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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九月,你问我,维系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是什么,我低垂着头,然后又抬起头看着你说,要个宝宝吧,这样你的一生才算完整,你说好。
这是我用最短的时间最深的情去爱过的一个人,阿南。
2011年的九月,烈日炎炎的夏日,每一个大学新生都准时来参加报道,我拖着厚重的行李,第一次跨入A学院,一所没什么名气的院校,虽然挂着一本院校的头衔,实际在全国甚少有人知晓,与名牌大学相去甚远。
一所我高复两年不得不进入的高校。
我的父亲在这所院校里有个熟人,所以提前打过招呼拜托她照顾我,也提前给了我她——我的辅导员的号码。
人生地不熟的我自然求助无门,这样炎炎夏日,想起手机里这个陌生的号码自是理所当然,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我的脑子里就虚构出了她的形象,她的声音总是很轻,很柔,我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小小的,温软的,可爱的女生,她总是用谦和的语调与我交谈,人心是有多容易被打动,那一刻好像就突然明了。
但我本不抱什么期望,因为这世间大多数的故事,在发生之前,就被剥夺了发生的可能性,又或者是发生了但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这两者,我都不想。
但是不想的事情,又多半都会发生。
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操场上,那时候我们正在夏日的阳光下站军姿,踢正步,阿南穿着一袭长衣打着伞来慰问我们,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第一次将她的声音和她的面容匹配起来。
然,她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她比我想象中的样子更让我喜欢。因为她长得太像我的一位故人,尤其是穿着长衣的侧面。或许是爱屋及乌,总之,这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临的莫名的欢喜就这样砸到了我身上。
她不是可爱的,她是温润的,谦和的,她不是小小的,她是瘦瘦的,高高的,她不是温软的,她是棱角分明的。尽管一切与我的想象几乎背道而驰,我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将我所有的迷恋悄无声息地赠与她。
不,除了情不自禁,还有情不自欺。
但是真正的故事的开头往往都是平淡如水的,没有什么波澜曲折,就好像那时的日子一样,安静地能看到云在飘动,能感受到风在吹拂。
第二次见到她没有相隔多远,她是我们的辅导员兼班主任,见到她的机会也有不少,在开学后的班干部选举大会上,在班级第一次举办的中秋晚会上,在很多的集体活动中,每一次,我都有意无意地寻觅着她的身影。
所有因不具名的欢喜而产生的冲动之举全部藏于我心,当然这些从来没有让她知道过,现在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更不可能了。
我常常望着阿南的身影发呆,从她的衣袂飘飘到她的绒袄加身,我看得见她的时候我的眼里全都是她。我是一个不爱热闹的人,也很慢热,更不会将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因为她,我常常去参加一些看似有趣实则让人难以忍受的活动,默默地站在舞台最后方,然后看着坐在评委席的她的背影,我就觉得满足和幸福。
是的,就是这两个字,幸福。这种感觉淡淡的却很真实,很具象,足以长期保存。
我敢打赌,在这一段日子里,在我所能及的视线之内,这个世界绝对没有一个人将她记得这样好,这样清,除了我。
但我不可否认的,当我看着她的时候,我却常常想起另外一个人。我觉得陪着我做这些事的人仿佛不是阿南,而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那是初秋的十月,桂花正在校园里飘香,南方特有的秋意还在蔓延,花儿却正在怒放,学校的林荫道上,时常有散步的情侣,他们手挽手肩并肩,我看着他们,就好像看见了我们一样。
是的,在很久以前,我就觉得我们在一起了。
但是现实并不是这样。阿南第一次找我,是问我,阿林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拜托她照顾我,我说,只是普通朋友,你没有必要当真,只是知道我到这来,顺嘴这么一提罢了。然后她不语,我沉默。然后我道别,她点头。
那时候阿南在学校里开设现代文学的欣赏课,在每周日的晚上,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不是必修课也不是选修课,无关学分,所以那节课甚少有人去,倒不是因为她的课不够精彩,而是因为大家都实在太热衷于别的吃喝玩乐的活动了,周日又是一个玩闹的好日子,她的课就更显冷清了,换句话来说,来听她的课的人,都是学霸级的人物。
当然,我不是。
我是为了阿南。为了看见她的样子,或许也是为了睹人思人。
我总错觉我因为她变得温和,事实上却也因为她变得小心翼翼,变得战战兢兢,变得畏首畏尾,其实来听课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鬼,一颗心颤抖个不停。
那时候她讲到张爱玲,提到她最著名的那部小说,被改编成了电视剧和电影的小说,十八春,也就是后来人们所熟知的半生缘。
她说,我觉得半生缘分是多么的难得啊,人们为什么觉得这是个悲剧呢?
