蹈火[港岛恋人1988]

《蹈火[港岛恋人1988]》

27. 伯大尼教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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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9月19日,周一,晴】

Dear阿贝:

今日天气晴朗,本周末又到中秋节。小时候我对节气的概念模糊不清,却始终记得爸爸亲手做的莲蓉月饼,中心裹一颗咸蛋黄,配一口清茶,真是溢满了各种滋味,令人怀念。

现在时钟正好指向晚上九点三十分,算是我这段日子里第一次这么早写日记。

往日此时,我通常会去报纸档口看报纸,或者从图书馆出来等小巴。

若在石澳住的话,戴社长会开始絮絮念食什么夜宵。向来注重保养的人,为了照顾无家可归的属下,勉力增重十斤,证明了时间不仅会留下痕迹,还会留下重量。

这份恩情够秤,你务必要认真记得。

吃宵夜时,我也会想起偶遇过的狗仔阿黄,它还好吗?还能遇到给它一顿饱餐的人吗?

其实它跟我很像,我们都游移在边界,所寻觅的只是一处暖和的房间,远离夜间的冷空气。

我们都渴望自立自足,却需要别人伸出援手。

新学期伊始,研究课题我选了难度最高的《建筑史与城市理论项目探讨》,做的课题是1900年至今中国建筑师的建筑图纸研究,相信会是一段挑战与成就感并存的旅程。

每次带着充足的准备去见导师,等待着被提问的心情,不得不说......紧张、忐忑并快乐。只有一次次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才能发现自己的不足。

十点了,没想到以上几百字竟然写了半个钟。

十点零五分了,没想到我有点饿,养成吃宵夜的习惯可不好。

十点十五分了,没想到伊莎贝拉也有咬笔杆无从下笔的时候。

十点二十分了......也没想到八小时前,我亲自参加了自己的婚礼。

没错,今日正经大事播报:【我结婚了!贝静纯结婚了!】

新郎叫纪鸣舟,昵称:纪鸣猪,Piggy。

本港人,1966年生,属马,比我大四岁。高级消防队长,优秀的消防员......有痞气,有正气,却丝毫不矛盾,偶尔还有一点奇怪的可爱。

妈妈说过,婚礼是彰显身份、地位和财力的一种Social方式。而爸爸认为人世间最常见的秩序之一是相遇结合、生育繁衍、维持家庭。无论无爱、有爱,都是自然发生的状态。

幸而纪鸣舟和我观念一致:从简、最好。而且,爱和法律之间又无直接挂钩。相信爸爸也会喜欢他。

以前采访时,曾聊起过17世纪数学家帕斯考提出的「帕斯考赌注」:我不知道上帝是否存在,如果他不存在,作为无神论者没有任何好处。但是如果他存在,作为无神论者我将有很大的坏处。所以,证明不了上帝的存在,宁愿相信上帝存在。

此刻回想起来,这条赌注也适用于婚姻:选择相信婚姻,就算两人之间没有爱情,只要知道彼此的目的,能够承担做出决定的后果,其实也并无不妥。

今天收到了我人生中最多的祝福。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说:阿贝,愿你心之所向,皆为坦途。

再次,祝新婚快乐。

IsabellaPei

******

贝静纯合上日记本,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将脸埋进双手里。想象自己是一团揉皱的绸缎,被松开来,一点一点缓缓展平。

已婚的身份和平时并没有多大不同。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能真正地放松下来思考一些事,奋力前行是她刻进骨头里的生存方式。像是蒲公英,风吹到哪,她便在哪着落,快速利落地适应新的地方。

窗外夜色淡淡,空气里夹杂了海风气味。

红磡Penthouse,视野可及范围里,多了各式各样的红。纪芸珍带设计师和花艺师亲自来布置过,品位满分,细节用心,喜庆又不失格调。

贝静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在一瞬间,脑子里放电影一样的过了白日那场婚礼:仪式结束后,一行人去海边餐厅吃了自助餐,纪芸珍录了新人结婚的录像,赶回去给纪老爷子看。其余人也很有默契地,把空间留给新婚夫妇的初夜。

再往前,是袁盈盈一大早的念叨,金瓜爷泛红的眼眶,明心拉风的红色超跑、新哥特教堂、牛津腔的司仪、还有纪鸣舟的吻,唇齿相依,耳鬓厮磨,缠绵漫长......

思绪“咔”一声摁下暂停键。

贝静纯抚上自己的唇角,嘴唇湿润柔软的触感还有些残留。

纪鸣舟力气总是很大,两人的唇瓣紧贴在一起的瞬间,让她感受到彗星撞地球也不外如此。然而他的呼吸又极轻,带着暖意扑在她脸上。仿佛好莱坞电影里的高光时刻,贝静纯只觉得脑袋四周全是钟声嗡嗡轰鸣,也分不清是脑子里在响还是耳朵听到的。

在绝对的身高差里,她不知何时勾住了他的后脖,唾液润湿舌尖,时光逐渐缓慢,她从未渴望过婚姻,或许这一生的缘分就凝聚在此刻,她用一个吻真挚地表达感谢。

纪鸣舟轻叩两下房间门,贝静纯倐地收回手指,“有事吗?”

