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复衔春

《雪复衔春》

26. 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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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澄怀中的大黑狗听懂人话似的,朝着萧钰咧开大嘴,蹬着蹄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萧钰只是浅浅笑着:“它果真很淘气。”

“听见没,”景澄抬手拍了把大黑狗的脑袋,警告出声:“乖点。”

他硬生生将它按了回去,大黑狗委屈地“呜呜”两声后不再动弹。

萧钰同二人告别后,墨玦驾车往公主府方向去了。

还未走远,马车后传来景澄的呼喊声:“团团,你再乱跑,回去每顿减你三两大肉,全都分给圆圆吃。”

“……”

萧钰阖眸沉思。

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一点,景珩嘴上说着不认识贺修筠,但贺修筠现在的身份,所担的责任都与当年的景老侯爷无二。

老将星陨落,又有新的人守着边疆城池。

世世代代皆是如此,边境才得以稳固。

将心,可能就是生来将自己的全部奉献给脚下这一方土地。

生命,名誉。

忠贞者流芳百世,名垂青史,但鲜少有人得以善终。

玄甲军与关宁铁骑驻扎边塞,青翼营则分布在西北内陆,三者皆远在千里之外,兵权在贺修筠手中,他在京中面上处处得旁人尊敬,实则已被架空。

但收在鞘中的刀剑,其身仍然锋利,毋庸置疑,贺修筠的是个领兵作战的将才。

老长平侯景湛的旧部死伤不明,不知所踪,萧钰猜测,若有幸存的旧部,绝大部分当藏匿于西北贺修筠麾下的关宁铁骑、玄甲军、青翼营之中。

他对此毫无察觉吗?

并非如此。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来贺修筠与景珩会因何产生联系了。

前者从来没有同她提过这些事,后者又避而不谈。

景珩和景澄走在街市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景澄道:“长宁公主很好,我很喜欢和她说话。”

景珩眼中流过笑意,悠悠开口:“我也是。”

景澄掰着指头数日子计划:“等团团圆圆下了小崽,给她送两只最好看的,我没有开玩笑。”

景珩轻声道:“那就送,我跟你一起去。”

景澄又道:“我要快点长大,到时候她若还未成亲,我便娶……”

“不行。”景珩毫不留情地用包子堵住了他的话。

景澄腮帮子鼓鼓,诧异地瞪着景珩,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口中的包子团咽下去,挤出一句话:“怎么不行?”

“我还没成亲呢,你急什么?”景珩抓住他的后领,险些将他提溜起来。

景澄总算觉出点味来,他撇撇嘴:“阿兄,我看你就是想让长宁公主当我的嫂嫂。”

景珩不吝夸赞:“澄儿打小就聪明。”

景澄冷哼一声:“就看阿兄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

半月有余的时间,公主府廊前的晚棠已然凋谢,一簇一簇的枯花缀在枝上,与繁叶相映。

回府后,冬瑶和白露已经备好了晚膳。

她们猜出萧钰近日繁忙,一夜未回府,今日又被召入宫去……用饭时白露提醒道:“公主,后日便是校考的日子了。”

半月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近日虽发生了不少事,但空闲之余,她都去校场练习步射,与此前相比,的确有所长进。

码头一事明德帝很上心,歪打正着,军械被一把火烧了出来,连带整个朝廷都崩了一根弦。

如此也好,此时正值风口浪尖,秤砣作假的人是会铤而走险,还是会静静蛰伏等待此时余波过去呢?

她不知道,唯有静观其变。

明日歇息一天,后日安心去校考。

上京有国子监,供京中官家的小姐、公子读书,后日武考分男试女试,届时也会有京中的公子、贵女来校验,每年如此。青年贵女皆想斩头露角,自然也得吃着酷热的苦。

还要想着和薛傅延打交道,他是个聪明人,应当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不知他们下次见面,是何情景。

她总不能一刀砍了朝廷命官。

思及至此,她目光稍暗。

已入初夏,天公作美,校考那日无风也无烈日,是个阴沉天气。萧钰很少出席此类场合,一来是她不喜交际,除了刘翎冉以外,也没有结交其余京中贵女,二来是初夏午时炎热,若上午场未比试完,在场之人皆须顶着热辣的日头候着,明德帝在宫中躲清闲,净折腾这帮臣子,美其名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一月前已举行过文试,那时她还没有重生,萧钰回忆一番,她未参加,身为公主旁人也不敢置喙。相反,萧懿姝倒是次次不落,她精通女子八雅,是当之无愧的上京第一才女。

此次校考设在城西校场,明德帝如旧没有亲自到场,由国子监的先生做裁判,现场评判排出名次,公平公正。

时辰未到,台下早已乌泱泱聚了一群人,座席安排男女分坐两侧,太子和两位公主则有单独的位置。

萧钰和萧懿姝共乘一驾马车到场,惊动了不少人。

在侍女的搀扶下,萧懿姝踏着轿凳下了马车,金簪烟罗红裙,微微扬起白皙的小脸,如玉的耳垂上带着缨络坠,随着她举手投足慢慢摇动,举手投足间优雅矜贵。

萧懿姝的美貌素来令人称赞。

她身侧,打起的轿帘后露出一方靛青色衣角,隐约看见上面缀着金丝银纹,萧钰跟在萧懿姝后下了马车。

少女柳眉淡描,朱唇轻点,肤色白如脂玉,淡施粉黛,宛如末春未谢的桃花面,用一支银步摇挽住乌黑的秀发,再掐一朵海棠别上,清新典雅至极。

人群静了静,紧接着炸开了锅。

“长宁公主也来了!”