我想,为什么是个悲剧呢?因爱而起执念,因爱而起贪念,想要得太多,觉得一生都是不够,半生更无需提了,那半生对恋人们来说,简直是太短了,短的不值一提。她的一句话却是太对了,这种贪念和执念,本身也是一种难得和珍贵。但也正因为如此,人们才觉得大多数都是悲剧,是贪得太多,也是贪得不够。
如我对你之贪,如我对她之执。
我看见阿南讲课时的神情,思绪总是倒回高中的时候,想起曼桢的一句,回不去了,是的,多少日子,再长再短,再美再糟,都已回不去,我是多想抓住现在,但我知道我不能,但我知道我不敢。
我只敢远远地望着她,知道她好,确定她好,但事实上她不好,我也只能观望。我只敢在节日的时候打上一长串的话给她,再一个字、一个字删除,只留四个字,节日快乐。她也总是淡淡一句,你也是!然后会发一个笑脸给我,就算结束。但心里已是知足。
她微卷的短发耷拉在眉角,然后伸手将它捋至脑后,它又掉下来,她又伸手拨动她的短发,再抬头看看台上的表演,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小得极不惹人注目,但她的确是笑了,我看见了。在她的右后方的不远处,有我殷切的目光,炽热的关爱。你是那样美,我多想告诉她。
但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对她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封存得好好的于我心中,你无须看见你也看不见,你无须听见你也听不见,但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沉默安静,不发一语。
是的,爱的方式,原谅我在初识她不久之后,就用了这样重的一个字。
十月的中旬,我曾与校园小道上遇见过阿南,她穿着一袭白衣,依旧是悠闲的,温和的,缓慢的,她向我微微那样一笑,只那一次,我就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好的人。
这样美,这样好,谁娶了你都一定会幸福快乐。真的,我没有说谎,那个时候,我是真的这样想的。
因为我从来不觉得这样好的人会属于我。
我还记得刚刚开学时阿南来我们的宿舍查房,那是为数不多的几次查房中的一次,说是查房,其实是慰问。
小花殷切地搬了把椅子请她坐下,另外两个人则盘腿坐下,而我则是在自己的座位上转了个头,打了声招呼,然后关掉正在播放的音乐,起身站在她的身旁。
小花问她是否有男朋友,今年多大了,家里是否着急之类的话语。我们都对此表示了强烈的兴趣,本以为她一定对这样的隐私守口如瓶,没想到她竟毫不避讳地将这些全部告知给我们,这时我注意到她额头上的发夹,显然是很随意地夹在头发上的,她一定住在这儿,我想。
她没有男友,家里也正在催,今年已经27了,研究生毕业,本地人。多么的花样年华,多么好的人,如果我能拥有。她边说着边冲我们笑着,那样的笑多么的亲切,多么的随和,多么的沁入人心。
沁入我心。
但我可以发誓我那时是绝不曾想过要将她与我扯上什么必然的关系的,我觉得她一定会嫁一个好人家,有一段好婚姻,收获一段好的爱情,定然也会有一段好的人生。
而我那时并未仔细想过,什么是好的人生呢?是自己想要的,还是别人眼中的?终究给不出一个什么确切的答案。
她起身去往别的宿舍了,我也离开她的身旁,回到自己的座位。但我的确是多看了她几眼,真真的,因她总是冲我微笑着,因她总是冲着所有人微笑着,可亲的模样。
然后阿南便从我生活中又消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样子。再见她是我主动去找你。
我有着常回家的习惯,因为在我的家乡,有着一个同我牵扯不断的人,我挂念着那个人,深深的。但那人已离我远去,与我楚河汉界再无干系,我们只是朋友般地联系着,我也如朋友般地爱着她,是的,同样是爱。
十一月没有假期,想要偷溜回家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只好在学校举办运动会不上课时找阿南请假。她也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没有正当理由断然不敢应允我,我也不让她为难,说服了我的母亲替我隐瞒,只说回家有些小事需要处理,学校里只要得到家长的应允,假期必然是请得出的了。
她也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多问,只冲我笑笑,说找院长签字就可以走了,路上当心。我说我会的,谢谢。
而我所说的小事就是一个女人,她叫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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