她没敢看纪鸣舟,现在还有一颗彗星围着她脑袋嗡嗡地转。哪怕只有无形无色的嗡嗡、嗡嗡,也还是怕对方看出什么来。

“结婚戒指是你买的,回赠你一份新婚礼物。”

“又不是平安夜交换礼物......”

没等她说完,纪鸣舟顺手朝她方向一抛,贝静纯条件反射地伸手接过。

是一块简洁的平安无事牌。无事牌的寓意在于“无饰”,由一块长方形的翡翠牌子和一根绳子组成,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和花纹,寓意着平安无事、一切顺利。

看成色,贝静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万一自己刚才没接住......别说追逐理想的道路能否逆袭成功,还债名单上肯定从此有了她贝静纯的大名。

“送你的,不用还。”

“那我......”

“也不需要记在你的《协议》里。”纪鸣舟补充。

贝静纯弯起嘴角,她还知道,在这个房子里,不必整日里考虑如何讨对方欢心,处处顾虑对方的情绪。

她大方地给自己挂上平安无事牌,“谢谢。”

情绪放松的贝静纯就像一只晒太阳的小猫,毛茸茸的,松软无比,纪鸣舟不自觉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如春日的电流,两人忽而视线相交,很默契地联想到伯大尼教堂里那个幽远深长的吻。

纪鸣舟觉得有些热,松了松领口。看见他胸肌的第一眼,贝静纯礼貌地转过身,灯光将模糊的人影投映在墙面,随着他的动作,光影与暗昧浮动。她承认自己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无法不在意,他有足够吸引人的男士魅力,自己只是基于最原始的动物本性。

“伊莎贝拉。”纪鸣舟将对方的小表情悉数收入,有心逗她,“想看可以直说,毕竟我已经是你的合法伴侣。”

“......谁想看?”贝静纯最受不得激,“不就是露低衣领而已,婚姻大事不是‘大事’,请当成‘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合作’。”

“既然说到‘合作’,”纪鸣舟说,“我以为我们关系已经破冰了。”

两人以后同吃同住,允许一些火花的产生,她并不需要担心,他是消防员,扑火是他的强项。“如果婚礼上的吻......”

贝静纯“咳咳”两声,忙截住他话头,“我没想太多,就当做人工呼吸,没有什么感觉。”

“人工呼吸?没感觉?你确定?”纪鸣舟轻笑出声,手摩挲到贝静纯头顶,揉了把她头发。这次不同,让她感觉他在调/情。

贝静纯原意是想让此页赶快翻篇,没料到有人却在技术问题上展开了执着的较真。

她对他怒目相向,柳眉倒竖,拧紧一瞪,发射她自以为凶狠的光。他也不在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不服气就亲回去。”

攻击是最好的防守,贝静纯耳根泛红,往他肩膀软绵绵挥一拳,“让开!”

她显然没有经历过成年人的恋爱,所以一切都很生涩......又很生动。

形象鲜活起来的贝静纯,一对大眼黑白分明,腮帮子鼓起来一点,可爱、淘气,极少见,很新鲜。

她开始一点点展露真实的、不同的自己,每一样都让他好奇。最初他以为她是一只小猫,但相处后却像只小狮子。

他的人生里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女孩,纪鸣舟好整以暇抱起双臂,笑吟吟看她以冲刺速度奔去了浴室。

******

贝静纯淋过浴,换了舒适的睡衣。床品也换成了好意头的红色,整齐地铺在床上,有清新的清洗剂香味透出。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纪鸣舟很绅士地把主卧让给了太太,这张大床够她从北半球滚到南半球,途中她还摸出了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若干。

她睁着眼,窗帘没拉严,能感受到夜色浓郁,月光清淡。

袁盈盈说:“找对象,人品重要,床品也很重要。”

贝静纯当时就想起这张大床了,枕套床单和被子的选色很温柔,应该是纪鸣舟的品味。

袁盈盈闻言爆笑,“独孤书虫,白看这么多书了!傻妹,床品好是指那个啦!对方不会只顾自己享受,努力取悦你、主动关心你。”

伴侣拥有服务型品格,这点真的特别重要!将成为两人冗长婚姻生涯里互相吸引,反复爱上对方的内驱力。

原来此“品”非彼“品”,贝静纯烫了耳根。想象纪鸣舟换上服务生制服,一转身......噫!哇!全身上下竟然只穿了一条围裙......

一想就更不能睡着了,贝静纯猛地从床上坐起,竖起耳朵汲取外面的动静。

没动静。

一打开房间门,外面灯火通明。

楼下客厅里灯光敞亮,纪鸣舟仰躺在沙发看书。光打在他侧脸上,映出一层光圈。也像冬日午后的阳光,从发丝开始勾勒出轮廓,把他衬得暖洋洋。

“纪鸣舟?”

她俯在二楼栏杆处喊他,他似乎在专注什么,没有回应,整个人像入定了一样。

走近了才瞧清《龙虎门》三个字,他正在看漫画。

贝静纯问:“你怎么在这里看书?”

“卧室是睡觉专属。”纪鸣舟没抬头,翻开下一页。搭落书卷的指尖轻扣封面,与墙上钟表节奏一致。

“书房呢?”

“书房里没有这么舒服的沙发。”

贝静纯:“......”

脑海中闪过一连串身边人对纪鸣舟的比喻和形容:行走的荷尔蒙,大卫雕像真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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