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固然会怕他不在我身边,比起这个,我更怕他消失。如果他能活着,我宁可矫情的不见他,分离总比消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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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肀没骗我,他真的找到了好玩的地方,就像西游洞一样神秘,里面的岩石奇形怪状,到处都是神奇。
只是那坞一整天兴致廖然,心神不宁,她毫无缘由的觉得心慌。
我稍微离开一会,她又做奇怪的事。
我能看住她一时,我却不能密不透风的一直和她待在一起。
祈愿那天,我们早早去了庙里,可我没还愿,我只求那坞平安,我怕她出事。
回市里那坞立马和我分道扬镳,各回各家,我即便担心,也只能担心,因为这是她的要求。
宁原离开的这段日子,我们刻意忘记时间,忽略时间,可它还是不疾不缓的前行,直到不得不去正视。
我刚回到家,就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就像当头棒喝一般,敲得我整个人都蒙了,惊魂入梦,虚实不清。
就在那坞上山找我那天,宁原大咯血处理不当,当场窒息死亡。
电话只是通知我,明天参加他的葬礼。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场梦,梦醒了,梦里的东西又能回到原位,而宁原,也还活着。
直到第二早清晨,我接到殡仪馆取消祭奠葬礼的通知,我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宁原真的不在了。
葬礼取消的内情是,宁原的遗像,灵位牌,骨灰盒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
我当下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满世界的寻找那坞,我太了解她了,了解到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先是去了她家里,她家里很安静,根本没有人存在一样,里里外外,挖壁三尺,没有一丝痕迹。
我去了那坞所有可能会去的不可能会去的地方,可没有找到她,通通没有她的消息。
整整一天,我徒劳往返,我近乎大海捞针,却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一天,那么漫长而痛苦的时间,如果那坞殉情,谁来拯救她?
原本最该拯救她的我,却没有及时赶到她身边。
我怎么可以这么混帐!
我怎么可以这么冷漠!
我怎么可以,放任她不管!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无力,自责。
我恨死自己了。
我近乎冷眼旁观的,让那坞一步一步走向绝望。
我凭什么自以为是的抱着侥幸心理,假装那坞还不知情,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去到她身边,看着她?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姐妹,此生不换的知己,她是这个世上我的另一个存在方式
是的,我很喜欢那坞。
我很羡慕那坞。
我喜欢她的敢爱敢恨,我喜欢她的勇往直前,我喜欢她的积极乐观。
她从不放弃,从不计较,从不停滞,这些年来,如果没有她,我的生活不会有了生趣。
我却那么该死,该死的用愚蠢的判断安慰自己的不知所措。
我为什么不替她想想,宁原的死都会让我措手不及,对她而言又是什么,天大的打击,世界的尽头,她的……末日。
宁原消失的一瞬,那坞毁灭的一天。
我不敢再往下想,每次思考都让我如行刀锋,如果那坞也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了,我比千刀万剐还痛苦。
我再一次用了愚不可及的方法,连夜去那坞家里守着。
我会守着她,我会陪着她。
如果那坞疼了,她一定最想看见我。
如果那坞累了,她一定也最想看见我。
只要我在这里守着,她总是会回来的。
“要对她有信心,她不是会伤害自己的人。”司肀安慰。
我就是对她太有信心,所以更清楚,宁原对她意味着什么,宁原死了,她绝不会让自己独存。
她曾经对我说过,如果宁原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这两天她在旅舍的行为,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像那晚,如果她的理智被水淹没,她将会永远沉寂水底。
这样,我要怎么持有信心?