人群中有窃窃私语声。

“她与安国公主……看着关系还不错啊!”

前些日子,“本要赐婚给长宁公主的未婚夫转眼被安国公主截了去”一事人尽皆知,尽管其中暗有玄机,众人仍不免猜测这二人会由此生嫌隙,但眼下瞧着并非如此。

“安国公主……确实骄纵了些,”又有人道:“要我说呀,多少京中女子倾慕薛公子?这长宁公主性子太软了,她若咬死不放,能轻易拱手让出去吗?”

“往年她素来不会参加,今年怎么……”

这人话音刚落,突然一巴掌被人拍了后背,他甫一转头,一名竖着高马尾的英气女子不知何时立在了身后,他立马噤声。

谁不知道她是镇南将军刘荻家那位惹不起的小祖宗?

“人家长宁公主对薛公子无意,”她嗤笑道:“他薛傅延多大能耐?让两位公主都上赶着嫁他?这京中又不是没有其他像样的男人了。”

撂下这话后,她扬长而去,只剩这两人愣在原地,被堵得无言。

萧钰站定,刘翎冉一声红衣骑装,紫巾束着高马尾,凌冽英气,见着她,一双凤眼如含了三月暖春,笑意深达眼底。

刘翎冉给萧懿姝行礼后,便跟在萧钰身侧。

瞧着这幅样子便知她今日要去骑射。

看出萧钰心中所想,刘翎冉朗声笑道:“紧张死我了,今日若给我爹丢脸,他该要打死我。”

“不过再过两月他就南下了,倒时候谁也拦不住我好好快活。”

那日送刘翎冉回府,是萧钰重生后第一次见到刘荻,彼时她就想起了前世刘荻的结局……

刘翎冉话毕,萧钰心中还是倏地一跳。

“怎么了?”刘翎冉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萧钰平静一笑,面色如常:“有些紧张。”

“这种场合你也会紧张?”刘翎冉打趣她。

见刘翎冉来找萧钰,萧懿姝知二人关系要好,她也去找自己的玩伴了。

“放松,没什么大不了的,练了半月,”刘翎冉眨眨眼睛:“你的进步我看在眼里。”

萧钰慢悠悠道:“不紧张了。”

贺修筠贴心地备了歇息的帐子,校场上人多杂乱,离比试开始还需一阵子。

此时未瞧见他人在何处,应当是忙着操办场地。

“这有良心的真好,茶水点心一样不落。”刘翎冉眼睛一亮。

萧钰:“……”她还这么称呼贺修筠。

须臾,账外有人来报:“公主,有人给您带信,邀您一叙。”

萧钰心生疑窦,前世她在京中未结交多少好友,今日来此,谁会邀请她?

刘翎冉一把拉住她:“我觉得有些古怪。”

萧钰倒不怕有人伤她,且不说她随身带着影卫护她周全,贺修筠在此地,军中戒备森严有度。

她安抚刘翎冉,示意她放下心来。

几经弯绕,萧钰停在一座营帐前,带路的侍女为她打起帘子。

一人端坐案几前,桌上茶水热气氤氲,对上那人清俊的眼后,萧钰并不意外。

她进屋,径直坐在案几另一侧,二人相视许久,俱是沉默不语。

她在等他开口。

许久,薛傅延终于妥协,他开门见山:“公主是何时回来的?”

萧钰没有隐瞒的必要,她淡声道:“比你早些。”

“你是怎么死的?”她是明知故问。

然而,薛傅延不知萧钰死后,又化作游魂目睹了一切。

薛傅延未答。

一切尽在不言中,往事种种,一一铺开。

已是隔世,纵使伤口已然结痂,内里却溃烂如旧。

“沅沅……你愿意听我解释吗?”薛傅延道:“不愿就……”

“那便算了,”萧钰打断他的话:“还有,沅沅不是你该叫的,

“中秋过后你与姝儿该成婚了,”萧钰眸色微冷:“薛傅延,请你自重。”

薛傅延与萧钰相处过一段日子,知晓她的性子。

未了解萧钰之前,他总觉得她一副无喜无忧,对谁都莫不在乎的样子,木讷寡淡。若不是明德帝的一纸赐婚,他甚至永远不会萌生与她成亲的想法。

她就像月亮上的谪仙,清风霁月,什么都跟她无关,那么漂亮、遥远,又不染尘埃。

与她做夫妻,好像是一件很不真实的事。

镇国公府深得盛宠,薛傅延作为嫡长子,骨子里也盛满了傲气,面对长宁公主也不卑不亢。二人相敬如宾,他也说不清楚,对于她究竟是什么感情,敬慕,亦或是男女之情?

这门婚事,薛傅延不算高攀,但他也不得不在顺着父亲铺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很为难,也别无选择。

久而久之,他觉得萧钰很危险。

他们是一个屋檐下的人,理应是一条船上的盟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成婚后一年里,她常在政见上与自己相悖,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折磨。镇国公府的所有人忽然发觉,她也姓“萧”,况且古来也不是没有皇女干政登基的先例。

可镇国公府的背后的太子萧懿恒,一山哪能容二虎?

薛父说她“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在京中贵妇的宴会上,镇国公夫人因她没有为薛家添个一儿半女,侧面阴阳嗔怪。

这话入了萧钰的耳,她一点情面也不留:“贵府若是想要一位贤妻良母,恕本宫难以奉陪。”

萧钰也是果断,竟当众甩了薛傅延一纸休书!这是一点面子也不留。

世人都说她大度,温柔,随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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