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可不能死!朕还没一统天下呢!

《朕可不能死!朕还没一统天下呢!》

第224章 南浔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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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浔经济繁荣,民风开化比大胤早。

这年是常宁二十五年。

事实证明,忙碌,会使人忘记负面情绪。

后宫七人组,当真开起了自己的店,选址在奉宁城中心街道,出了皇宫向前行十里就能看到,地段极佳,赁下它也不便宜。

但贺晚宜那个小富婆,不差钱。况且她们这店新颖,客流量大,往来的达官贵人多,出手阔绰,不愁盈利。

一楼进门就是接待柜台,贺晚宜一开始是自己亲手盘账,后来流水太大太多,不得已请了个账房先生。

甭管谁欠一文钱,她势必追杀三千年。因而全奉宁城都知道,天下第一楼的老板,财迷心窍。

西面是江盏湄的撸猫圣地,请了歌姬弹琴唱曲儿,立体音效环绕。她以前爱蹦迪释放压力,经常夜店857,早八晚五一周七次。

东面是徐知理的说书厅,惊堂木一拍,便听她情绪饱满,绘声绘色:“接上回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

她是千里眼顺风耳八卦好手,正直不阿女性大使,擅长吃瓜破案,喜欢说书并借此向百姓宣传正确观念。

二楼是食肆,闻人姝和左思思深耕于此,因手艺高超,加上采用限量版饥饿营销方式运作,许多客人慕名而来,络绎不绝。

三楼是酒坊,另有私密性极强的包厢,可供贵客谈事。唐浮白那酒鬼,恨不得睡酒缸里。每每酒醉,就喜借别人的诗词卖弄文采。

“便饮东风齐揽月,春不许,再回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杨柳不语花不误,秋风转,别停留。举杯同消万古愁,颂诗歌,舞潇游。”

而虞皎皎,大胤带来的美男她腻歪了,南浔本土的她嫌太阴柔看不上眼,不知怎的竟被一无名道士吸引,为他日日跑到隔壁城池新建白玉京神寺。

骨城。

宋阳学府,朗朗读书声。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

“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复追。”

容岑江允并肩而行,自侧门而入,轻车熟路进了夫子寝舍。

青砖白瓦的房,数到第五间,两人停下脚步,立于门前,指骨轻扣。

很快屋中响起车轮声,自远而近,门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孟青灼第一眼只看到容岑,不吝啬地冲她笑笑,待门完全打开看到她身旁的那人,瞬间收敛了所有善意。

面色不愉,“进来吧。”

“怎么突然变脸了?”容岑拉着江允一块进到院中,和他小小声咬耳朵,“你们男人每个月也有……那种吗?”

几年前,孟青灼突然向她投诚,与她里应外合破了陆氏阴谋。

同为暗子的还有顾屹舟,但这两人选择不同。容祝登基,顾屹舟留下辅佐。而孟青灼,执意跟随她来南浔,他知道她的抱负,愿俯首称臣。

孟青灼在宋阳学府聘任夫子,教四书五经,传道授业解惑。他见识极广,尤擅权术,容岑经常来请教他。

数月来,孟青灼确实悉心教导她许多看透人性的技巧与为君之道。

日渐熟悉后,发现他并非之前感觉到的那么恐怖,恰恰相反,他其实是个很奇怪矛盾的人,令人生起探索欲。

孟青灼的身体其实不差,他才能出众,名声在外,装病是为降低威胁与存在感。他的腿也没瘫废,只是懒怠不愿走路。

问起他为何来南浔,对方缓缓回忆往事。

数年前,孟青灼登上家主之位,成为孟家暗中的掌权者,在族中风头无两,族里仍有不服气的兄弟姐妹,但那又如何?家主是他,孟家话事人是他。族弟明里挑衅暗地毒杀,皆无果。

那两年家族命道不好,他们开始谣传新任家主天煞孤星八字克族。可笑,对付不了便开始歪理邪说胡搅蛮缠了。他若在意这些旁言,早在闯出炼狱听到那句怪胎污骂的子夜就不堪其辱自戕而死了。

