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菀闭眼坐在化妆镜前的凳子上，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她听到江倾阳说：

“睁眼吧~”

她本就没抱任何希望，让江倾阳画下去，一方面是需要一个“成果”来劝退徐妍，另一方面，她也很想看江倾阳不好收场时，犹自嘴硬的样子。

可当她睁开眼时，向菀不得不承认，她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自己。

江倾阳没有给她贴假睫毛之类的东西，所以比起化妆，倒更像是面部彩绘。

粉红色的眼影从眼尾晕染至眼中，再用偏白的淡绿色一直过渡到眼头，眉下眼窝处则是两条流星样的白色弧线，尾部还有几颗亮晶晶的小星星。

腮红唇彩也是同色系的淡粉色，点缀了几颗白色的小雀斑。

向菀看着镜中的自己，怔愣着眨了眨眼睛。

江倾阳站在向菀身侧，也看着镜中的她，笑得很像做出了满意发型的Tony老师。

“向菀同学，你真好看。”

向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小江老师手艺好。”

满室的粉红泡泡快要装不下了，这种时候，一般都会有一个煞风景的人来戳破。

萧一航换好他姜饼人的服装，推开门就是夸张的一声：“哇——”

他走近看看向菀，又看看江倾阳，问：“你画的？可以啊。”

江倾阳这会儿尾巴翘得老高，“天赋，谢谢。”

萧一航端起江倾阳那满是各色眼影的左手臂，“行，顺带着你也是个花臂少年了。”

江倾阳一笑，轻甩开他的手，看到萧一航左手背上的那一处红痕，细长一条，面积还挺大，他问：“你手怎么了？”

“没事儿。”萧一航仍是笑嘻嘻地，“被牛犄角拱了一下。”

江倾阳：？

向菀：？

向菀站起身腾位置，问：“徐妍呢，快喊她过来化。”

“刚碰见她去前台了。”萧一航说，“马上到咱们彩排了，回来再给她画。”

说完又啧啧笑两声，“真想象不出来她化妆的样子。”

徐妍和周衡收拾完箱子，一起去了前台。

彩排还在继续，陵中的同学也准备了很多节目。几个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女孩正在台上排练民舞，身韵灵动，舞姿婀娜，即便是很夸张大胆的妆饰也一点都不违和，像古代西域诸国里的公主。

“她们真好看啊。”徐妍喃喃地喟叹。

舒缓的民谣声中，她听到身侧的周衡似乎笑了一下，说：“你这样也挺好的。”

徐妍知道这是一句礼貌的客套，甚至只是他惯常的安慰，可她的心还是止不住得砰砰跳起来，好像脸也热了。

她悄悄用远离周衡那侧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该不会脸红了吧。

那也太完蛋了，都怪萧一航他们从来不夸她。

“你怎么也得等我化完妆再说吧，我长什么样，我心里有数......”徐妍扣着侧幕的绒布，声音低低小小的。

她说这话时扭捏的神情和语调，如果放在平时，那是一定会被自己拎出来狠狠鄙夷的，然而此时此刻，身体里仿若有岩浆在翻涌，烧得她整个人都熏熏然的。

一番有些装相的话说完，她鼓起勇气抬眼去瞧周衡。

周衡似乎对她这话也有些意外，怔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温文地笑了，说：

“不一定化了妆就是最好看的，各有各的美吧。”

他看了眼徐妍亮橙色的小犄角，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中似乎还带了点夜光，他脸上笑意更浓，语气却依旧温和而平淡，“每个人都不一样，你的可爱也是独一份的。”

恰逢台上女孩们一舞结束，围观的同学热烈地鼓起掌。

徐妍机械地、掩饰般地一并拍起手来。

可任凭周围喝彩声再如何震耳，似乎都要掩不住她那轰鸣般的少女心跳了。

“诶周衡，这个灯光好像有点问题。”李俞忽然拨开幕布叫他。

周衡应声，转头和徐妍示意，便举步跟了过去。

徐妍本欲一道，身后却响起了萧一航的声音：

“牛~~~牛~~~”

萧一航本以为喊完这句，徐妍肯定会大喝一声过来揍他，已经先一步做好了防御的姿势。

可徐妍扭身跑过来后，竟是径自一把抱住了一旁的向菀。

抱住了也不讲话，把头埋进向菀怀里。

这下，萧一航，向菀，江倾阳，三个人都有些怔愣了，彼此面面相觑了一眼。

向菀回抱住徐妍，轻轻抚她的背，“怎么啦？”

