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说说笑笑地走上宽阔的白色大理石楼梯台阶,席东海抬头看了一下他们的背影,便最后一个走上来,然后走上了一条被吊顶灯的光辉照耀得金碧辉煌的长长走廊。
郎总跟着接待小姐走进包房,只见一个半圆形的红色沙发应该坐得下二三十人,沙发上方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吊顶,一圈灯带发出朦胧的蓝莹莹的光,把七个金黄色的三角形的灯光包围起来,让这个吊顶看起来好像悬在沙发上方的一个飞碟。
摩根看了下环境,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是这家KTV会所里最豪华的包房,也是面积最大的包房。来之前,郎总告诉摩根,会所里有蓝眼睛的新疆姑娘,而从沙发外围的一圈装饰拱门和柱子上的花纹看,除了那个大飞碟以外,这个房间确实有一种***的风格。
郎总做东席东海作陪的庆功宴结束后,郎总便引着美乐卫浴市场部、销售部的一帮人来到了这里,说是为了答谢美乐卫浴对经销商的大力支持。郎总当然是为了开创未来,而不是答谢过去,来这里进行一次公关。KTV做为全社会公用的公关部,是个适合用来开创未来的地方。
服务生进来,郎总点好酒,众人便各就各位,等着第一队美女的出现。谁知首先上来的还是一个服务生,他捧了一个装饰精美的水果大拼盘进来了,装饰精美的美女却未出现。
“我们没点水果,我们要点小姐。”郎总对服务生道。
“拼盘是会所送的。不好意思先生,今天没有小姐。”服务生道。
“什么?!”郎总眼睛鼓了起来,“没有小姐?上周我才来过,不是有很多小姐吗?”
“对不起先生,今天没有小姐。”
在就要说服摩根在北京加演大腿舞的重要时刻,怎能没有小姐呢?北京申奥成功后,大街小巷到处回响着“北京欢迎您”的乐曲,摩根到了北京,竟然KTV小姐都不出来欢迎一下,郎总勃然大怒,拍桌子吼道:“没有小姐你们开什么KTV?叫妈妈桑来!”
“没有。”
“什么没有?”
“妈妈桑,也没有。”
郎总瞪大了眼睛,“妈妈桑怎么都没有啦?”
小姐没有了,服务生的素质也出现了下降。服务生也不管自己的语言是否可能给顾客造成较强烈的刺激,对郎总说:“小姐没了,妈妈桑还来干嘛?”
“妈妈桑……妈的叫你们经理来!!”
郎总气乎乎地看着傻乎乎的服务生,越看越光火,看来这KTV是要坏了自己好事的节奏。
服务生悻悻退了出去。
谁知经理还没上来,另一个服务生托着酒上来了。
这气氛就有点儿尴尬。这是一帮改革开放后活跃在市场经济大潮中的市场营销精英,他们与古代的竹林七贤非常不同,难道让当代的八个纯大老爷们纯对酒当歌吗?
“十支纯生,一瓶芝华士,一瓶朗姆,一桶冰块。齐了。”服务生道。
“叫你们经理上来!”郎总咆哮道。
经理终于赔着笑上来了,她向郎总解释:“老板,真是不巧,这两天接到通知,市里面扫黄打非,所以小姐都放假了。”
郎总一怔,“扫黄打非,我怎么没听说?”
“消息绝对可靠。你看我们这么大的场子,没有后台,也不可能开得起来是不是?真的是扫黄打非,老板。”
“小姐放假了,不也是闲着吗?你打几个电话,叫几个漂亮的小姐回来不就行了吗?就算她们加班,我给她们双倍小费!”
“哎呦,老板,有生意我们还能不想做吗?但是我们实在没办法,您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档次高的大场子,这段时间要么关门,要么只能清唱,都一样的。我们这一行,必须听话,必须……”
“郎总,”摩根看不过去了,出面挽救郎总的颓势,“没有小姐不要紧的,我们自己也可以唱嘛。只要大家开心就好。”
摩根毕竟是留过洋有涵养的人,知道扫黄打非是不可抗力,他出面解围,终于让经理走了,让郎总坐了下来。
几个小伙子上去点歌,然后一个小伙子引吭高歌一曲,让郎总很不是滋味。席东海看郎总坐卧不安,拉一下郎总的胳膊,和郎总一起出了包房。
“郎总,气氛太差了,这样下去,咱们的事情要黄掉了。”席东海道。
“是啊,一帮大老爷们在这儿干嚎,有个什么意思?”郎总道。
“干着急没用,得想个办法。我进来的时候,看见隔壁一楼有个迪斯科舞厅,要不我带两个帅哥去里面拉人,说不定能拉几个跳舞的妹子上来,气氛就不至于这么差了。”
领导一拍脑袋,说扫黄就扫黄,既不做科学论证,也不考虑对经济的影响,这一扫黄,眼看要把郎总音乐一响、黄金万两的计划扫得黄掉。没成想席东海脑筋好,一拍脑袋,想出这么一个有创意的主意,达到了一个主持人的最高境界——临乱不惊,随机应变。
“行,还是小席你办法多。”郎总一听乐了,“那辛苦你啦!”