讲述时,孟青灼俨然一副“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上赶着想当家主,太垃圾了,让给他们抢都没能力上位”的藐视众生的神色。

甚至直言不讳:“笑死,总觉得我占着他们的位置了,真以为家主那么好当呢?死了那么多人,还总有傻子想爬到那个位置上,前赴后继的赴死还真当自己是英雄了,不过一群怕死又贪心不足的玩意儿罢了。”

他自己道出多年秘密,却告诫容岑:永远不要暴露自己的秘密,也永远不要畏惧,大不了鱼死网破。不要交浅言深,内心就不会有恐惧。

孟青灼教她,做人要有菩萨心肠,也要有屠夫手段。向过分极品的人妥协,本身就是助纣为虐。行不可知,则威不可测。法不明则不治,令不行则不严。屠刀悬于空,令其自乱阵脚;若落下,对方会团结一致对外。

提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不屑,冷笑:“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他读书近二十载,却看不上读书人,不为别的,只觉虚伪至极。

容岑不认同:“只要我还一直读书,我就能够理解自己的痛苦,与自己的无知、狭隘、偏见和阴暗见招拆招。很多人说和自己握手言和,我不要做这样的人,我要拿石头打磨我这块石头。读书痛苦,但我爱从痛苦荒芜里生出的喜悦。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在一生中,这是很难得很难得的一件事。”

“只要我还读书,我就能理解我的不甘,与我的喑哑,胆怯,自卑和渺小平凡较量。我要我热烈,我要我勇敢,我要我走更远的路读很多的书,热烈美好的活着。不断的修正和完善自己,直到完全接纳并悦纳自己。感谢坚韧的自己,而不是感谢苦难,苦难本身不值得歌颂。”

“我会直视自己的欲望和阴暗,人无法正视自己,就无法正视它人。必须了解更广阔的世界,才能得到平衡,才能知道这对你来讲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我觉得这是拯救内心的一个重要的方法。”

“站在山顶上不是为了让大家看到我而是让我看到世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你说得对。”孟青灼从不否认她,转而道:“君子惜名,小人爱身,人人都有缺点,对症下药,无往不利。君子嘛,君子可欺之以方。”

容岑每旬都来宋阳学府找他,每月三次,总有一次会带江允。不带不行,他吃醋,小气的不行。那厮甚至恨不得化身她的观音吊坠,每次都跟来。

于是她就发现,孟青灼每月都会有一次心情不好。她没往别处想,毕竟江允吃醋他也只当玩笑话。

近期孟青灼没再教她什么,而是开启各类辩论。

譬如今日——

他说:“世道险恶,但求问心无愧。”

这是避世理论,倡导无为。

容岑拧眉略作思考,道:“可世道有愧于你,你又怎会甘心?你承认不甘心但你愿意放下。可有人愿意有人无奈,糊涂世道中庸人。没有锦衣玉食做不到知世故而不世故,富贵迷人眼罢了,见了光明还能做井底之蛙吗?生活一般,怎么能心静如水呢?谁不想干干净净活着,谁不想高风亮节,可谁又能真正做到?家庭一般怎么能出淤泥而不染呢?世界就像大染缸,没有谁没有势力就能逃过的。”

她是出世,且有为而治。

孟青灼:“你要做的很难很难,他们可能意识到是错的,但那些人一直以来的思想与习惯,早就根深蒂固了,下意识的反应和行为已经赶不上意识觉醒的脚步了。”

“那就广开学堂扫盲,百姓全都给我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容岑手一扬,衣袖翻飞,茅塞顿开。

南浔民风开化,所以她一直没施行变革,慢慢才发现,所谓的开化只不过是经济繁荣的假象,他们思想还是迂腐的。需要有人引导,才能推陈出新,革故鼎新。

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可以做英雄,但不要牺牲。”