徐妍在她怀里摇了摇头，半响，松开向菀，垂着脑袋道：“没什么...快去彩排吧。”

李俞那边在周衡的帮助下，也很快调好了场控灯光，跑过来喊大家去台上。

三人虽然都觉得徐妍有点莫名其妙，但李俞在催，也不能耽搁后续流程，都只好先抓紧时间站去了各自位置。

《Mistletoe》伴奏一响，江倾阳披着绿斗篷就开始转圈圈，四周围观同学顿时一阵爆笑，萧一航把这辈子难过事儿都想了一遍也没忍住，跟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结果他这一笑，其他几个人也绷不住地破防了。

李俞一边咬着嘴巴憋笑，一边双手合十和场控同学赔不是，让他们帮忙回档重来。

江倾阳“归零”归习惯了，这会儿熟门熟路地重新返回起点。

第二遍。

其实还是没忍住，但大家各自咬着嘴巴谁也没发出声音，也就这么睁只眼闭只眼地蒙过去了。

下来后，李俞本想严肃地说两句，可一来他自己也没忍住威信严重不足，二来...

“江倾阳你星星转歪了。”李俞边笑边帮他把脑袋顶儿的星星绑紧实，最后索性一挥手，“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随即哄笑解散。

萧一航李俞勾肩搭背地去给大家买水。

向菀过来拉徐妍的手，要带她去后台化妆，顺便再把头发重新绑一下，徐妍却摇摇头说不想化了。

向菀奇道：“怎么啦？我脸上的妆不好看嘛？”

“没有，很好看！”徐妍立刻否认，支吾道，“我...来不及了演出就马上开始了。”

“可咱们是最后一个节目呀，来得及的。”向菀说。

“是啊。”一旁江倾阳也觉得徐妍奇怪，附道，“一回生二回熟，很快的。”

徐妍仍是摇头，“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啦......我还没换衣服！我去下更衣室。”

见她如此，江倾阳自不再多言，脱去叮当作响的斗篷，大咧咧转身走去长凳边坐下来休息。

而向菀盯着徐妍似逃一般的背影，又忆起她昨夜的“反常”，眉尖轻轻蹙了起来。

因着此次交换学习临近尾声的缘故，本是作为学生间交流活动的文艺演出，忽然被安插了一连串的校领导讲话。

等到表演活动正式开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而领导老师们的到来，也让本来轻松休闲的氛围陡然凝重正式了起来。

但前边上场的同学表演依然出色，节目也各有各的精彩，坐席间倒也一直掌声不断。

只是整体时间都往后推了很多。

倒数第二个节目是吉他弹唱，一首民谣悠扬婉转，诗意又浪漫。

几人等在侧幕边，向菀从包里翻出巧克力给还没吃饭的大家垫肚子，徐妍接过，没由来地一阵心焦，向菀发现了，拉过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目光带了一些关切和问询。

徐妍叹声：“菀宝，我有一点紧张...”

可还没等向菀说话，萧一航嚼着巧克力就道：“什么？牛牛紧张？”

徐妍眼刀一飞，却不经意间看到了萧一航手背上仍未完全褪去的红痕，她闭了闭眼，“我今天没心情跟你吵架，别烦我。”

不烦人就不是萧一航了，“哦，知道了，牛牛。”

收到了向菀的眼神制止，萧一航不闹了，笑嘻嘻又道：“这有什么可紧张的，又不是出了什么演出事故。”

适逢上一个节目一曲完毕，台下响起了一阵掌声。

主持人报幕：“今晚的最后一个节目，是由辰邶中学的同学们为我们带来的歌舞剧《圣诞夜之星》，让我们掌声欢迎。”

掌声中，几人迅速在台前站好。

萧一航这张嘴，绝对是开过光的。

主持人报幕时音响还是正常的，可当他们站在台上，摆好各自的预设动作正准备开始时，伴奏却只响了三个音节就戛然而止了，偏偏追光灯已经加到了江倾阳的身上。

台下响起一小阵骚动，侧幕后，场控同学哑声喊：“音响坏了！”

一瞬，几人心中都不同程度地一紧，徐妍离场控位置最近，声音已有些发颤了，“...那怎么办呀！”

场控同学尚未想好对策，就在这时，舞台另一侧，忽然响起了铃铛饰物相撞的声音。几人余光扫去，江倾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