“谈不上辛苦。”席东海摆摆手,“咱们今天不都是为了让摩根高兴嘛。你出钱,我出力。”
席东海回到包房,向摩根汇报了自己的创意。摩根乐观其成,席东海便沙场点兵,从美乐的五个小伙子中选了最帅的两个,然后席东海左手提着一瓶芝华士,右手端着一个酒杯,三个人去迪斯科舞厅拉妹子。
迪厅的光线不太好,席东海先在里面转了一圈,适应了一下灯光,熟悉了一下地形,然后初步掌握了一个重要情报:迪厅里妹子很多。
掌握了情报,就该采取行动了。席东海左右一看,看到附近小幅度扭动的一个妹子,她脸蛋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确定身材不错。席东海鼓起勇气,凑到妹子身旁道:“妹妹,包房里有——”席东海话还没说完,妹子一翻白眼,转身给了席东海一个后背。
席东海上大学时暗恋管理系的一个上海女生,憋了两年多才鼓足勇气表白了那么一次,但是在市场营销界,譬如较低端的扫楼扫街领域,一天表白几百次也不在话下,一天被拒绝几百次也是家常便饭。此时的席东海,把迪厅当做了市场营销界而不是大学,虽然被无情拒绝,小脸很快又换上一副笑容,对准下一个目标。
所以,这一晚,就在方自归忙着和老外们斗智的时候,席东海就忙着与小姑娘们斗勇。
功夫不负有心人,被拒绝了几次的席东海终于打开了局面,而且一票就干了个大的。
“小妹妹们,”席东海笑眯眯地与几个正在摇头晃脑的妹子搭讪,“楼上包厢里有免费的酒,免费的小吃,免费的水果。没有任何条件,只是大家一起唱唱歌,跳跳舞,要不要去看一看?”
三个小妹妹仔细一看,只见一个小弟弟身材的人,拎着个酒瓶端着个酒杯,身后两个帅哥面带善意的微笑。三人一嘀咕,竟然答应上楼了。
当席东海带去的一位帅哥打开包房的门,然后走进来三个妙龄少女时,摩根的眼睛立马像这晚的月亮那样明亮。
包厢内的欢乐指数,急剧上升。
可包厢里有八个纯爷们,三个妹子不够分的。
席东海今天非常清楚自己的市场定位,深知他不是来玩的,看到三个妹子与大家很快打成一片,席东海转身就出了包厢,开始下一步的工作。
有了成功的案例,席东海勇气大增,在迪厅里一轮接一轮地表白,有次表白没看清楚,刚向一个妹子表白完,妹子还没吱声,妹子身边的一个彪形大汉对小弟弟身材的席东海说话了:“你找死啊!”
虽然不能保证每次表白都成功,但是架不住表白的次数多,架不住天道酬勤,包房里的妹子渐渐增多。席东海就这样楼上楼下里里外外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包房里的妹子终于有八个了。至此,这间KTV包房终于达到了道家推崇备至的阴阳平衡,席东海这才平复一下自己急促的喘息,找个位子坐了下来。
这八个妹子来自各行各业,也有暂时还不属于任何行业的大学生,但没一个来自小姐行业。谁知如此一来,包厢里的气氛竟然出人意料的好。
妹子们掷骰子的时候耍耍赖,喝酒的时候耍耍小酒疯,说话的时候耍耍小脾气,和那些曲意逢迎、逢场作戏的小姐们完全不同。她们虽然不能摸,但是她们比较新鲜,玩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摩根在KTV里和小姐玩儿过很多次,这种玩法还是第一次。
大部分妹子都是一口的京片子,说话特干脆特逗,摩根以前在北京的KTV里也玩儿过,但是从来没跟一口京片子的妹子玩儿过,因为北京的KTV小姐大多是来自外地的北漂,可把摩根高兴坏了。只见摩根时而和这个妹子喝酒,时而和那个妹子取笑,时而抱着话筒和另一个妹子对唱《死性不改》。极富节奏感的迪斯科舞曲来了,包厢内十六个人尽情摇摆,摩根的摆动尺度很大……唯一的遗憾,就是扫黄期间,会所凌晨一点要关门。
郎总的公关计划意外地圆满,醉醺醺的摩根最后表态,大腿舞,在北京加演三天。
曲终人散,喧嚣尽去,席东海在静静的凌晨两点回到静静的酒店,发现方自归已经睡了。
这一晚躺在床上,席东海想起了小时候,突然感到一丝悲凉。
那个当年在虹桥机场为美国总统献花的头牌花童,那个当年在工大舞台上应答如流的文艺部部长,竟然在市场的力量下,沦落到了在舞厅里拉皮条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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