上了，最后没救过来，村里死了不少人，大家待不下去，都往外跑，我就跟他们一起走了。”小孩蹲在地上，瘦瘦弱弱的就那么不大点儿，但说话听着颇为老成，“后来遇上王家婶子，带着我往京城这边来讨生活，我们走了好久才到，谁知两个月前天气冷了，她染了风寒，吃了好些药，一直都不见好，没多久也去了。”

原本他语气还挺轻松的，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但最后还是没绷住，抱着膝盖低着头，声音也开始发紧发沉，小声嘟囔：“可能我就是丧门星，谁挨着我谁就得送命。”

“宝贝，不能这么想。”竺晨风蹲下抱住他，“这和你没关系，只是、只是赶巧了……”

薛小六听她哽咽，回头看见她眼圈红了，含着泪又笑了起来：“没事的姐姐，我就这么一说，我们苦命人生死都看淡了。”

竺晨风实在难以接受从这么小的孩子嘴里说出这样听天由命的话，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原本打算吃饭时候才说的事，忍不住提前说了出来：“明大人说，县城西南角有养济院，专门收留苦命人的，你若是愿意，他可以安排你去那里生活，你想不想去？”

“我……我不想去。”薛小六眉头微皱，满脸写着抗拒，“婶子不让我去那种地方，说那里虽然是官府办的，但是里边黑得很，我去了也不见得能吃饱穿暖，没准还会受人欺负。”

这倒是事实，毕竟太阳光不可能照到每一个角落，总会有阴影存在。

竺晨风在福利院待了八年，见过不少事，对那位王大婶的担心深以为然。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她不由问道。

薛小六往灶膛里添着柴，漫不经心地说：“先要着饭呗，反正我现在还小，大家都愿意施舍，我也吃不了太多，能要一点就够了。明年我长高了，有力气了，就能去找活儿干了。”

现在寒冬已至，说话就到数九寒天，竺晨风不由想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生怕眼前这孩子也挨不过这个冬天。

反正有口饭就能把他养大，不如就自己来吧。

竺晨风摸着他的头：“要不你跟我——”

“晨风！”在旁边切菜的金玉露突然喊了她一声，表情严肃地对她说，“陪我出去洗个手。”

这显然是要阻止自己冲动行事，竺晨风随她出了厨房，走到院子里，忙不迭地开口：“玉露，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我看可不像，你这人善心泛滥，光想着帮别人，一点也不考虑自己。”金玉露绷着脸，压低声音道，“我承认，他是个可怜的小孩，可你根本不了解他，他流浪过那么多地方，虽然年纪小，可心眼不会少，万一拿了你的钱跑了怎么办？再说，你将来还要议亲嫁人的，一个大姑娘没结婚就拖上一个孩子，想挑个好人家恐怕难上加难！”

她说得句句在理，只是竺晨风并不是很在意这些。

“我哪有什么闲钱可让他偷，再说我是真没打算嫁人，现在就让他在我身边生活着，若是发现品行不好，将他送去官府就是。”

看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金玉露十分着急：“你看到一个救一个，全天下那么多叫花子，你救得过来吗？你自己在外边要饭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把你带到家里像祖宗那么供起来啊？你现在是记不得了，就忘了疼吗？”

竺晨风：“……”

金玉露是个急性子，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拉着她的手臂急切道：“晨风，你别生气，我、我是口不择言了，但我真的怕你吃亏。”

“我明白我明白，没有生你的气。”竺晨风抱了抱她，小声安抚，“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这样吧，我先不说一起生活的事，只把他留几天，看看能不能给他找个活干，怎么样？”

见她没有动怒，金玉露才松了口气，既然她已经后退一步，自己也只能见好就收：“行吧，总之你要警醒些。”

“知道啦。”竺晨风晃了晃她的手，笑道，“玉露对我最好啦，么么哒！”

金玉露不解：“什么是么么哒？”

“就是亲你一口！”

“啊……”大姑娘不好意思了，戳了戳她的脸颊，“你可收敛点吧！快回去做饭了。”说罢转身就走。

竺晨风惦记着薛小六别把锅烧得太热，赶忙跟进去，却见对方已经把灶眼上的铁锅拖到了一边，灶膛的火没有点得太旺，一切都刚刚好。

“姐姐，你回来啦！”小孩见着她，扬起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我怕锅烧得太热不好控制火候，就把它搬开了。”

“真聪明！你会炒菜？”竺晨风惊讶地捏了捏他的小脸。

她原本以为这孩子只是会烧水煮面煮菜，没想到他还能考虑到火候这种事。

薛小六得意地说：“会啊！我爹教过我，干烧对锅不好，家里就那么一口铁锅，得好好护着才成。”

“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竺晨风夸他。

时间确实耽误不少，得继续做菜了。

排骨已经泡好水并且沥干，锅烧热后下凉油，老程序还是先炒糖色，然后下入排骨，大火煸炒到变色，接着放入葱姜蒜和香料，把香味炒出来。

薛小六一边拉风箱，一边闻着香味儿不停吞口水：“姐姐，好香啊！好香！我都好久没吃过肉了。”

“你最近几天都吃了什么？”竺晨风一边煸炒一边问他。

“要到什么吃什么呗，冻硬的馒头，干巴了的饼子。”薛小六的脸被炉火烤得红通通的，“最好吃的就是你今天给我的小点心，姐姐你真的是神厨娘子，点心都做得那么好吃。”

竺晨风笑而不语，觉得好吃，无非是他没吃过其他好吃的东西罢了，想想就让人心疼。

锅里的排骨已经被炒干水分，下入一些黄豆酱炒匀，沿着锅边淋入一些黄酒，再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