我在沙发上受尽折磨,司肀在屋内寻找蛛丝马迹,其实只是徒劳无功的事,我白天已经找过一遍的。
就在我沮丧时,司肀莫名将我拽到那坞房间,他打开衣柜的瞬间,我立马就哭了,无法控制。
那坞瘦弱的身子蜷缩在衣柜里,溃不成形,毫无血色的脸避开白炽灯的光芒。
她抱着宁原的遗像,双目湿润通红,呆滞的望着遗像上儒雅的宁原,宁原对她笑,她也对宁原笑,可眼底里面的绝望,一览无遗。
她的旁边躺着宁原的灵位牌和骨灰。
她不说话,双眼毫无焦距的望着宁原,然后把衣柜合上。
“让她静一静,她需要冷静。”司肀拖着我往外走,我不肯,司肀不松手,我俯头咬他,司肀受痛只好松开我。
我在衣柜前坐下,那坞在里面,那我就在外面,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
宁原已经遥不可及,但还有我,我会守着她,我必须守着她。
有些事一次就够了,我无法原谅自己在她需要的时候,不在她身边两次。
我每天都在做相同的事,打开衣柜,关上衣柜。我以为那坞很快就会好起来,可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绝食。
一连几天,她都是那副样子,要死不死,要活不活,每次我打开衣柜,她马上无声关上。
几天来,我都在想方设法的逼那坞吃东西,可她就是不肯,连嘴巴也不张开,我捏着她嘴巴努力往里面灌稀饭,她连咽也不咽一下,我再塞,她就开始剧烈呛咳,可呛得再厉害她还是那副掏空的神情,直至稀饭顺着她的下巴流到宁原遗像上。
她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虚软无力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擦拭宁原的眉目,直到干净,她一边望着宁原,一边傻笑。
我生气的夺过她怀里的遗像,那坞立马发疯似的朝我扑过来,她抢回遗像,小心翼翼地护着,一脸惊恐。
我气的眼泪直流:“宁原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弄成这幅德性,你还有没有自尊?那坞我瞧不起你,你怎么那么可悲!”
她却无动于衷,唇角那抹素白的笑容不死不活的抿着。
我重新捏着她的下颌往她嘴里灌稀饭:“你想死是吧,我偏不让你死!”
任我如何发怒,她只是笑着,无畏的笑着,我摔了碗跑出去。
我没有走,我只是在房间外,默默流泪。
我认识的那坞消失不见了,从认识宁原的那一天起。
她每天只做着每个恋爱中的小女人会做的事,傻兮兮的胡思乱想,傻兮兮的一遍又一遍的问我:“你说宁原他到底爱不爱我啊?”
我想说爱吧,如果这就是爱的话。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已经自顾自的说:“我觉得他一定也是爱的,如果连他都不爱,那就再也没人会爱了。”
她愁眉不展的咬牙:“宁原他是不是嫌弃我啊?他一直不肯碰我,我已经很努力的制造各种机会,能用的,不能用的,我通通都用过了,可他总是会礼貌性的拒绝,我都做得那么明显了,他就是不肯水到渠成。”
“宁原今天说我很漂亮,那我一定是很漂亮了,因为他从没夸过我好看。”
她结婚的那天欣喜若狂:“我曾经说过,遇见宁原的那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现在我要更改,今天才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一天,遇见宁原的那天第二幸福。”
宁原的出现,让我对那坞的印象陌生了。
这些根本就不是我所认识的那坞,这个也叫做那坞的女人到底是谁?
我认识的那坞呢?她把她藏到了哪里?
可宁原死了,那坞也死了,她尚存的一息不过是苟延残喘的,等待油尽灯枯。
而我,制止不了她。
我不知道一个人饿多少天会死,那坞就这样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五天,第五天的早晨,我打开衣柜,那坞却是睡着的,她不再睁着眼睛在昏暗中凝望宁原的遗像,唇角挂着一抹幸福而安详的笑容。
那坞睡着了,安详的睡着了,幸福的睡着了,她终于肯睡觉了,可我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嘶声力竭的喊她的名字却发不出一个声音。
最后还是司肀进来,抱着那坞往外跑,我一滩虚软的坐在地上,动也动不了,眼泪唰唰的往下掉,我最后的知觉只剩那坞对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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