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是个好脾性,怎奈江廉这厮的装傻装到了极致。
饶是她脾性再好,也不得不被逼着跳墙了。
江廉还是那张木头脸,拱了拱手,回道:“杨小姐请问。”
他这是在催促自己吗?
杨婧深吸了一口气,别过脑袋去缓了缓。
转过头来,她会心一笑,“春浓呢?”
江廉道:“被带回江家了。”
“你是如何将她从刘家带出来的?”其实她最关切的,当属这个问题。
江廉抬眼看了看她,回道:“无可奉告。”
杨婧呆愣着,就这么看着江廉再次拱了拱手,退到轿后去了,这一次,任凭她再怎么掀帘子,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这家主仆俩,一个书呆子,一个木愣子,倒也般配。
摇摇晃晃近半个时辰。
“到了。”江秋白的声音响起,她掀开帘子无视伸出的手,径自跳下车,在他诧异的目光中,走到灯火通明的江府门口。
夜里的江府,丝毫不比白日里差。
上好的金线灯笼挂在府门两侧,不是一两个,而是成串的。
她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到江家来一趟,只是她万万也想不到,自己今日竟然是以这样的身份,和原由到此。
这让她在面对江秋白她爹时,少了几分勇气和肆意。
她站在江家人面前,弱小得像一只随时可任人踩捏的蚂蚁。
江秋白握住她瘦弱的肩头,“万事有我。”
大院里,墙头高立,树影成荫,这样的高度绝不是杨婧可以轻松跃过的高度。
这感觉有些压抑。
江秋白的父亲江慎原是太子的陪读,后升至为翰林学士,因腿脚不便,这才主动致仕在家,江家子女经由他的手,极少纨绔。
夜黑得沉寂。
“谁是杨婧?”终于在一阵压抑的沉默声中,江慎从屋中走了出来。
杨婧和江秋白比肩立在院中,四周是江家的哥姐弟妹,江氏站在一旁抹着泪,还有几个二房三房的夫人门也被叫醒了,此刻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夜风呼呼而过,杨婧瑟缩了一下身子,江秋白立刻关切的低下头。
她摇摇头,挤出一个笑来,“也难怪你会宁愿躲到山上去做和尚,也不愿回家。”
江秋白弯了弯唇角,绝美的侧颜让她一愣。
好在他很快便冷下了脸,转过了视线。
杨婧顺着他冷凝的目光看去,只见回廊中有一紫衣女子正在四位丫鬟的跟随下娉婷走来。
纪如月小跑着来到跟前,眼看着就要向江秋白扑来,江秋白硬生生侧身躲开,害得纪如月差点栽了下去。
“诶!”江氏连眼泪也忘了抹,赶紧跑上前,“如月啊,没摔着你吧?四郎他啊,赶了一夜的路,就为了赶紧回来向你赔礼道歉,许是腿脚有些软了吧,竟然没扶住你。”
江氏一边着急解释,一边恶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
江秋白却还是那副冷冰冰,爱答不理的模样。
纪如月被丫鬟扶着直起身来,眼泪汪汪的望着他,“四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我千里迢迢从京都赶来,你却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纪如月说到这,江秋白的眼神更是冷到了极点。
“我知道你心里怪我,怪我没有提前跟你打招呼,就自己跑来了。”纪如月越说声音越小,似乎怕江秋白已经怕到了骨子里,“可我实在是想你啊,四哥哥。”
杨婧后退半步,隐在他的身后,心里却暗自佩服这人居然能在女子的眼泪下不动如山。
若不是几日前,她还曾亲手把江秋白从青楼姑娘的房里拖出来,只怕这会儿,她也快要忍不住信了。
江氏咳嗽一声,“四郎。”
江秋白拂开纪如月的手,冷言:“纪小姐自重。”
纪如月撇着嘴,抽搭了两下,眼看着就要泪如雨下。
江秋白的父亲江老爷子这才忍不住发话。
“好了。”江老爷子步履错顿着走上前来,杨婧只管埋着头,什么也不看。
直到江慎来到她的面前,说:“你就是杨婧?抬起头来吧。”
不仅是他,今夜江家这院子里的所有人,恐怕都想对她说上这么一句话。
“抬起头来吧,好让我们在站的都睁大眼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姿色的女子,敢把我家四弟迷得三魂没了七魄,大半夜的若不是母亲亲自去请,恐怕是连家都不想回了。”不远处响起一道男声。
江秋白抬眼看去,“三哥。”只是称呼了一声,那人立刻闭了嘴。
在众人的注视下,杨婧不得不缓缓抬起头来。
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眼前的白胡子老头。
这就是江秋白的父亲吗?
传说中给皇上做太子时的伴读?曾经朝中最说得上话的翰林学士?无论在京都还是柳州,品行德才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目光触及杨婧发黄的小脸时,江老爷子招了招手,叫来一位下人,“去,带杨小姐去好好梳洗一番。”
杨婧本想拒绝,右手却被江秋白一握,他低头温言:“你先去梳洗,我与父亲说几句话。”
知道他这是怕自己为难,有意支开自己,杨婧乖顺地跟着人去了。
离开大院时,她回过头去,正正对上江秋白目送的神情。
杨婧心里一梗,原来他竟是这样......的男子?
不管此时的他是为了应付家中配婚做戏也好,亦或者故意装扮出二人情深意切好让纪如月死心也罢,杨婧心中都开始动摇。
兴许,前世的她,今世的她,都错怪了他。
或许,他并不是她原认为的,那样作伪不堪的人。
沐浴间,她的脑子里闪过前世和江秋白匆匆擦肩的几次场景,因为刘子胜对他的嫉恨,她脑中装了太多刘子胜对他的评价。
可今夜那双细长的眼,却给了她太多未曾体验过的关切。
大半夜的,这些丫鬟也不知从哪提来了一桶接一桶的热水,要替她浣洗头发。
她全身不着一缕的坐在浴桶中,任凭丫鬟们在自己的脸上装扮。
忽然,她似是无意道:“听四郎说,今夜府里押进了一个女子?”
四五个丫鬟飞快对视了一眼,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杨婧只好自哀自怨,“难不成也是四郎在外面看上的吗?”她自言自语道。
“我还未曾进门,唉,喜欢四郎的女子又如此之多...唉......”
“姑娘不要胡乱猜测,我家四郎...他...他不是那样的人。”为她冲洗的丫鬟忍不住多嘴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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