孟青灼的叮嘱被她甩在身后,容岑甚至没来得及拉江允,自己飞奔而出。

学府外英姿飒爽的白衣女子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寝舍独留江允孟青灼二人。

江允收拢折扇,眼神凉如十年寒冰:“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

孟青灼却笑:“我永远都站不到她身侧,可我也永远都站在她身侧。”

“她有没有选择我,都没有关系,历史会替她选择我。”

“自古君臣之情都是最为人称道的。能与她共载史书,千古流芳,后世传唱,永垂不朽,区区生同衾死同椁,又有何羡?”

容岑回到宫中,婢女们请安问储后后,她才想起江允被落在宋阳学府。

看着床头摆件,她莫名想起新婚夜。

大典结束后,她无意听到江允同皇后的对话。皇后问他选的是否真心所爱,如果只是为了气陛下,那不值当。

江允回的什么?

彼时,他说:“没有父亲出头,没有母亲悉心开导,也没有人撑腰壮胆,她这些年,就像野草一样,贵为九五之尊却无立身之地,以女子之身护着整个胤国,风雨不动安如山,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河清海晏,时和岁稔,她都做到了,可到头来却竟无人愿给她当那避风港。”

“世人不愿,我愿。”

最后一句,神情郑重,语气坚定。

掀盖头前,他低声轻语唤她:“嘉懿,如若你父皇还在,他或许会暗自热泪盈眶,与我道上一句:‘且与贤婿对饮茶,半生明珠托与君’,再郑重其事将你交托与我。”

(待他日贤婿登门,前半夜兀自独饮,念吾女出阁。后半夜与婿对饮茶,半生明珠托与人。——出自归有光《项脊轩志》)

容岑心中酸涩,几欲落泪,她连忙转移话题道:“我今年十八,算的虚岁,实际还未成年,你忍心下手吗?”

她同瑾瑜生于寒冬腊月。

先前过的都是容呈的生辰,还未庆祝过真正的生辰。

“今年忙碌,明年为你大办生辰宴。”

江允捞过她的手温柔地亲了亲,紧紧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去搂她的腰,揉了揉细腻的软肉,相拥和衣而眠,“睡吧,近来劳累,暂不动你。”

也没说是等她成年还是何时。容岑默认前者,放松警惕,结果某次被他突袭了个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和亲前,容岑还怕自己突然从女帝变成人妻会受规矩束缚,不得自在。

结果江允简直罔为储君,把摊子扔给她,万事不管。那厮有了名分之后好不要脸,心里只有那档子事。

这会,待江允回来,又是好一顿胡闹。

他惯爱白日宣\/淫。

被翻红浪,一场结束,容岑累得很,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她恼怒地瞪他:“江无私,你这未免也太不得人心了,都当储君了,还要靠我来帮你权谋夺嫡。”

“大女主文,男主最大的作用就是支持女主,而不是替女主走事业线。”

到南浔,他越发懒散。而她,偶然得知常宁帝为他取字无偏,江祁奚不过是他的假名。容岑记仇,便给他取“江无私”的诨名。

当然,有外人在从不叫,她向来给足他为君为夫的面子。

江允本就无所谓,左右都是小姑娘对自己的爱称。更何况,仅在两人私下唤的名字,显得倒像闺房乐趣,每每她那般喊,他总觉想死在她身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眨眼又是一岁。

人之所以期待明年,是因为有枯荣盛衰。

宫中放烟火,祈愿新年新气象。

不得不提的是,这一年,除了夺嫡权谋能力加强,容岑又点亮一向新技能——

宫斗打脸。

江允的身份在南浔亮眼地不得了,觊觎他的人不要太多。容岑有足够自信,自然不必猜疑防备。

加上储君后院空置,只有储后一人,江允对容岑的宠爱明目张胆,为他不惜屡次顶撞常宁帝。

好几次众臣都以为江韫怒火攻心必定要换储君的想法,结果无事发生,最后只把江三江四及其附庸气得半死。

储君储后夫妻恩爱,伉俪情深。

但总有不长眼的挑事儿。

容岑替江允外出拉拢人心,在贺晚宜等人的天下第一楼定了包间,门窗紧闭,详谈两个时辰。

楼下却不知谁造谣,骂她和别的男子勾勾搭搭不知廉耻,直指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江汀护短,去后堂抄了把扫落叶的扫帚正要将人扫地出门。

恰此时,楼外姗姗来迟的江允眉头紧锁,“一个巴掌拍不响?”

