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相守这很难么

《与我相守这很难么》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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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厮们放下?箱笼,跟昌叔离开后,芝兰的热水也烧好了。

窦姀走进屋子,并不用热水,只让芝兰先泡着?。

芝兰起先有些不好意思,见?姑娘语气坚定,只好将冻伤的手浸到热水中。

边浸,边听窦姀问道:“方才昌叔在,我不好问。在我离开后的这?些时日?,你过得很不好吗?怎么瞧着?人都清瘦不少?我记得你身子骨硬,以前天再冷,手也不至于冻成这?样。”

芝兰看着?热水里泛红的两只手,又?望向窦姀,勉强笑了笑:“不干昌叔的事,也不干旁人,昌叔是府里的大管事,每日?那么多繁忙的事,却偶尔也来照看奴小小一个丫鬟,已是十分难得。奴身子弱,都是自己照料自己不当心......”

窦姀走两步过来,站到木盆边,拍拍芝兰的肩,笑道:“没事了,如今我回来,你跟在我身边,我必会尽力护住你们的。身子弱了再好好养,总能健壮起来!”

这?一番话破冰,不久,主?仆俩又?说说笑笑。

话说一半,聊到去扬州和马姨娘时,窦姀突然想起一事,与芝兰说道:“对了,你阿娘的死?,我曾疑心是姨娘所为?。后来我见?到姨娘,有问过她,可姨娘却否认了。她当时很惊愕,并不像知情的模样。”

窦姀略寻思,又?说道:“姨娘虽不是个好人,可向来敢杀敢当,我觉得庄婆子估摸不是被?她逼死?的。”

想起庄氏的死?,窦姀仍是无?法忘怀。

庄婆子待她好,曾经小时候住在乡下?,那么难熬的两年,都是庄婆子陪她度过的。那年冬天,她夜里突发高热,若不是庄婆子背她在大雪地里找郎中,她或许早就撑不住了。

而当初她愿跟弟弟回到窦家,也有很大一部?分缘由,是想查明?白,让庄婆子在天之灵安心。

原先,窦姀一直很怕这?事与姨娘有关。

姨娘是她最亲近之人,若庄婆子真是姨娘逼死?的,窦姀简直不知该怎么办。

而如今,知道与姨娘无?关后,她才大大松下?一口气。

芝兰听她这?番话,默了很久。

半晌之后,芝兰突然抬头:“姑娘,其实,奴已经知晓阿娘是被?谁逼死?了!因为?奴曾,千方百计地接近过那个人!”

第76章 赏钱

从前她就知道, 芝兰心里一直有谋算。

虽然芝兰谨慎,努力掩盖,步步不露声色。但毕竟待在一个院里,她总能留意到?蛛丝马迹。

窦姀问她是谁。

但见芝兰捏紧拳头, 吐出三个字, 窦平彰。

窦平彰?

窦姀愣住,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人。

窦平彰和她虽然都是姨娘的孩子, 但他?嫌弃姨娘的出身, 很?早就去求主君迁出梨香院,搬到?了清风馆别居。

窦平彰很?少踏进梨香院, 若说与庄婆子的交集, 也就小时候在这儿住了几年。且庄氏为人良善、胆小,按理说和他?也不会有冲突。

窦姀反应过来芝兰说曾千方百计接近过, 倏而吃惊, 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遂看向芝兰:“难道那阵子清风馆出的事, 连同被?菜羹毒死的猫,都与你有关?”

芝兰一听,双手从热水中淌出, 急切往衣裳擦了擦。便跪下去抱住窦姀的腿:“姑娘!奴无意欺瞒姑娘, 也断不会伤害姑娘!此?事的确是奴所为,那阵子正值年关,庖房又?极忙,奴便趁这个时候,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毒下到?大爷晚膳的虾羹中!哪知他?那日没胃口?,叫下人倒给他?的爱猫吃, 这才间接毒死了猫!后?来大爷许是查到?线索,隐约知道是我, 只因我是梨香院的人,大爷才来找姑娘......”芝兰说罢,愧疚垂了头:“都是奴做事不周,连累了姑娘......”

窦姀的眉头紧紧锁起?:“你是如何知晓,是他?逼死你阿娘的?”

