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苹痴痴凝望幻象中的两人，沉迷其中。看着他们如同记忆里一般相知相守，渐渐走到一起。

是了，那个时候，他们总是长长久久地待在一处。

从太阳升起，到落日西斜，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那光影是如何暖人地照到他们身上，又是如何变化着倾斜，渐渐从他们身上不舍地离去，复藏回云层之中。

他砍柴，找药草，偶尔捉几只野物，她则陪伴在旁，静静的凝神修炼。等到他忙完，她吐息也结束，两人便满山遍野的游走。

有时候走得远了，会遇到其他的妖。

一次，他们不知走到了哪里，忽然看见一棵高大的枇杷树，在这夏末秋初，竟还挂了许多熟果。

不过，这里是块宝地，绿枝凌雪而苍苍劲节，群卉迎霜而傲兀吐芳，实不能以寻常眼光来看待山上生物。是以看到这许多枇杷果，他二人惊喜有之，却并不讶异。

他跟她说要去摘来给她尝尝，就如同以往的每一次，看到新奇的、好玩的、好吃的东西时，他们总会彼此分享一样。

她看着他走近那棵枇杷树，伸手拉下枝条正要折下一串枇杷果，突然就被一个小小的、硬硬的跟石头一样的东西砸了头。他捂着头上被砸到的地方，抬起头，看到那高高果树上竟侧躺了一个女子。www.panguxs.org 盘古小说网

那女子随意打量他一眼：“哪来的人类小子，跑到这儿来摘果。”说着，红唇里吐出一颗黑黑的枇杷果核，看着正是用来砸他那物。

发现出了意外，她从后面走到他身边，抬头见到这女子，脸上便带上笑，柔柔行了个礼：“雀三姐姐。”

那女子见了她，高高挑起长眉，一双美眸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暧昧笑道：“原来是十二啊。你什么时候找得这么个人类郎君？瞧这身材，你眼光可真好，以后可有福喽。”

不等她回答，又爽朗一笑，高声道：“既是你和你人类郎君一起，那我就不扰你二人好事了。”

说完，从树上起身一跃，旋身穿过交错的树杈，瞬间化为七彩飞雀，飞走前振翅一挥，挥得这枇杷树一阵枝叶乱颤。

“这枇杷果，就当是姐姐送你们的贺礼了！”

树上的果子便纷纷落下来，十分有灵性地绕过了她，此起彼伏砸到他身上，把那样大个头的他砸得懵懵然。

……

这样的贺礼，在他们满山游走之时，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很多。

待到这山上认识的、不认识的妖，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她就拉着他回到第一次见面时的山墙处。

那个时候的她，笑得如此青涩、如此柔和：“以后，你再不用特意带那些东西上山给我，”她握起他宽大温厚的手，用柔软指腹轻轻抚摸他手上粗茧，“我想下山自己去看，你愿意陪我吗。”

他一怔，随即满心欢喜，反手牢牢握住手心柔荑，眼里只她一人：“生生世世，我都陪你。”

今日何日兮？金风玉露，幸以遇子，与子偕归。

漫山风色空灵，幽声遥泄，穿过森森老槐肃柏，泛起如怒松涛，似浪丛波，惊得山间林叶芳蕊私语声声，窃窃不止。

一人一妖，就此良辰美景，互定了终身。

……

于是，周边幻景再一次静止，一山的浓翠绿色褪去，迎来满目的红绸。

那一人一妖迎风相拥、心意互通的画面渐渐变得虚无飘渺，远处穿石流云般遥遥响起唢呐之声，夹在逐渐喧嚣起来的人声之中，崇山寂岭变成了红村喜庄，不变的只有他们那双握在一起的手，紧紧地就这般握到了喜堂之上。

喜堂点着红烛，在这白昼时刻仍然孜孜不倦的燃烧着，伴着悠长香火气，耐心无限地等待着新人的到来。

昔日里普普通通一座农家小院，此刻被人们齐心协力装扮得大红满堂，张灯结彩。

小苹穿着一身红衣被阿柱牵着走进门时，人群里发出欢呼雀跃，那唢呐声也吹得越发炸耳，仿佛恨不得将心中喜悦全部从唢呐声中迸发出来。

竟是满座亲朋好友，齐聚一堂共贺新婚。

阿柱也穿上了新喜服，那样一张文气的脸，再加上如此一副穿着红衣的好身材，整个人越发显得神采奕奕，俊朗非凡。

他脸上风发喜意，点漆黑瞳好似粘在了小苹身上，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她。

两人站在一处，宛如天作之合。

小苹抬起一张装扮成新嫁娘的脸，带着羞喜的笑容，同阿柱一起接受一众亲邻好友们的祝福。

忽然，她看到人群里有几个聚在一起的小豆丁，正眼神呆呆地看着她。

小苹一愣，复又向他们柔柔一笑。

这下可不得了了，那几个孩童立时脸上红红，纷纷散开跑到自己家大人身旁，拉着大人的衣服就撒起娇来：“阿娘阿娘，我也要娶漂亮的妖娘娘～”

“好好好，等你长大了，你也娶一个……”

……

原来，三百年以前，人同妖是这样相处的吗。

人妖和合，友邻并育，不以族异。

人们扬着笑脸，欢声笑语不休，从凌七七和崇洲身上来来往往的穿过，一时之间，竟让人分不清究竟谁为真实，谁为虚幻。

三百多年，这些人应当都已作古，轮回转世去了。可他们是这样清晰，这样鲜活，那一张张见牙不见眼的笑容，那满院的欢呼热闹，和他们相比，凌七七和崇洲是如此格格不入。

他们两人像是此间唯一过客，眼看喜宴进入高|潮，眼看喜宴宾主尽欢，眼看喜宴落下帷幕。

喧闹随着夜色降临逐渐远去。

凌七七见到小苹和阿柱走到了喜床之上，才反应过来将要发生什么。

不过，这记忆幻象应该不会这么详细……吧？

她眼睁睁看着阿柱端来两杯酒水，然后递一杯给小苹：“合卺酒。”

小苹接了酒，就要往嘴边喝下，却被阿柱拦下来。

“不是这样喝的。”阿柱轻轻伸手绕过小苹手臂，看着自己健硕的臂膀同小苹纤细的手臂缠在一处，心中火热一片，欣喜异常。

小苹看了眼两人此刻的姿势，同阿柱一起喝下这杯酒。喝完，她看着阿柱柔柔一笑，将酒杯倒倾，幅度微小地行了个礼，温声道：“以后，还请夫君多多指教了。”

阿柱见她如此打趣他，也跟着亮一下喝完的酒杯，后退一步将高大的身躯深深弯下，向身前新婚的妻子低头一拜：“往后，也请娘子多多管教我。”

说完，对上小苹一双柔软明亮得好似含了水一般的眼眸，一屋的红色中，两人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