话音刚落,众人没不想储君突然出现,说容岑坏话的那闺阁小姐更是反应不及,一阵风吹来,便被扇了一巴掌,脸火辣辣的疼。

“这不是拍响了吗?够不够响?”

江允使了十成十的力气,她不疼才怪。疼就好,越疼越好,吃了苦头才会长记性。

楼里楼外楼上楼下围满了吃瓜人士,从人群中艰难挤过,终于下楼的容岑,扫了眼长舌女,夫唱妇随:“且让姑娘见识一下,孤掌如何自鸣。”

说完,她自觉走到江允身边,主动牵起他的手。

这是个含蓄保守的旧王朝,可他们爱得汹涌直白,两人十指相扣,毫不在意世人眼光。

让他们说三道四去吧。

宫道上,容岑在他手心重重一掐,“江无私,你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她,明早就会无数折子参你。”

“那又如何?她信口雌黄,抹黑皇室,不该打吗?”

“你可以私下警告她。或者,差人给她爹传话,让他们自己窝里斗。”容岑不是责怪他不该,她知好歹,没理由人家为她出头她还批评,只是这厮太过直接,她得教他迂回方案。

江允捏起她小脸腮边软肉,小姑娘跟着孟青灼长了八百个心眼子,黑心汤圆似的,戏谑道:“你学坏了啊容嘉懿!”

当事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绽开笑。

“你以为她爹不知道吗?”江允收了笑,神情淡漠,“奉宁城就这么大,什么消息能瞒过那帮子老不休?”

“世家贵族以姻亲裙带关系建起枢纽,抱团取暖,树大根深,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暂时动不了谁,但总有一天,会一报还一报。”

“今日那人就算当着他们面辱你,也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与其如此,不如我自己动手,不谈报仇解恨,好歹能泄愤。”

容岑明白,“你很在意吗?”

“他们可以骂我,但不能骂你。容嘉懿,我很在意。”

两人停在宫道中央,四目相对而立,江允凝眸认真看她。

未尽之意,尽在不言中。

他不止在意别人骂她,他更在意她。因为在意她,所以在意一切与之相关的。

可很显然,她并没有那么在意。

“异国他乡,我不愿,也看不上那些贵族小姐的手段,又谈何一报还一报。”容岑语气淡淡。

“她们对我的百般注解和识读,并不构成万分之一的我,却是一览无遗的丑陋嘴脸。对我的看法,只不过是她的三观和内心想法的映射,而不是我本身的样子,暴露的是她,不是我。”

“我已不畏惧生死,那些流言蜚语就更无法中伤我半分。”

容岑不是说服他劝说他,只是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今日是凭空造谣,以往难听的话她也听过不少,诸如“他可以奉旨娶你,但你却无法强迫他奉旨爱你”,“他是高高在上的储君,而你不过是敌国的一枚弃子”,还是当着她面嘲讽。

容岑不在意,但不代表不会还手。

这些事两人彼此心知肚明,但都默契地不曾谈起。

“我不想你受委屈。你是最好的,旁人凭什么肆意贬低?”

江允看她毫无动容的面色,心像被人揪得疼。

自古都说,男欢女爱,可他和容嘉懿,究竟谁为了欢?谁为了爱?

她这个人太淡,除却一统天下,好像再无执念。

容岑不知他所想,闻言笑得张扬:“那就努力站到不容任何人置喙的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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