芝兰的爹早死,七岁时就只有阿娘了。

她哽咽一下,说道:“阿娘死前,也就是马姨娘逃跑后?的那夜,她曾回来家中,跟奴说了一堆奇怪的话,譬如所有的家当?都在哪里,还将卖身契给了奴。奴不知道她是从哪弄来的,但定然十分?不易。阿娘叫奴拿了卖身契和钱就跑远远的,不要再回江陵,也不要再回窦府......”可是芝兰没听。

能给庄婆子卖身契的,一定是窦家的主子。

马姨娘连自?己的卖身契都拿不到?,更不会是她了。

“阿娘把奴送走的那夜,奴曾在阿娘身上嗅到?一种香味。这种香很?淡,但奴却记了很?久。奴怕时日一长会忘掉,隔日就去香粉铺子里挨个找,终于知晓那种香,是一种屋里焚的山棕香。后?面来到?窦家,奴不断找寻此?香。就是魏家上门找筝姑娘退亲的那日,姑娘曾在路上被?大爷拦住。”

忆起?往昔,芝兰目光凝结:“那是奴第一次见到?大爷,嗅到?他?身上的山棕香。”

说到?这儿,窦姀终于想起?,的确有这么一事。

那时她刚回家,就被?自?己的亲哥哥作践辱骂,逼着离开。再后?遇上来退亲的魏攸,还是魏攸宽慰的她。

芝兰告诉窦姀,后?来自?己接近一个叫惜玉的丫鬟。

惜玉在清风馆做事,她便想方设法去过一回清风馆,知道了山棕是窦平彰最喜欢的香料,素日屋里焚的都是此?香。

而山棕取自?雄花,气味过于浓郁,府上也的确只有窦平彰会用此?香。

但他?为何要逼死庄婆子呢?

窦姀不知道,芝兰也不知道。但可以猜度,以窦平彰这等?自?私自?利,庄婆子活着,必定会妨害他?在家里生存的利益。因此?才拿家人威胁,逼庄氏自?杀。

来龙去脉摸清,窦姀想让芝兰起?身,其实她从未怪过芝兰。

但芝兰死死不肯起?来,抱住窦姀的大腿掉泪:“大爷毕竟是姑娘的兄长,一个娘胎出来的,奴知道姑娘难以下这个手...奴只求姑娘睁只眼闭只眼,让奴把这辈子唯一的心?结了却!”

“他?不是我兄长,一个娘胎出来的又?如何?我早不拿他?当?兄长了,我不会管他?死活的。”

窦姀却看向芝兰,“我欠你阿娘的情太大,我不仅不会管,还会帮你。可是芝兰,你若杀他?,自?己也会死的。想一想便知那雷霆之怒,你只是个小丫头,主君不会放过你的。”

芝兰抬头望来,眸光坚定:“姑娘,奴不怕死。况且奴既要做,便绝不会再让人抓出错处来!”

话落,她突然俯地,深深磕头:“奴不要姑娘来帮,阿娘是奴仆,姑娘是主子,又?待奴这般好,姑娘早已不欠阿娘什么了!您好不容易才回窦家,一切都要好转,何必摊上这杀人的罪名!况且姑娘若这般做,来日也无法面对姨娘,她会怨姑娘的...”

窦姀自?己都不曾多?虑这些。

但芝兰却把该想的,都替她想到?了。

姨娘会恨她吗?

会恨的吧。毕竟姨娘还是在意哥哥的。

但她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姨娘。

她和哥哥都是姨娘的上半辈子。上半辈子过完了,姨娘该好好过下半辈子才是。

窦姀睡了一觉,睡到?晚上用膳时分?醒来。

床边昏昏暗暗,唤醒她的是窦平宴。

她以为自?己睡过头,急急下床,窦平宴顺手递来外裳和斗篷笑道:“阿姐急什么,也不晚啊。才刚摆膳,父亲母亲还没来,三姐和琦哥儿必定在你后?头才来。”

刚回来的头一日,窦姀总觉过得恍惚,也不知是不是下午睡太久的缘故。

本来她目的都明了起?来,不就是回家跟他?过日子吗?

可这会儿一下又?茫然,拿住衣裳,在朦胧光线里怔怔看了弟弟一会儿。突然说道:“我害怕。”

窦平宴把她手握得十分?紧:“有我在,你不必怕。况且我们只是在家中住几日,等?成了亲,我还要入翰林院,咱们就去上京住。”窦平宴揽进她,低声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以后?我们在上京的家,也只会有我们两个人。”

窦姀的心?终于安定一些。

其实她就是避世,不喜欢寄人篱下,也不愿被?规矩束着。有时候一想到?若嫁他?,还要每日见到?云大娘子,心?里就忍不住发怵。

她望向弟弟:“你又?胡说,做儿妇若不侍奉婆母,大娘子可不会恼?”

窦平宴听她这话似是无意识认下自?己,不免高?兴起?来。遂而一笑,握住她的双手:“倒还真?不会。你也知晓小时候母亲如何恨我,与我疏离,待我倒像个仇人儿子。如今她有心?修回这母子情分?都过之不及。你要不想见她,就不必见。”

其实窦平宴也不愿意她去见云氏。

他?费尽心?思才劝回她,好不容易才让她尝试来接受,阿姐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人,天天去听他?母亲训话算什么事?万一给人说得心?闷,跑了他?还要重新追。如今是用尽法子才追回,到?时候哪还能这么走运。

他?这一辈子,可以没有任何人,但不能没有她。否则这跟要他?的命有何区别?

“真?可以不住一块吗?”

窦姀眼眸忽然亮起?,想起?自?个儿小时候就常想、常盘算的一件事,又?得寸进尺:“那去上京后?,我不能总待在家里!我想有个铺面,自?个儿招人做营生,做绣品衣裳之类的。你能帮我找吗?”

这于窦平宴而言,自?然更不算问题。

别说一间,她便是开个成百上千间也不是问题,只要人能忙活的过来。

窦平宴只知道她喜欢刺绣,绣活做得极好,却不知她还有想开铺子的心?。若是早点知晓...他?寻思起?,或许就有个更好套牢她的法子。可惜知晓的太晚了......

这个主意,窦平宴本也可以直接应她,但他?此?刻偏偏起?了促狭之心?,非不应得轻易。只摸着她小小圆润的耳朵说道,“不难是不难,只是我辛苦帮阿姐去找,你不打发点赏钱吗?”

他?会缺钱吗?窦姀听得奇怪,总觉得这话没那么简单,忽警惕地盯他?:“你要什么赏钱?”

窦平宴含笑,指了指嘴唇。

窦姀一下甩开他?的手,从怀里挣出。难为情:“我不要了!你不帮我找,我自?己去找好了!大丈夫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唔...”

半句没说完,已经被?他?搂回腰身亲过来。

不及推之,窦平宴已经松手,最后?咬了下她的唇,揽人一戳眉心?:“小气死了,亲我一下都不肯,咱孩子生出来要学你这样可怎么好?我这个做爹爹的要怎么教,你说?”

窦姀瞪他?,下意识就想让他?别教了。

这句话险些脱口?而出,幸好脑子过得比嘴快。她及时改口?:“谁要跟你生孩子,反正我是不生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也该知足了!”

“好好,不生便不生了。”

窦平宴逗她,反倒自?己笑起?来。

见她好不容易有点松动?,再说下去万一让人起?了逆反之心?,可怎生好?

他?算是悟透了,她心?是块石头,得慢慢磨,才能磨成爱他?的模样,反正这辈子他?都要跟她耗在一块。

窦平宴连忙转开话术,替她系好身上的斗篷。极快亲了下她的脸,嘻嘻笑道:“好姐姐,咱们不说了,先去用晚膳。”

......

天不冷的时候,用膳通常摆在藕香亭。最近腊月大雪,亭中已不再适宜,便挪进了宽敞的堂屋。

窦姀和弟弟刚进的时候,屋子里窦平彰、窦云湘已到?,还有一对四十来岁的夫妇。

这对夫妇听到?门前丫鬟传唤“姀姑娘到?时”,目光微亮,朝她打量来。

窦姀也对上他?们的视线。

只见这妇人身穿深红缠枝对襟,梳着大盘髻,头上石榴玉簪,面相和善雍容。而妇人身侧所站的中年男子,同样慈眉善目。

虽然面生不曾见过,但窦姀立马就猜到?,这二人是襄州来的远亲,即将是她名份上的“爹娘”。

窦姀进来时,窦平彰还在与云湘小声聊笑。

窦平彰虽不喜欢她这个妹妹,但对不是一个娘生的二妹云湘,却更亲近些。

即便早就知晓窦平宴把谁接回来,真?正见到?人时,窦云湘眼中一抹厌恶之色依旧难掩,迅速别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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